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不好了!东门被冲破了半扇门!流民乌泱泱的涌进来了!!”
“甚?!”
天助我也!张适心头一喜。
他抱起那五百两金(66斤),便撒腿就跑!
“诶?”
刺史面前旋起一阵风,一眨眼功夫,张适就没了踪影。
……
李祺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站在窗口向外头张望,看到蓬头垢面的流民,乌泱泱地涌进来。
“嘿,这张适办事效率还挺快?”
“大清早的就把门冲开了。”
正新奇间,李祺就看到不远处,那张适抱着个箱子,正撒丫子的跑。
“喂!张适!”李祺冲他喊道。
张适闻声抬眼,看到是殿下,当即脸上一喜,走上客栈来。
“殿下!”
风风火火进了客房后,张适气呼呼的将木箱摆到茶案上,打开:“您瞧瞧!这是什么!”
“小的持御史符去找刺史,令他开东门,他竟对我行贿!”
“五百两!黄金呐!”
“正寻思如何处置呢,恰好外头流民把门冲破了,我就抱着箱子跑了。”
李祺看他气呼呼的,像极了那天被气个半死的自己。
她感觉很好笑,忍不住笑哈哈道:“收的好,以后再遇到向你行贿的,应收尽收。”
“啊?为啥?怎可以、如此、如此……”
“喝口茶,缓口气儿,本宫给你慢慢说道。”
李祺给他倒上一杯茶后,便将刘宛筠讲的那个故事,大概转述了一下:“有些地方官,确实是因为上头吸血太重,所以跟百姓一起凑钱,打点上头的,有些则是伺机敛财。”
“待三府设立了,上面就会根据镇抚府的奏牒,来定合理的钱赋和粮赋。”
“镇抚府也会积极经营各种国监司,去完成上头下派的钱赋要求。”
“总之届时,州府只需根据农田亩数及实际收成,完成粮赋,以及极小部分的钱赋,大部分钱赋,是镇抚府的事情。”
“如此一来,这种行贿行径,便能杜绝掉绝大部分。”
张适似懂半懂的听完,尔后一脸苦笑:“听起来有些复杂。”
“不过要是真的能实现,那真是大好事啊。”
李祺闷掉一杯茶后,说道:“早前不是跟你说了,御史巡察,暗查实际,这行贿行径,也是其一。”
“先不动声色,应收尽收,趁其不备,好生查实当地实际情况,届时三府落定,再好生处置。”
“查实行贿确是为民的,哪怕做过这等肮脏事,也确是因大势之被迫趋使,不应一刀切处置,应当继续留用观察。”
“至于那些恶意盘剥百姓、伺机敛财者,哼,狗头不保。”
张适恍然地点点头:“殿下英明,吾皇英明,好,小人听从,收!有多少收多少!”
“嗯,大人现在日夜颠倒,估计现在又睡觉了。”
“事不宜迟,再者,这新罗流民这么帮你,门都给你冲开了,赶紧去拿下新罗吧。”
在张适起身之际,李祺忽然又想起,差点忘了的事:“哦对了,你务必尽快拿下新罗,因为那铁桦木,本宫还需要一千棵。”
“是,殿下,保证完成任务。”
第46章 感同身受
原张适麾下的校尉孙广胜,一大清早就换上府兵红衣,从柜子底下取出珍藏的陌刀。
稍稍擦拭一下后,便佩着陌刀出门去。
涿州,野编们一人领着几个「佃户」,聚集在护城河边。
他们不知佃户们要被「征用」多久,担忧佃户路上没干粮,还特意给带了几升小米,又给了一吊钱。
“大人应该只是需要你们去干活,不会有危险的。”
“活干完了没地方去的话,就回来,不回来也行。”
“嗯。”
佃户跟雇主们,一言一语的交谈着。
辰时快过完时,张适才率领一千名身穿圆领红衣、佩戴陌刀的同僚,整齐划一的走来。
见到这架势,野编们匆匆走了,留下佃户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张适目测,眼前估计得有四五万人,不知是不是所有佃户,都在这了。
“孙广胜校尉,你带二十个人留下,摸查漏网的「佃户」,一个都不能漏。”
“摸查完毕后,全数带往新罗。”
“是,大人!”
孙广胜点出来二十人离开后,张适下令,一人带五十「佃户」,前往蓟州。
……
昏昏沉沉中,一只冰凉的手,搭在额头上,把刘宛筠给冰醒了。
见她睁开眼,李祺焦虑出声:“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要是烧坏了怎么办?”
“快起来喝药,药都煎好几个时辰了。”
李祺匆匆起身走到火炉旁,刘宛筠想伸手拉着她,都抬不起胳膊。
比起原身,自己果真是够脆弱的,居然被那样一幕,给吓到发烧。
再一想那样的场景,李祺从小到大,看过多次。
一股心疼,更催她无力,胸腔涌起难以言述的汹涌。
“我扶你起来,吃药了。”
李祺左手揽起刘宛筠,右手端着药,一点一点的喂她咽下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李祺没听懂。
“你信不信,我是受了惊吓,才发烧的。”刘宛筠决定坦诚,坦诚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
尽管是深夜,只看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黑影。
“信啊,为什么不信。”
“我也做噩梦呢,只是忙碌了一天你的日常,才发觉你是真累。”
“便无暇在意噩梦了,只在意你何时能轻闲下来。”
刘宛筠靠在她肩膀旁,那种无法保护心爱之人不受伤、不受任何黑暗左右的无力,使她感到挫败。
“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事情有我处理。”
李祺托她躺下,眼神温柔如水。
刘宛筠想掉进她那如水目光中,因为那如水目光,看起来很温暖。
“景延……”
“嗯?”
“我爱你。”
李祺一下笑出了声,心里缓缓涌起后知后觉的甜:“照你这拼命办事的架势,估计过不多久,阿父就会赐你一堆妾室。”
“届时记得,只对我说这三个字。”
“不要,一个都不要。”
“是吗,那你可知,寝宫所有服侍你的宫女,实则都是你的妾室。”
“不说这个了,我想抱抱你。”刘宛筠吃力地伸手,拉着她的衣袖。
李祺无奈一笑,只得侧着躺下,刘宛筠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喃喃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
“辛苦了,委屈你了。”
若是能提早一年入局,或许凤翔围困,就不会发生。
那该死的朱晁。
时已两年,刘宛筠才感同身受,明白昭宗当初、为何连连的说——
【朕只想杀了朱晁。】
李祺确实没听懂她为何这样说。
不过简单几个字,却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片段,那些她要用喝醉,才能压下去的画面。
如无数张惨白到黑青的脸,直勾勾的看着她。
如天上的乌云,仔细看却发现,全是黑压压的尸身。
刘宛筠浑身打着冷颤,李祺察觉到后,更用力些抱着她:“冷是吗?给你抱床棉被来?”
李祺昂起头来看她,才瞧见她居然眼眶湿漉漉的?
“怎么了?怎么……”
“没事,又困了,困得鼻涕眼泪齐流。”
第47章 再会周庠
“官家,官家!在里头吗?”
李祺正享受她怀抱时,门外传来苍老的问话声,好像是木匠。
为不打扰刘宛筠养病,她起身打开一道门缝,侧身走出去。
木匠脸上挂着欣喜:“官家,那弩砲车造好一架了,还有投石机也是。”
“哇,这么快?”李祺惊喜,这才两天功夫,就出了两架?
比此前定的工期,缩短了整整四日。
“害!”木匠眉头一拧:“您都说了这弩砲车,是要用来对付那朱晁的,咱就算夜里不睡,也得紧赶慢赶抓紧啊。”
“一想想那狗东西天天净不干人事,小的夜里哪睡的安稳!”
李祺有点感动,连忙点点头道:“走吧,去瞧瞧去。”
她转头对门口盯哨的亲卫说道:“你们派两个人,策马去山林,将王师睿将军和薛连指挥使叫来,就说有进展了。”
“是,殿下。”
亲卫领命走后,李祺匆匆跟木匠,去到他家里。
却见弩砲车和投石车,霸气威武的摆在院内,李祺双眼放光的走上前,抬手摩挲着。
“太帅了,就是不知如何操使。”
“大人,弩砲车之设计,简直惊为天人,用法也简单的紧。”
几个木匠匆匆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讲解道:“只消将炮箭架上去,扣准在俩弹簧之间的方木中央,再来两人转动这把手,就能拉伸开这俩大弹簧。”
“手上一松这把手!轰!这炮箭就射出去了!”
“诶,可不能在咱院落里试,我这破房子都能给我推平喽!”
“哈哈哈!”
不多时,王师睿和薛连策马而来,一见到这战车,便惊艳的连连惊叹。
事不宜迟,二人组织人手,驾马拴着战车,牵回了应州。
在应州城内找了处偏僻地儿,对着远处的山林巨树,瞄准!
“放!”
“轰!”
薛连一声令下,转动把手的两名将士,松开把手。
几乎霎时,远处的巨树轰然被命中!
炮箭的巨大冲击力,竟将巨树瞬间轰碎!
徒剩粗大的树底桩,默默却无辜的趴在一片碎屑中央。
“哇!牛啊!威武!”
随后测试投石车,将山石弹丸,置入弹射木顶端的篮中。
再次瞄准一棵树。
“放!”
又是一瞬之间,远处被瞄准的粗壮树干,竟被山石弹丸轰地木屑剧烈崩散!
树干中央,赫然被击出巨大破口。
这破口使巨树被拦腰拆解,缓缓向后倾倒!
众人再次沸腾!
“有了弩砲车!投石车!势必踏平云州城!”
薛连爱惜的摩挲着弩砲车。
王师睿站在战车旁,连连发出震耳发聩的爽快大笑。
李祺内心畅快的紧,但仍保持着理智道:“应州城禁军主帅,乃是睦王殿下,他那边由我知会。”
“二位将军,鉴于云州城内,驻兵数十万,数倍于吾等。”
“你们暂时利用这两辆战车,操练行军布阵战术,策划攻城战略。”
“待皇叔抵达应州,这云州城,尽在掌握!”
“是!殿下!”
……
三天后,张适这辈子都没料想过——
自己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不过区区千人都尉。
竟能率领数万人,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新罗王宫。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能叫堂堂新罗女王。
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将军,新罗愿意投诚!只要保我不死,有一席容身之地,整个新罗,都听将军拿捏!”
惊震中,张适还是上来了火气:“拿捏?你是不会说人话?”
“百姓于你心中,莫非连一点点位置,都没有?”
“国破家亡,你忧心的,竟不是治下百姓,而是自身!”
“你还有没有人的良知?!”
看着面前这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女王,张适气的,恨不得立刻结果了她!
“全军听令,布阵边防,对外布告!”
“即日起,复设安东镇,开州、义州、建州、辽州、慈州,归入安东镇,是我大唐域内疆土!”
“赈济粮草不日即到,定叫安东镇所有百姓!住有所居,肤有遮蔽,再无饿殍!”
张适在马背上,连着颠簸了几日几夜,带着同僚们到处收拾残局。
又令招募而来的佃户,先行各领两石粮食,随后一人带领六七名流民,前往规划好的千户屯,开荒种田。
他没有办法,只能相信这群佃户,不会拿了粮跑路。
随着原新罗的实据线南部,骚动渐熄。
他下令留下一万驻兵在此,一边谨防南部、一边加固筑牢城防线,杜绝战火向北蔓延。
随后才能撤回大部分兵力,开启均田事宜。
“上峰有令,由卢龙镇而来者,从今往后,定居安东镇,待均田后,入籍安东镇各州。”
“人均赐田十亩,另赐小米五石、钱三吊,以嘉诸位平定安东镇之功!”
“原新罗子民,重入安东镇各州户籍,均田十亩,粮两石,钱一吊,以赈时艰。”
……
李祺再见到张适时,已是半个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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