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江晚余起的很早。
昨晚和付邺喝酒时李蔓就打来好几个电话提醒他不要忘记第二天和闻家还有约,再加上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闻越雉见面,他定然是不能迟到,不能给闻越雉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他站在衣柜前挑选待会要穿的衣服,换了好几身看起来比较成熟的款式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
两家约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中式餐厅,到达餐厅入口时,服务员上前询问是否有预定。
江晚余:“有的,姓闻。”
“好的,先生,这边请。”
江晚余跟随服务员上楼,他环视了这间中式餐厅,一楼是一些散位,位置与位置之间被镂空雕花屏风给隔开,每桌上面都摆放了中国风的特色装饰,四处的墙面都有立体雕花,雕刻着国粹与国花,奢华但不失优雅,也不显土气。
而二楼和一楼完全相反,装修风格是浓墨山水风,给人一种深处深山之中,过着隐居生活的惬意感。
包间门被推开时,江晚余微微愣住,里面坐满了人,除了江正舟和李蔓之外,剩下的应该都是闻家那边的人。
他站在门口,对着包间内的人微微欠身,说了句“抱歉,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
闻越雉闻声抬眸,视线与江晚余对上,深邃的眼眸看不出神情波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蔓见江晚余来了,起身拉着他一一介绍在场的长辈,江晚余像个提线木偶被李蔓牵着,乖乖的叫人。
他认得闻家夫妇,闻越雉的那份资料里,也附带了一份他们的,不等李蔓介绍,江晚余抢先开口:“伯父,伯母你们好。”
闻启明和何雪宁起先有些惊讶,随后很快调整面部表情,笑着回应:“晚晚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赶紧入座吧。”
听到这话,江晚余才把木偶线剪断,将控制权掌握到自己手里。
他大大方方走到闻越雉身旁,笑盈盈盯着闻越雉看了会,见对方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便主动出击,朝着闻越雉伸出手,说:“闻先生,你好。”
闻越雉看着眼前这人,始终是带着笑,一双杏眼上的睫毛浓密且长,鼻尖处有一颗小小的痣,不仔细看发觉不了。
眼神往下,是江晚余白皙纤细的手,他的骨架很小,手腕也很细,手腕处系着一根红绳,像从前电视里月老的红线。
包厢的顶灯照在江晚余的手臂上,能清晰的看见青色的脉管。
闻越雉伸出手与江晚余的手相握,说:“你好。”
只一秒,他的手便随着落下的话音松开。
两人入座后。
闻越雉一直紧盯着手机,似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而江晚余喝着茶偷偷打量着身旁人。他的目光从闻越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框眼镜、薄而红润的嘴唇下移至他突起的喉结处,最后停留在闻越雉的双手上。
闻越雉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刚刚相触的余温还附着在江晚余的指尖上。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喝茶,他不记得从前不知道从哪看到过,男人手掌大,那地方也会相应比平常人大一些,也会比普通男人强一些。
他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到,茶水一不留神进了气管,他猛地弯腰咳嗽起来,一张脸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粉。
坐在他对面的何雪宁关怀地问道:“没事吧。”
江晚余摇摇头说没事。
李蔓坐在他身旁,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丢人。”
江晚余没理会她,只觉得可笑。
待他稍微缓和后,闻越雉递来一张手帕,手帕是灰色的丝绸材质,上面绣了一朵淡蓝色的绣球花。
江晚余盯着那拿着手帕的手,喉咙又开始发痒,他伸手接过了手帕,说了句谢谢。
看着这一幕的何雪宁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越看越觉得两人很般配。
江晚余喉咙还在发痒,他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想借此压制住咳嗽的念头。
茶水过喉,未果,反倒是越来越痒,于是他拿那手帕捂住嘴巴,却闻到了沾在手帕上淡淡的檀香味,兴许是闻越雉身上的香水味儿。
他的思绪像是被这缕淡香牵引住了,又不自觉地去看闻越雉。
闻越雉微微偏头,江晚余看到他脖侧隐匿在衬衣领口的那颗痣,是血色的,小小一颗,他盯着看了许久,舌尖不自觉的抵上牙齿,裹挟一圈。
真要命啊,江晚余心想。
“好看吗?”闻越雉开口问,他的音色有些低沉,但平静得像无风无浪的海面。
江晚余偷看被当场抓包,好不容易恢复如初的肤色上又浮了一层淡粉,于是他破罐子破摔,笑着说:“好看啊。”没有丝毫怯场,也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
闻越雉刚想再开口说什么,被何雪宁打断:“越稚,这种时候先把工作放一放,是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闻越雉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
而江晚余只是尴尬的笑笑。
一顿饭毕,两人的婚期也定了下来,定在了8月初。
期间何雪宁问江晚余婚礼有什么要求,江晚余思考了一下,最后只给了一句“听阿越的。”
这一声「阿越」太过亲密,江晚余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用余光去看闻越雉的表情,闻越雉十分坦然的接受了,平静地说着他没有特别的要求,只希望婚礼上用的花是绣球,其他的全听家人的安排。
终归只是在父母面前做做样子。
江晚余过来时没有没有开车,而江正舟和李蔓要赶回公司,他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这时何雪宁开口提议:“小雉你送送晚晚,培养培养感情。”
于是乎江晚余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坐上了闻越雉的车。
系好安全带,闻越雉朝江家开去。
江晚余连忙说:“闻先生,你开错方向了。”
闻越雉有些不解:“去江家不是这条路吗?”
江晚余:“我不住那,我住瀚月小区。”
闻越雉突然想到何雪宁之前跟他说过江晚余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好的事,“抱歉,应该提前问你的。”
江晚余不以为然:“没事啦,是我事先没说清楚啦。”
江晚余回国后独自住在市中心的一套公寓里。公寓是四年前江正舟给他买下的房子,方便他读书。
现在倒像个避难所。家人于江晚余而言,不过是个束缚天性的牢笼。比起牢笼,他倒是更喜欢这个自在的避难所。
随后江晚余掏出手机给付邺发了消息:“时间定了,下个月5号。”
付邺那边会得特别快:“恭喜恭喜!缺伴郎吗?”
江晚余这才想到,好像刚刚没有提到这件事,犹豫了一会,他开口问闻越雉:“闻先生,伴郎人选您那边有定下来吗?”
闻越雉一直目视着前方的路,隔了好一会才说:“还没有,我想我父母会安排。”
江晚余抿抿嘴,说:“我能安排一个人做伴郎吗?”
闻越稚问:“谁?”
江晚余说:“我发小。”
“可以,我到时候跟我父母说。”
江晚余说了句谢谢,继续跟付邺聊天。
江晚余:“缺!”
付邺:“嘿嘿嘿,给我留个位置。”
江晚余:“猫猫点头.jpg”
餐厅距离江晚余家不远,十来分钟的路程。
车子稳当地停在小区楼下,江晚余准备开车门下车,闻越雉突然说:“你哪天有空?”
江晚余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缩回来,疑惑地问了一句:“啊?”
“找个有空的时间我们去把证领了。”
“哦,好。我每天都有空,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江晚余如是说道。
“闻先生,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如果您有时间了再通知我?”他主动将自己的二维码放闻越雉跟前等着他来扫。
闻越稚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用微信,你直接存我手机号码吧。”
江晚余的手愣在原地几秒,随后笑笑说好。
送完江晚余,闻越雉开车回公司。
安妮进来送文件时,他还在想江晚余要加他微信被他拒绝的那一幕。
那一刻江晚余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从错愕到失落,即使是很快调整的,那一幕也像个电影片段一样,一直在脑海循环播放着。
安妮见闻越雉一直拿着文件发呆,小心翼翼的问道:“闻总,是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闻越雉回过神:“没什么问题。”然后将文件一一签好。
安妮抱着文件退出办公室前被闻越雉叫住,“你们都喜欢用微信吗?”
安妮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哦,是啊,微信方便吧。”
闻越雉点点头,说:“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安妮说好的,挠着头出了办公室。
闻越雉向来觉得有事情要么就当面沟通要么就电话沟通,微信这种文字交流总没有办法将沟通做到极致,所以在他的生活里,微信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
但……现在好像,也有必要了。
江晚余回家后,将相机里回国前在哈尔施塔特的照片导出来进行后期。
江晚余爱上摄影的根源是高的上地理课,老师讲到题外话,播放了一组照片给大家看。
照片是在云南的古镇里拍摄的,青砖瓦房、石板路、还有穿着民族服饰的当地居民,苍山顶上若隐若现的雪,太阳照射在洱海上波光粼粼一大片。这些景色都深深刻在了江晚余的脑海里。
地理老师播放这组图的本意,是想告诉大家如若想见到更多的美景就需要攀登更高的山峰,高处不胜寒,但高出有美景。
这个做法却给江晚余的梦想播下了一颗种子,在往后的日子里生根发芽。
江晚余是喜爱这些新鲜事物的,小时候,江正舟和李蔓也曾带他去别地旅游过,具体是哪,他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是在一片草原,他曾坐在江正舟的怀里,同他一起驯服脾性烈如火的马,一起驰骋在绿草绵延的原野之上,而李蔓就在原地等着他们俩回来。那段时光是江晚余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快乐。
他总觉得,美景在人眼里是最美的,但留在脑海里是留不住的,总会随着时间长河而变淡,唯有将它记录下来,用相机,以像素为基点,组成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这才是不变的。
在国外的这几年,他去了很多地方,看了世界上众多景点。
有一年跟着导师去塔桑尼亚,看动物大迁徙。他们开着越野一路追随着动物的脚步,看角马趟过河流去往另一边的新世界,看数万只斑马成群结队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也是在那一年,江晚余第一次见到闻越雉。
处理好哈尔施塔特小镇的后期图,将一部分发给合作编辑戴维斯,并告诉他合同期到后他不会再续约了。
然后将另一部分上传到自己的推特与朋友圈,一直拖延的工作才得以完成。
江晚余在伦敦读大学期间,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好看,业务能力强。
他手里出的图总是比其他同期同学好很多,不论是构图还是调色都有他独特的风格。
但江晚余不同于其他同学,他只爱好拍景,他拍摄的作品曾获得过BP摄影大赛的特等奖。
后来很多出版社都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一一拒绝了。
和戴维斯合作,算是一个机遇。戴维斯就是那位带他去塔桑尼亚的导师,后来他辞职去了伦敦地理出版社,江晚余很敬重他,同他签了两年的合同,后续的一些出片会交由一部分给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晚余的作品才被多人看到。
收到图的戴维斯给他发来消息,惯例是开篇先夸赞他一番,再询问后续会工作主攻哪里。
江晚余:“后续工作应该会主攻国内,如果时间充足会在考虑去国外啦。”
戴维斯:“哦,亲爱的,你真的不准备回来了吗?”
江晚余:“是的,我要结婚了。”
戴维斯:“老天,恭喜你!”
将所有事情处理完,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江晚余仰头靠在椅背上,双臂垂直搭着,盯着天花板放松大脑,直到椅背硌得后脑勺有些疼,他才坐起身,翻找不知被他放在何处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对别人发来的消息一一做回复。
回复完,他看到闻越雉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江晚余为照片做后期时,通常会开启勿扰模式,以防思路被打断或者注意力被转移,这才没接到闻越雉的电话。
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给闻越雉回个电话,但时间这么晚了,又怕打扰到他休息。
斟酌许久,他给闻越雉发去一条短信:“闻先生,抱歉,刚刚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没接到您的电话,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江晚余见好半天都没有收到闻越雉的回信,心想应该是已经睡了。
便放下手机去洗澡,收取衣物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衣物,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闻越雉。
“喂,闻先生?”
“嗯,还没睡?”闻越雉的嗓音本就比较低沉,顺着听筒钻入江晚余的耳朵内时更是附上了一层磨砂质感,低沉的嗓音带有微微的颗粒感。
江晚余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房内本就静谧无声,他的心跳声在这被放大百遍。
“还在听吗?”
妈的,这男的声音也太好听了!
“在的。”
“后有时间吗?我们去试一下礼服。”
江晚余:“有的。”他说这话时语调轻快,尾音上扬,言语中都有着抑制不住的高兴。
起先他还因为闻越雉拒绝了他的微信好友一直闷闷不乐,可在他在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密布在他头顶的乌云散去,化为灿烂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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