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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瘾(近代现代)——花卷

时间:2022-02-03 13:56:35  作者:花卷
  张成宴拿出烟盒,兀自给自己点了一支。
  容述不说话,张成宴也不知说些什么,他是来查看情况的,没想到会碰上容述。满目疮痍里,那点平日恨不得要对方命的旧日恩怨显得分外不足道,等反应过来时,张成宴已经停了车。
  一支烟将抽完,张成宴有些兴致缺缺,摁灭了烟,站起身,道:“走了。”
  说罢,抬腿就朝门外走去。
 
 
第71章 
  谢洛生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弥漫着药味,一盏灯亮着,他恍了恍神,猛地想起什么,登时就要撑起身,却疼得哼了声,又摔了回去。
  门外的人似乎听见了里头的声音,直接推门而进,“洛生?”
  谢洛生呼吸有些急促,一抬头,就看见容述疾步走到床边,低声说:“别乱动。”
  谢洛生紧绷的心弦松了几分,他看着容述,容述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看着有些骇人。谢洛生开了口,声音嘶哑,“容叔叔……”
  容述嗯了声,坐在床边,道:“你背上有伤,先趴着。”他拍了拍谢洛生的手背,道,“我没事,只是来不及换衣服。”
  血大都是谢洛生的。
  谢洛生松了口气,他这才看见跟在容述身后的容林,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叫了声,“林叔。”
  容林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说:“谢少爷,”他看向容述,说,“先生,我先走了。”
  容林是下午才知道外头发生的轰炸,骇得脸色都白了,当即召了许多人出去寻找容述和谢洛生。万幸,二人都没有事。
  容述摆了摆手,容林就走了出去,门外还留下了几个好手守着药房。
  屋子里静悄悄的,容述看了眼一旁挂着的吊瓶,又给谢洛生喂了些水,问他:“饿了吗?”
  容林备了换洗的衣物和吃食。
  谢洛生耳朵里嗡嗡的,恍惚间还能听见飞机呼啸着投下炸弹的声音,头晕犯恶心,没有一点食欲。他小声说:“不饿。”
  容述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再睡会儿。”
  谢洛生抓住了容述的手,容述没有抽出,安静地看着谢洛生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才慢慢地上了床躺在谢洛生身边。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谢洛生的呼吸,一起一伏,容述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日里那场轰炸死了许多人,火车站和几条街道都毁了,如今尚在救援当中,街道上戒备更严了。外头不时响过车声,拉走了一车又一车的受伤百姓,不知谁家养了狗,被爆炸声吓破了胆,一听车声就疯狂地吠了起来。
  容述紧绷了一日,疲惫不堪,脑子里却仍然清醒着,只不过躺在谢洛生身边,让容述觉得莫名的放松。
  谢洛生受了伤,原定的安排不得不搁置。第三天的时候,容述就将谢洛生带回了容公馆。大抵是因着轰炸前的那一出,二人心中都藏着事,即便是共处一室,气氛也变得沉甸甸的。
  容述伤了腿,好在没有伤着筋骨,只伤口大,谢洛生看过,长蜈蚣似的一条攀在容述白皙的小腿上,看着有些骇人,走路时也有些不便。可对于照顾谢洛生,容述依旧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这一日,容述替谢洛生换了药,就将旧绷带丢在了一边,慢慢走去洗手。谢洛生偏过头,看着容述高挑修长的身影,他腿上有伤,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不知怎的,心里一酸,心头涌上不可言说的悲恸。
  容述回来时,就看见谢洛生闭着眼睛,眼睫毛不住地颤抖,静了须臾,坐在了床边。容述伸手摸了摸谢洛生的脸颊,道:“伤口疼吗?”
  谢洛生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眼圈是红的,哑着嗓子说:“不疼。”
  “容叔叔……”
  他叫着容述,容述愈是温柔,他愈是难过。容述不喜欢他时,谢洛生做梦都想容述爱他,如今容述爱他,为他打算,谢洛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容述送他去港城是想保护他,可正是因为如此,心中才更难过。
  容述垂下眼睛,看着谢洛生,说:“谢洛生,你真的想去前线,让我一个人留在这样的沪城里?”
  容述语气很轻,甚至听不出喜怒,好像只是简单的一句询问。
  谢洛生却说不出话。他想到了被轰炸过后的车站,那些活生生死在轰炸里的人,沪城外的连天炮火,心都颤了起来。
  容述道:“我知道你想去前线是为什么,可我不能接受。洛生,我是个顶自私的人,谢沅生也好,长桥也罢,无论他们是想投身革命还是参军,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不干涉。”
  “你不行。”
  “去了前线,我护不住你,”容述说,“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你满身血躺在我怀里的样子。”
  容述神情平静,却如刀似的,割着谢洛生的心,他再忍不住,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容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执意要去前线,不如留在沪城,好歹在我身边,我不死,总能护着你。现在的沪城你看到了,沪城还不知能守多久,洛生,不是只有前线,在沪城,你也能尽你的一份心力。”
  “就当是为了我,”容述看着谢洛生,伸手擦去了他脸上的眼泪,道,“留在沪城,好吗?”
  谢洛生哽咽着叫了声,“容叔叔……”
  容述话说的很平淡,谢洛生心痛如绞,眼泪止不住,容述不该是这样的,他是多高傲的人,竟为了自己低头退让到这个地步——原来爱也能摧心肝,能杀人,谢洛生毫无半分喜悦,只觉得心疼得厉害,满面泪痕,几乎喘不过气。
  容述说:“沪城一旦沦陷了,这里就是另一个战场,我若是活不了,咱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可无论怎样,都比我日夜担心你死在战场,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
  “到时你不要怨我。”
  谢洛生哭得不能自已,伸手搂住容述,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肩头。容述轻轻拍着谢洛生的后背,他知道,谢洛生再走不了了。
  他妥协了。
  容述心里冷静地想,他也退让了。这是容述想了几日的结果,谢洛生脾气倔,即便他真的把人送去了港城,也未必能阻止他去前线。可与其让谢洛生死在战场,不如把人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要他活一日,就能护谢洛生一日。
  谢洛生到底还是舍不下他。
 
 
第72章 
  这一仗打得久,在连绵的轰炸声里,酷暑悄然离去,不见半分秋意,空气里无时无刻不弥漫着硝烟的刺鼻味。
  当日沪城火车站的轰炸死伤近千人,火车站一带都成了焦土,其惨烈如同一把悬在沪城百姓顶上的刀,无不战战兢兢。没过几天就下了暴雨,雨接连下了两天,谢洛生没有去过,却见报纸上道是地上的雨水都是红的。
  战事胶着,十一月初,薛明汝的岳父宋将军被流弹击中,殉了国。
  容述和谢洛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都沉了沉。且不论他和薛明汝私交甚笃,宋将军的身死于沪城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没两天,容述就接到了谢洛生的电话,说宋舒婉进了医院。容述匆匆过去时,薛明汝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垂着头,满身的颓丧。
  容述抬腿走了过去,拍了拍薛明汝的肩膀。薛明汝抬起头,困兽似的一张脸,眼里都是血丝,“毓青……”
  容述低声说:“舒婉会没事的。”
  薛明汝眼里闪过几分痛苦,说:“我本来想瞒着她,可还是没瞒住,舒婉受不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都有几分抖。
  谢洛生轻声说:“有陈医生在,他的医术是一顶一的,薛太太一定会没事的。”
  如今沪城南市一片混乱,每天都有不知多少难民涌入租借,医院里亦是人满为患,谢洛生所在的医院在英租借内,相对太平。距火车站轰炸已经过了两个月,谢洛生伤在背部,将养了许久就回了医院工作。
  韩宿已经辞职离开医院,去了前线。
  容述和谢洛生都没有说话,沉默地陪着薛明汝,急诊室门上的灯闪得人心头发慌。不多时,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道:“送来的及时,孩子保住了。”
  薛明汝浑然未觉:“舒婉呢?”
  医生道:“薛太太也脱离了危险,薛先生放心。”
  薛明汝松了口气,脚下一软,险些摔在地上,所幸容述眼疾手快,抬手扶着他。薛明汝勉强对容述笑了笑,说:“我没事。”
  宋舒婉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脸色苍白不见血色。
  薛明汝站在玻璃边看着里头的宋舒婉,心有余悸地喃喃道:“还好舒婉没事……”
  “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更没有脸去见岳父。”
  容述道:“休息一会儿吧。”
  薛明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摘了眼镜,揉着酸涩的眼睛,二人都坐在病房外,廊道上静悄悄的。
  薛明汝说:“毓青,沪城守不住了。”
  容述看着薛明汝,薛明汝极重仪表,向来一丝不苟,如今头发乱糟糟的,下颌生了青茬,掩不住的疲惫。薛明汝说:“我们已经收到了上面的命令,三天后所有部队都撤出沪城。”
  容述脸色微变。
  薛明汝说:“不但部队会走,我也收到了去江城的调令。”
  容述揉了揉眉心,道:“你有什么打算?”
  薛明汝坐直了身,摇摇头,道:“不走,舒婉这个样子,根本经不起任何颠簸。”
  容述心中了然。
  二人心情都沉重,半晌,容述说:“我在法租界内有一处房子,等舒婉出院,你们搬过去住吧。”
  薛明汝到底是军政部的人,身份敏感,难免会日本人盯上。薛明汝知道容述的意思,一旦沪城沦陷,恐怕只有租借内,日本人才可能会忌惮一二。他嗯了声,怔怔地盯着病房的窗户,满心茫然。
  十一月上旬,沪城沦陷。
  沦陷那日,谢洛生和容述都沉默地坐在容公馆内,天阴阴的,浓云翻滚,秋风已经带了几分寒意,敲击着不住作响的门窗。不知怎的,谢洛生想起去年他刚踏上沪城的码头,也是在这个时候,码头上熙熙攘攘,人潮攒动,好不热闹。他坐在容家的车上,隔着窗,望着繁华的沪城街道,心里有些茫然忐忑,又有几分刚回国的兴奋和期待。
  不过短短的一年。
  分明寒冬还未至,谢洛生却觉得心头发凉,下意识地挨近了容述。容述若有所觉,抬手将谢洛生抱在了自己腿上,搂着他的腰,二人面对面,容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道:“别怕。”
  谢洛生心想,还好还有容述在。
  他搂住容述的脖颈,低声说:“容叔叔在,我不怕。”
  容述笑了下,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着,仿佛方寸之内,是这即将到来的凛冬唯一的庇护之所。
  沪城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人活着,日子总是要过的。
  沪城已经没有了终日的轰炸炮弹声,却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静悄悄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每一个走上街道的人都面带惊恐,脚下走得快,步履也堪堪踩着,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就会有一把刺刀捅入他们的身体,还不时望一眼天空,生怕又落下一颗炸弹。
  沪城南市离交战区最近,整片南市房屋几乎都被毁了,沿江一带经火焚了三天三夜。容家有产业在南市,容述去过一回,回来时变得越发沉默。
  容述鲜少走出容公馆,只偶尔会和薛明汝通电话。宋舒婉已经脱离了危险,在医院养胎。这一日,二人就着公司的事情聊了许久,薛明汝和容述相交多年,也同容述合作置办了产业,如今容家公司迁入内地的迁入内地,毁的毁,留在沪城的,竟只剩了两个厂子。
  电话将挂,薛明汝突然说:“毓青,张成宴死了。”
  容述愣了下。
  薛明汝说:“他不肯撤离,还去了前线,就在沪城沦陷的前几天。”
  “后来死在了松江,尸体被冲到了岸边,已经不成样子了,要不是刚好有人认得他身上的怀表,只怕——”
  薛明汝顿了顿,容述没什么起伏地说:“知道了。”
 
 
第73章 
  张成宴的死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沪城死的人太多了,谢洛生是后来见张家办白事,一听才晓得的。他愣了愣神,没想到张成宴竟然死了,更没想到,他死在了战场。
  沪城乱了许久,即便是租界内,随处可见都是难民,他们面黄肌瘦,满身疲惫,拖家带口,更是滋生了许多烧杀抢掠,卖妻鬻子的惨案。那是谢洛生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事。直到过了半个月,饱经战火的沪城才堪堪变得平稳。
  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活下去,苟延残喘,竭尽全力。
  宋老也死了。
  他是在沪城沦陷的第三天去的,听闻沪城沦陷,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倒在了病床上,死不瞑目。大抵是见了太多的生死,谢洛生听说时,心中生出几分恻然,还有些麻木的悲痛。他同容述一道去宋家吊唁,如今宋家只剩了一个宋瑶,她年纪轻,转眼间父亲去世,家国离乱,整个人瘦得不像样。
  容述上香鞠了躬,目光沉沉地看着灵堂上摆着的遗相,堂上的宋老面容带笑,尤见生前模样。人走茶凉,偌大灵堂来祭奠者寥寥无几,世道太乱了,人人自顾不暇,哪管别家生死。
  谢洛生今日也穿了一身黑,看着宋瑶,轻声说:“宋小姐,节哀。”
  宋瑶一双眼睛红肿,闻言勉强地笑了笑,看向容述,叫了声“容大哥”,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容述看了眼宋瑶身旁的丫鬟,她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递上了手帕给宋瑶擦眼泪。过了片刻,宋瑶的情绪才缓了过来,容述开口道:“瑶瑶,人死不能复生。”
  宋瑶哽咽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爸爸他会就这么走了。”
  说着,宋瑶泣不成声。
  容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再哭眼睛就坏了,宋叔最心疼你,肯定见不得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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