李祺得意地昂头,自豪几乎溢出脸庞,可把她嚣张坏了。
刘宛筠忍不住的以鼻息,连连嗤笑:“是啊,没有你,我不行。”
“天都差点塌下来。”
李祺昂起头来哈哈大笑,笑不多时,便看向刘宛筠眼前的书画。
画仍旧是一片灰色,各种形状,以某种规律,陈列于上。
那形状之立体感,让她连连产生错觉,仿佛一伸手,就能将一个方体,从画中摸出来。
“哇塞,画的可真……像个木头摆在上面似的。”
闻声,刘宛筠停住快速挥动的手,想了想,道:“景延,不如……”
“我帮你也画一幅?”
“好啊。”
答应过后,李祺就后悔了——
她端坐在案前,整整一个多时辰。
刘宛筠时不时抬眼看她一下,手中的画笔来来回回。
稍稍一动,刘宛筠便立刻开腔:“别动,快好了。”
又是一个时辰,早已习惯当个毫无规矩的山大王的李祺,终于绷不住。
一伏案便陷入呼呼大睡。
刘宛筠滞住画笔,看着才半成品的肖像画,无奈苦笑。
但李祺的音容笑貌,早已刻在她心里。
这便草草收尾半成品画作,换上另一卷轴。
再次动笔,时不时闭上眼,回想李祺的面容,尔后以此,使画渐渐丰富。
夜色渐黑,刘宛筠终于放下笔。
画中正是李祺肩扛陌刀,一脸不羁、率领野编赶来后,进入营帐之时。
那毫无规矩、活脱脱真山匪头子的架势,叫刘宛筠实在过于印象深刻。
便凭着下意识,画下了那场景。
抬眼,见李祺还趴在案上沉睡,于是将两支卷轴放在她身旁。
起身朝外走去。
营帐四周,篝火通明。
务工者匆匆吃完饭后,便又两两一组,一个举着火把,一个扛着锄头,朝河道走去。
“镇抚大人。”
一都尉行色匆匆,行经她身旁,打个招呼后正要走,刘宛筠留人道:“薛连都尉,这群野编几乎衣不蔽体,想必也没有换洗衣物。”
“派人去定做些衣裤来,一人两套。”
“啊?这得耗费十几万丈布匹,幽州怕是……”
“在幽州张贴布告,谁家有梭织且能做的,付钱请各家各户织做。”
“另再带人乔装商贾,去附近州镇买布匹来,至于钱款,由铸钱监承担。”
“是,大人。”
李祺睡醒时,瞧见身旁有两支卷轴。
展开来一瞧,刘宛筠画中的她,竟是山大王的粗狂不羁,肩扛陌刀,灰头土脸。
心头登时燃起不服的小火苗。
“大胆,竟敢将本宫,画成这样!”
“本宫有这么难看吗!”
还未等她出营找人算账,刘宛筠便端着小米饭,掀开帘子进来了。
“景延,睡醒了?刚好,吃饭了。”
“你瞧瞧你画的,我有这么丑吗!”
刘宛筠探头一瞧画作,不禁嗤嗤的笑:“丑吗,不丑啊,这不是挺好看的。”
“山匪头头,劫富济贫,快意剑士,游侠公主,多帅气!”
一听这话,再一看画中的自己,李祺顿时觉得——
是诶,多帅啊,也不感到灰头土脸有什么了。
“快吃饭吧,吃完饭就要……”
“回长安了。”
李祺还窃喜间,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满脸错愕:“这么着急?”
“不是我着急,是你父皇着急。”
“再容朱晁及各地藩乱,继续嚣张下去,才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的陛下,就要老成六十岁老头了。”
……
夜色正浓,张适等都尉,于夜色中,匆匆从幽州城内,率领近二百架马车,行抵而来。
马车里满载着看不懂有何用的木头块块,却以最高行军机密状态,齐列在城郊。
待刘宛筠一车车验查后,便立即开拔,朝长安而去。
五日后,长安。
昭宗日前便收到书信,激动又焦躁地清空禁苑。
禁苑外的戒备,更森严了几层。
而苑内,睦王李倚早已率领十万精兵,秘密驻扎于荒置已久的皇家狩猎场,静候指令。
“来了来了!”
李倚兴冲冲的跑到酿酒坊前,对还在喝酒的昭宗道:“幽州派来了二百架马车,正在禁苑外……”
“快,放行,放他们进来!”
“是!”
第34章 野编请愿
“拜见陛下,见过睦王殿下!”
刘宛筠行礼之时,二人早已按捺不住,一辆辆掀开马车帘子,凑头察看。
本以为能看到的是连弩,没成想车内全是木头块块,两人一脸错愕。
“这……”
“陛下,为不使连弩机密外流,臣特意还未拼装,便先行带来长安。”
“哦哦,快快快,安排人组装。”
昭宗大手一挥,马车陆续驶入苑内。
等候已久的十万兵力,照着刘宛筠的图纸,摸索着拼装起来。
“爱卿不至于缜密如斯,过于耽误行军出征了。”
昭宗在旁,看了一会儿组装过程后,发觉组装流程十分复杂,不禁略焦躁道。
“父皇,别急嘛。”李祺开腔说道:“为了不使叛军缴获连弩后,将连弩仿造出来反噬唐军,东院的缜密,可不止这些。”
“哦?是吗,说来听听?”昭宗扬起好奇。
想起刘宛筠把她劫来的粮,都换成了木头,李祺故作不满地看了一眼刘宛筠,这才道:
“连弩用的木材,叫铁桦,铁桦百年仅能长成五六十尺,三百年初成材,颇为难得,且生长环境苛刻,大唐境内没有此树。”
“东院为了连弩只为大唐所用,甚至不惜以粮肉等物资,换铁桦木,将唯一生长铁桦树的新罗国境内所有铁桦,都垄断了。”
“届时哪怕连弩丢失、图纸泄露,叛军也造不出来。”
闻声,昭宗开心的哈哈大笑:“好哇,刘东院果真是,奇才!奇才!”
“这木材如此难得,当真这般无可替代?”昭宗看向刘宛筠问道。
刘宛筠将眼前仅有的一把连弩,摆在石案上,拔出佩剑,凌厉一斩。
却见佩剑竟崩出火花,目光从不暇中回神时,剑锋赫然崩坏了个口子。
“嚯,铁桦区区木头,竟比宝剑还坚硬?”
昭宗惊奇后更加兴奋:“刘东院,朕珍藏了一把赤霄剑,传说称,赤霄剑乃是汉王刘邦所佩之帝王剑。”
“这赤霄剑,朕赐给你了,以偿东院所损的宝剑。”
如此重礼,甚至还是帝王才有资格持佩的,刘宛筠赶忙要推辞之际,昭宗又道:“这铁桦,竟比宝剑还坚韧。一时间,宝剑光芒尽黯然,要剑还有何用。”
话音暗喻帝王剑已失高贵地位,刘宛筠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谢恩。
随后,数箱从幽州运回的画作,摆在昭宗面前。
昭宗一一翻阅。
幽州新城兴建,护城河开凿,均田布政,各类国营监等等,历历在目,仿若亲眼看到了幽州景象。
再看卢龙镇全局图,山河林立,户屯遍布,主街宅肆,皆细致摆在眼前。
“东院真是画功妙绝,叫朕如若亲临。”
“若有朝一日,东院行遍大唐,画遍大唐,大唐仿佛也能如画般,重现全盘盛景了。”
“以陛下才智,臣有信心,看到那一日的到来。”
……
一个月后,涿州。
千里护城河道,已全部完工。
幽州一些闲暇的木匠筑工等,还特意跑来涿州,提议在打通数条河道、汇流入护城河同时,架设桥梁。
远的来说,是为国为民,近的来说,是能请领工程赚钱。
刘宛筠牵着李祺,站在拒马河边。
张适都尉一声令下,硝石火药被引燃。
随着巨大的声响炸开,拒马河奔腾的河水,从炸开的缺口处,疯狂涌入护城河道。
其余支流亦如此,不出几日,护城河俨然从无到有,澎湃着波涛,横阻在涿州城门外。
护城河北岸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振臂高呼,满脸兴奋。
回到军营,正要收拾行囊,准备转移之际,张适捧着几份公牒,随行而来。
“镇抚大人,有一要事,不得不即刻汇报。”张适都尉说道。
“且说。”刘宛筠静候话音。
张适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流露着为难,开腔:“大人,末将收到了野编的万人请愿……”
“他们不愿入籍涿州,想回义武镇。”
“这?有点为难啊。”刘宛筠一边说,一边翻开大唐舆图:“义武镇,下辖易州、定州、祁州,时任节度使王处直,向南臣服于朱晁,西北又背靠河朔三镇。”
“即便不提朱晁,河朔地区不服唐廷已有百余年,连朝中都将河朔视为化外之地。”
“即便我如他们所愿,强行于义武镇布政。”
“待我一走,义武镇又将受制于王处直,且河朔之地,过去几十年来,反复哗变,使当地民不聊生,非能长久安定之地。”
张适流露着为难或不甘,又说道:“嗯,末将也跟他们说过些道理,只是……”
“野编们闲暇时,曾去过几次幽州,见幽州一片祥和繁华,他们便想自己的家乡义武镇,也能如此。”
“哦,本官暂且,无能为力。”
刘宛筠的回答,并不如张适所愿,张适的心意,是主战。
“我不过一介镇抚,虽能调动府兵施工城防,但无权调动府兵征战,此事还要向上提出请示。”
“但我想,陛下不会批允的。”
刘宛筠看着舆图上、义武镇之所在。
义武镇虽以易州接壤涿州,可其西、北、南周边,还接壤着六个藩镇,处境犹如夹缝。
除非周边六个藩镇都被平定。否则,难还义武镇之长久安定。
“大人,您好像,越来越不愿开战了。”张适终于忍不住,开腔问道。
“是吗。”刘宛筠以鼻息轻笑,抬眼看向张适道:“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张适都尉,你也非天生就爱杀戮,你出征时,想的是求胜,期望的是胜利后,一方土地能够安宁。”
“战若换不来长久安宁,死伤也枉然。”
说罢,刘宛筠对此事作结尾道:“不过摆在你们面前的,确有一战,此事过些时日,会与尔等详议。”
“给野编入籍涿州,许诺他们,未来三年内,他们定能看到义武镇得大唐平定。”
“届时卖掉田产、举家回乡,随他们心意。”
“是,大人。”
送走张适后,李祺手中捏着双轴金卷,兴冲冲而来:“捷报!皇叔一路所向披靡!濠州大捷!楚州大捷!海州大捷!传报时已布兵沂州!朝北追击叛军中!”
闻声,刘宛筠再次细看向大唐舆图——
再过些时日,若淄州、棣州、沧州、莫州也顺利陆续大捷,朱晁的溃逃叛军,就要抵达涿州了!
速度有点快,连刘宛筠都有些猝不及防。
“快快快,叫诸位副将和都尉都过来,召集府兵,紧急!”
第35章 重任落幕
深夜急会上,刘宛筠安排一名都尉,率领千人,全副武装,配备连弩和陌刀,留守护城桥。
又安排十名都尉,率领万名将士,操练连弩隔岸杀敌事宜。
待叛军溃逃至护城河边,隔岸射杀叛军。
留下一万兵力驻守涿州西部边境,就地筑工防事。
剩余三万兵力,由她率领,前往镇州——
镇州恰恰位于义武镇西南,叛军溃逃至涿州后遇阻,将向西溃逃入义武镇。
她将率部在西侧的镇州截击,与追击的唐军,形成三面夹击,逼叛军一路北退。
野编们的家乡义武镇,不得不沦为激战的主战场。
最大的变数,就是义武镇西北边的河朔三镇。
唐军平叛,他们可能会审时度势,选择加入唐军阵营,换得战后唐廷嘉赏。
也有可能如百年来不服唐廷一般,不愿臣服大唐,反而选择出兵助阵朱晁。
如此一来,义武镇之战,将陷入僵持。
而晋地的晋王李克用,会如何选……
是如三度勤王救驾般出兵助阵,还是趁大唐不暇,低调坐大?
思来想去,李克用虽是突厥沙陀人,但其生平表现看来,还是向唐的,前提是利益足够。
暂且如是行兵布阵后,刘宛筠写下密信,犹豫不决,要不要派人递交昭宗。
信内内容,大致是。
诏用李克用四度勤王助阵,功成后,除河东晋地为其封地外,再许以河西三镇。
也就是现代的兰州以西,全归李克用。
猜想昭宗内心,自然不愿。
可一想僵持太久,各地都将趁机蠢蠢欲动,一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失去边疆的河西三镇,总好过中原五十余镇生乱。
想来想去,一想到昭宗看到这信,怕是得暴跳如雷,权衡利弊后,又不得不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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