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适,稍后篝火会时,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事从监察府。”
“愿意的话,参加一次考试,考的内容很简单,一考《唐律》,二考《天祐新法》,三考政论式自荐文,考试通过的,才可以选用。”
“满编后,递名册来给我盖印,以及发领官符。”
“其余事宜,待篝火会后,我再与你细说。”
“是,大人!”
……
未时过半时(15点),护城河边人群熙攘。
一大片身穿红衬的人,大部分都领着妻儿,七七八八的围坐着,有说有笑。
篝火提前燃起,人群手里拿着木签,穿着肉,架在火上烤。
早前作为府兵都尉的薛连,后来没有退兵籍,转而加入了禁军队列。
如今就驻扎在应州,向北对峙盘踞云胜五州的朱晁叛军。
若不是有同僚特意去通知他,他差点错过今天的篝火会。
“以前是都尉的!都出来吧!大人要见你们!”张适急匆匆从城楼上跑下来,对人群逐片喊话道。
“其他人慢慢吃慢慢喝!大人说肉管够,酒也是特意从长安带来的!”
“好叻!”
人群中站起十多名曾经的都尉,匆匆跟张适走上城防楼。
“见过大人!”
看到熟悉的面孔,刘宛筠心情有些感慨:“都坐吧。”
她在城楼里摆了一桌子菜和酒,待众人皆入座后,刘宛筠举杯,跟大家喝了一杯。
“薛连都尉,如今仍一身战袍,还是铠甲,想必是晋升了?”刘宛筠笑着问道。
薛连苦苦的笑:“大人说笑了,末将目前领职指挥使,统领万名禁军。”
“啧啧,厉害了。”
这一夸,薛连苦笑的脸,泛起一层红,他抬眼看向斜对面:“王师睿都尉比我厉害,他是骁骑上将军,统领两万骁骑呢。”
“害,有屁用……”王师睿好像喝多了:“对面那恶心的朱晁叛军,我巴不得再给我二十万骁骑,老子踏平他们。”
“篝火会应当开心,别提不开心的了。”一旁的燕经武,虽是劝慰,但脸上写满心烦。
李祺有点好奇内情,这便问道:“怎么,是想早点灭了他们班师回京?还是别的事由?”
话音一出,酒桌上沉寂了几秒。
“殿下,此事……哎!”
“主帅大人命令我们驻守即可,但是吧,我们每天都抗命出征,今儿才来了不到一半的都尉,是因为那一半,因为抗命出征,正被收押处罚呢。”
“抗命出征?为什么?”刘宛筠也起了好奇。
“您不知道那朱晁有多遭人恨,应州这边不再进攻云州城后,叛军就开始挑衅我们。”
“以前倒好,射冷箭啥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现在?他⚹了个⚹子的,每天从城楼上扔百姓下来,那城楼有十丈高啊。”
“百姓被扔下来直接摔死,云州城楼外尸积成山。”
“不出几日功夫,那城墙外就堆了乌泱泱的一大片,恨的人后槽牙都要咬碎。”
“有些被气得忍不住的都尉,就带着兵,带上投石机、攻城槌和轒辒车(挖墙根的战车)去攻城。”
“可外头堆的那尸体层层叠叠,连绵百丈都不止,攻城槌和轒辒车,连城墙都碰不到,更别说攻城了。”
“若是从尸山上碾过去……”
“哎!”
刘宛筠听的颅内震颤,李祺则「嘭」的一声,一拳锤在桌子上:“这么恶毒!他还是人?!”
“就是!”薛连忍不住道:“末将实在想不通一件事,听闻左相将他的小女儿,嫁给了朱友球,也就是朱晁的次子……”
“什么?!”
刘宛筠一时没绷住惊讶,满脸震惊的打断道:“左相?崔胤?”
“是啊。”薛连被吓一跳。
“左相已经还朝,没将崔绮玉带回长安?”刘宛筠连连逼问。
“大人,您吓到我了……”薛连紧张的放下酒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再说了,左相家中子女十数,区区一个小女儿……”
第43章 誓必杀朱
刘宛筠还模糊记得崔绮玉的模样,那仍是少女的稚嫩脸庞,此刻因震惊而清晰了些。
李祺沉默中,举杯吞下一口酒,她不知说什么好。
“大人……”
“走,立刻去应州。”
不等几人说些什么,刘宛筠已凌厉起身,转身就朝外走。
几人面面相觑,看李祺也缓缓起身跟上后,这才跟着一起走出城楼。
子时(凌晨12点),一行人骑着马,风风火火赶到应州。
刘宛筠走上北城楼,在墙边站定。
百丈开外处,云州的城防楼,左右以弧形,连绵如无尽头。
而城防楼下面,黑压压一片。
尽管距离有三百多米,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臭味。
腐烂的气味,像潮湿的浓郁霉气,混合着煤气泄露。
“呕!”
生理反应过于强烈,刘宛筠登时便被呕吐欲按蹲下来。
“乌!”
此时,远处传来号角的呜鸣声,她强忍呕吐欲站起身来。
远处,传来连片的凄厉哭喊和尖叫。
哭喊不多时,一粒粒黑影,从三十多米高的城楼上坠落。
那坠落,甚至带不起任何声响,就这么湮没于寂静之中。
若在现代,那每一颗坠落,都将引爆热搜,冲击无数人的内心,让人压抑到喘不过气。
而眼前,竟是稀松平常,坠落多少,随人心情。
“狗贼!老娘迟早杀你全家!”
李祺在她旁边,气的大喊。
身旁传来阵阵牙齿打颤的声音。
回头,跟她返程的十几人,早已捏紧了拳头。
“殿下,别看了,看了也没用。”薛连用后槽牙发出声音,话音中带着些震颤。
“这赤果果的挑衅号角,每隔两个时辰就响一回,就是特意叫我们出来看的。”
“欺负我们拿他没有办法。”
“攻城槌在哪?投石机在哪?”
刘宛筠背过身去,只能选择不去看、无能为力的一幕。
“大人,请跟我来。”
薛连引路,来到城内一处棚户。
里头摆着一排排的投石机、攻城槌和轒辒车。
投石机大概有半辆汽车那么大,正中央竖着一根直径约15厘米、长度约两米半的木头。
纵木中间,横着另一根木头,用轴承,固定纵木。
投石机尾部,一根横木中央,挂着一个巨大的铁弹簧,弹簧另一端勾在纵木尾部。
能看出这投石机的原理,是用人力牵引,下拉纵木,利用弹簧的作用力,将纵木顶端篮子里的石头,弹射出去。
而旁边的攻城槌,则在两对木轮之间,横搭两根木头,上头各立四根纵木。
四根纵木顶端架着一根横木,而装了大铁锥的横木锤,以铁链吊在顶端的横木上。
以摆动横木锤的力,来反复攻击城门。
这些器械都很智慧,很实用。
但就是对云州的城门,没一点用。
旁边的井阑(攻城塔,很高,将人送上城楼去搏命),不用看了。
“大人,想什么呢。”李祺问道。
刘宛筠已经站定在这近半个时辰。
“我在想,怎么把运州城楼推倒,夷为平地。”
“大人,目测云州的城防楼,厚至少二尺(0.7米),外部有破损,也撼动不了城楼一丝。”薛连无奈道。
“是吗。”刘宛筠冷冷笑着:“听说过扭力投石机吗,知道诸葛连弩的上古版原型,其实是大型弩砲吗。”
刘宛筠火气有点大,略不客气的说罢,便转身折返城楼。
拿出纸笔,手上开始飞速勾勒线条,同时不停计算数学题。
约莫三个多时辰后,城楼外已隐隐泛起新一天的光亮。
李祺趴在她旁边,睡的还很沉。
看到她的睡脸,刘宛筠的身体,这才想起来犯困。
“景延,醒醒,我要回幽州。”
“嗯?哦,走吧。”
李祺睡眼惺忪的站起身,言听计从的模样,让刘宛筠有点内疚。
“我不是为了崔绮玉,而是……”
“我知道,想什么呢。”
“即便你真的是为了她,那也是因为,她是大唐子民。”
李祺困的睁不开眼,仍是说着轻松话。
“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
刘宛筠想到前晚,那被冷拒的受伤感觉,她不想李祺再有那样的感受。
“我没那么小气……”李祺帮她卷起两幅画,卷起之前,稍微看了一眼:“咦,这怎么这么像连弩?”
“嗯,我打算复原连弩的原型——上古版弩砲,能瞬间发出,具有轰击能力的那种。”
“哇塞,果然什么都难不住你。”
又看了一眼另一幅图,那幅图上,画的跟投石机差不多,只是细节上差别很大。
械材与铁材,以一种看不懂作用原理的复杂布局,构为一体。
“这是扭力投石机,改用五个弹簧,分别装于不同的装置部位,然后弹射木下方装置一个大绞盘。”
“现在用的投石机,要用十多个人牵引下拉,最后同时放手,将弹丸抛掷出去。”
“而扭力投石机,利用的是杠杆原理,能极大程度的降低所需的人力牵引力,最多三人一起转动绞盘,就能拉下弹射木。”
“弹射力能增加至少二十倍。”
“我就不信,加速度撞击产生的几十万牛冲击力。”
“冲他个三天三夜,还冲不平这云州城!”
……
回到幽州,那群木匠看到老顾客,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师傅,我要用铁桦,做五十辆弩砲车,还有五十辆投石车。”
“报价吧。”
木匠果然头大起来,瞅着图纸,一顿抓耳挠腮的:“这个、这个、这不好报价,也不好做啊。”
“诶,这一圈圈的是弹簧吧?”
“小的先去找几个铁匠过来,这东西得跟铁匠一起商量才行。”
说罢,那木匠就跑了。
李祺瞧木匠吓成那样,不禁嗤嗤的笑:“要是他们开出天价,你咋办?”
“天价?应该不会超过百金吧?”
“还有弩砲的炮箭,弹丸……”
“弹丸还得再琢磨琢磨,除了山石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威力更大的。”
嘀咕间,那师傅领着两个铁匠过来了。
仨人对着图纸一顿嘟哝,眉头也越拧越紧。
“官家,这轮子也要用铁桦?”木匠瑟缩着问道。
刘宛筠点头。
“这绞盘也是?”
再次点头。
“这这这……”
“要不轮子用铁?不过也很难呢,这弩车和投石车,尺寸这么大,轮子得做的老厚了。”
“还不能是空心的,不然压扁个熊。”
“轮子可以用铁。”刘宛筠爽快道。
“问题是……”
“别给我提问题了,就说能不能做!”刘宛筠不耐烦道。
“能、能能能,就是钱要很多,因为要用很多人,耗费好多工具……”木匠急急道:
“官家要一百辆……是要多久交货?”
“越快越好,最迟一个月交货。”
“嘶!”木匠倒吸一口凉气:“小的光是目测,这做一辆出来,都得上百号人一起弄,铁匠那边估计也得几十号人一起弄。”
“一百多号人,估计三天才能琢磨出来一辆。”
“行,这样吧,你先带人琢磨。四天后,我来收第一辆,届时你再报价给我。”
“如何?”刘宛筠问道。
“行的行的,小的尽力,尽力。”
第44章 李祺顶梁
一夜无眠,回到客栈后,刘宛筠忍不住拎起酒坛子。
直接对着酒坛,就闷了一大口。
心里把会说的脏话,反反复复骂了无数遍。
最后还是酒劲缓缓上头,才渐渐压熄她的亢躁。
李祺坐在桌边看她,见她时不时地,轻蔑或无奈般冷笑一声。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她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脸。
没反应……
压低身子凑上前,察觉她呼吸很平稳,像是睡着了之际。
刘宛筠忽而抬起手抱着她,反身便伏于其上。
“吓我一……”
话还没说完,便被突兀的覆住。
李祺的体香让她很上瘾,上瘾程度不亚于资深酒鬼见到酒。
而她一直在身旁,诱人程度又不亚于酒就摆在酒鬼面前,却不给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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