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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瘾(近代现代)——花卷

时间:2022-02-03 13:56:35  作者:花卷
  容述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想起什么,倏然起了身,脚下都有几分乱,在架上取下一盏油灯。他拿着打火机打了两下,可不知怎的,怎么都打不出火,他几乎要将手中打火机砸出去。陡然,谢洛生伸手截过了他手中的打火机,稳着发颤的手,点燃了灯芯。
  容述沉默地看着谢洛生,无端的,心都变得平缓了几分,他将信纸靠近灯芯,信纸一角浮现了几个浅浅的字,是一行地址。
  薛明汝行事谨慎,这是他的习惯。
  容述看着谢洛生,刚想说话,谢洛生已经开了口:“容叔叔,我陪你一起去。”
  容述看了他片刻,没说话,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去。
  秦忠开车,二人一路疾行,直往贝当路而去。
  薛明汝所指的地址是一幢小公寓,二人到时,门竟开着,屋子里亮着灯,宋舒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坐了多久,旁边是几个照顾她的下人,无不心惊胆战,面容仓惶。
  宋舒婉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容述和谢洛生脚步顿了顿,几人沉默地对望着。宋舒婉勉强一笑,眼泪却倏然落了下来,轻声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薛明汝回来了,可他说他这几日忙,要过两天才回来……我梦见了他……”
  “他就站在门边看着我,”宋舒婉眼中含泪,自言自语道,“我让他上床来,外面冷,他不动,就那么深深地看着我……”
  她扶着肚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薛明汝骗我,他骗我……”
  有人惊叫了声,“太太!”
  宋舒婉已经站不住,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方见白色睡裙上已经洇开了血迹。
 
 
第77章 
  冬天夜长,寒意凛冽,高远的苍穹簌簌地飘着雪。
  宋舒婉受了刺激,已经见了红,仿佛是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贝当路这间屋子赫然是薛明汝早早便准备好的,伺候的下人,经验老到的稳婆。
  谢洛生到底是医生,心细,临行前就担心宋舒婉受不住刺激,着意备了一个医药箱。秦忠将医药箱拿上来时,他拎着药箱往里走,容述抓住谢洛生的手,目光沉沉的,夹杂着隐痛,“舒婉母子……不能有事。”
  谢洛生是外科医生,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又年轻,心中也有些发慌,闻言定定地看着容述,轻声道:“不会有事的。”
  二人对视了须臾,容述松开了手。
  薛明汝的死讯对宋舒婉打击大,她昏昏沉沉,看得稳婆都脸色发白,谢洛生目光一转,看到了床头的照片,是宋舒婉同薛明汝的。谢洛生拿过相框,低声叫宋舒婉,“薛太太。”
  宋舒婉眼睫毛颤了颤,目光虚虚的,仿佛落不着实处。谢洛生心头发酸,将相框伸到宋舒婉面前。宋舒婉怔怔地望着,眼泪滑落,伸出手摩挲着相框,谢洛生沉声道:“薛太太,薛先生是为了保全你们母子,请你一定要坚强,你要是带着这个孩子去见薛先生,他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宋舒婉用力攥着相框,泣不成声。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宋舒婉咬着参片,满头大汗,手中却仍死死地抓着那个相框,仿佛要抓住这个冰冷世界里的唯一一点慰藉。满屋子都是血腥气,下人端着血水进出,容述站在房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铺天盖地,刹那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儿时看着母亲一日又一日的虚弱下去,临了病骨支离,风一吹,好像就要逝去了。
  容述什么都做不到,也留不住。
  容述性子淡漠,自小到大,身边挚友不过一个薛明汝。薛明汝聪明,处事有分寸,时间长了,二人相熟,便是后来薛明汝对宋舒婉一见钟情,容述也从旁帮了一把。几人走得近,交情颇深。
  如今薛明汝自杀,宋舒婉也生死一线,容述听着屋子里宋舒婉的叫声,手指尖都有些发凉。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骤然响起,容述恍了恍神,整个人一下子站直了,直勾勾地盯着房门,抬长腿就往里走。旋即,他脚步顿了顿,在门边站了片刻,才看见谢洛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二人打了个照面。
  谢洛生看着容述,眉宇之间有些疲惫,说:“母子平安。”
  容述点了点头,面色平静,“我去看看。”
  谢洛生:“好。”
  容述进去时,里头的人已经收拾妥当了,孩子洗干净了,裹在襁褓里。容述看着昏睡的宋舒婉,目光落在她攥着相框的手,谢洛生压低声音道:“拿得太紧,抽不出来。”
  容述说:“由她吧。”
  他转头去看稳婆抱着的孩子,所幸孩子足月了,皱巴巴嫩生生的,闭着眼睛,看不出像薛明汝还是宋舒婉。容述第一次看这么小的孩子,心想,这是薛明汝的孩子,是薛明汝宁可死,也要他活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孩子。
  稳婆在一旁道:“孩子很漂亮呢。”
  容述没说话,窗外雪还未停,却已经见了晨光。
  天亮了。
  容述和谢洛生一夜未睡,他让谢洛生回去休息,独自去了薛家。
  谢洛生本想跟着,容述没有答应,只好作罢。
  薛明汝是在薛家举枪自杀的,容七已经将他的遗体收拾干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若非面色透着死气,太阳穴里两个血窟窿,简直就像是睡着了。
  容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薛明汝,说:“舒婉生了。”
  “是个儿子,母子平安。”
  “放心吧。”
  半晌,容述靠着桌子,点了支烟,他抽着烟,一边看着床上躺着的薛明汝,到底压不住心中意难平,道:“你应该和我说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容述自言自语道。容述知道,薛明汝最初找上他,就是为了借他的势,为自己搏一条出路。少年时的薛明汝满心算计,可他根本不惮算计,何况薛明汝有求于他,有时利益相交,反而显得纯粹。
  转眼这么多年,无论容述承认与否,薛明汝于他而言,不仅仅是朋友。
  容述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没了劲,一言不发地抽完了整根烟,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在床边站了许久,道:“走了。”
  无人回应。
  容述走出薛家时,外头雪下得更大了,一团一团的飞絮,马路,直愣愣矗立的电线杆,高低起伏的屋脊都挂了雪。
  容述不过站了片刻,肩头便已落了层雪。
  秦忠说:“先生,薛先生……”
  容述淡淡道:“秦忠,你亲自去找几家报社。”
  薛明汝在家中自杀,就是以死明志,将一切隐患止于自己。日本人轰炸南市,侵略沪城的余波尚未消退,市内群情激昂,将薛明汝被逼死的事情宣扬出去,是为了让日本人迫于舆论,不敢在恼怒之下公然对宋舒婉母子下手。
  秦忠心中了然,应了声是,又道:“先生,雪下大了,回家吗?”
  回家——容述念着这两个字,谢洛生还在家中等他,回家,回家——“嗯,回家。”
  容述本以为谢洛生去床上休息了,没成想,一进家门,就见谢洛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心还皱着,睡不安稳的样子。
  青姨小声道:“我讲去楼上睡,他说要坐一会儿,等先生回来。”
  容述看了片刻,问她:“吃东西了吗?”
  青姨摇了摇头,容述沉默须臾,说,“准备些吃的。”
  他朝谢洛生走去,将走近,还未俯下身,谢洛生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似的,一下子坐直了。容述顿了顿,看着谢洛生,谢洛生目光直直落在容述身上,还当是梦,“容先生?”
  容述嗯了声,谢洛生这才醒过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述道:“刚回来。”
  谢洛生看着他大衣上的雪,起身拂去他肩头的碎雪,又拿手去碰他微凉的脸颊,道:“下大雪了吗?”
  他没有再提薛明汝,好像不曾发生过似的。容述握着他暖呼呼的手,说:“嗯,下大了。”
  “和我一起吃点东西,再去躺会儿。”
  谢洛生看着他的神色,容述面容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喜怒,他心里一痛,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好。”
  二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东西才回了卧室,谢洛生一躺下,容述就搂住了他。屋子里窗帘拉上了,光影昏暗,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窗外雪压枝头的细碎声响。谢洛生想转过身抱容述,容述却箍得紧,说:“别动,让我抱会儿。”
  谢洛生放松了下来,轻轻摩挲着容述紧绷的手臂。容述没有说话,只这么抱着,谢洛生声音低,说:“容先生要是心里难过,可以和我说一说的。”
  容述一言不发。
  谢洛生艰难地转过身来,伸手抱着容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我会陪着容叔叔的。”
  容述攥紧谢洛生的腰,用的力气大,几乎让谢洛生都觉出了痛意。半晌,容述没头没脑地说:“洛生,我只有你了。”
  谢洛生鼻尖一酸,低头亲着容述的额头,道:“我会永远陪着容叔叔,永远。”
 
 
第78章 
  薛明汝的丧事是容述办的,就在薛明汝和宋舒婉的宅邸,没有大办,薛家来了人吊唁,薛明汝的母亲哭得不能自已,生生老了十岁似的。
  容述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漠得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塑。
  薛明志也来了,神情复杂地看着偌大的黑白相,又看了眼容述,容述抬起眼睛,二人目光一对上,薛明志心颤了颤,当即移开了目光。他没有多留,不一会儿就走了。薛明汝的旧友来得少,他的死说的好听是以死明志,可说得难听,那就是和日本人对着干。
  谁都怕沾上事儿。
  没想到,沪城的文人倒是来了不少,沪城时报的主编钱开志也来了,他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穿着长袍,一身肃穆。容述吩咐秦忠找了沪城的报社大肆报道薛明汝的死讯,他一起头,顿时掀起不小的舆论。薛明汝是军政府高官,他以死明志,死得敞亮,上头不会放过这个宣扬的机会,容述不过推波助澜。没想到,钱开志亲自给薛明汝写了一篇祭文。
  “容老板,”钱开志祭拜完,才向容述打招呼。
  容述说:“钱主编,多谢。”
  钱开志摇摇头,道:“容老板言过了,薛先生宁死不屈,高风峻节,实为我辈楷模。”
  容述静了静,没有说话。
  钱开志行了一礼,方才慢慢转身离去。容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因着谢洛生,容述对谢沅生便多了几分关注,发现谢沅生人去了延安,和钱开志却仍有书信往来。
  谢洛生说:“看什么呢?”
  容述回过神,道:“没什么。”
  谢洛生叹了口气,道:“看见钱主编又想起了我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一个人好不好。”
  容述道:“不用担心。”
  谢洛生看着容述,心定了定,轻轻嗯了声。
  逝者已矣,人总是要不断往前走的。
  薛明汝一走,仿佛将宋舒婉的精气神也带走了一半,自生下薛平安后,宋舒婉郁结于心,身子极差,终日郁郁寡欢,整个人都变得憔悴苍白。所幸薛明汝早早地请了奶娘,帮着照顾母子二人。
  宋舒婉只在醒来后看过孩子一眼,就不愿再看,每日躺在床上,抓着那个相框发呆。谢洛生心中不忍,劝过两回,宋舒婉置若罔闻,只得作罢。他得了闲时,总会来公寓里看一看,回容公馆和容述提起时,容述神色冷淡,显然对这个孩子和宋舒婉也是心怀芥蒂的。
  谢洛生叹了口气,捧着容述的脸,认真道:“容叔叔,那可是薛先生舍了命也要保下来的。”
  容述看着谢洛生,谢洛生说:“薛太太没有错,小平安也没有错,他们都是受害者,我们不能将怨气不满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容述道:“我知道。”
  谢洛生揉了揉容述的脸颊,他自然知道容述心里清楚,他不是圣人,薛明汝的死就像一根刺,扎在容述心里,一见宋舒婉和薛平安,他心里就不痛快。谢洛生凑过去挨着容述的脸颊,道:“其实如果我是薛先生,我会和薛先生做一样的选择。”
  “只要容叔叔能好好地活着,虽死无憾。”
  容述眉毛紧皱,道:“什么死不死的。”
  谢洛生笑了。
  容述盯着他看了片刻,眷恋地摩挲着青年修长的后颈,只觉谢洛生无一处不好,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
  谢洛生不知容述对宋舒婉说了什么,他下班过去时,容述正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屋子里隐隐传出宋舒婉的哭声。母子连心,宋舒婉哭了,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薛平安也哭,几个下人慑于容述,都有些心惊胆战。
  谢洛生站在门边,看看容述,又看向巴巴地望着他的奶娘,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抬长腿朝奶娘走去,孩子攥着小拳头,哭得厉害,鼻头都红了,“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饿了?”
  奶娘也有些没办法,道:“一个时辰前才吃过呢,”她小心翼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知该说什么。谢洛生心下了然,去洗了手,擦干净了才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小的孩子。这些时日他担心这个孩子,来得勤,抱起孩子来也像模像样的。
  谢洛生抱着轻轻晃了晃,低声哄他:“乖宝宝,不哭不哭,叔叔带你玩好不好?”
  大抵是缘分,他哄了一会儿,薛平安的哭声当真小了,谢洛生松了口气,抱着孩子凑容述面前。容述的视线就没有从谢洛生的身上移开,青年抱着小小的婴儿,耐心又温柔,他恍了恍神,眼前就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
  孩子已经满月了,眉眼长开,生得极好,依稀可见薛明汝的影子。
  容述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谢洛生怀中的孩子,孩子也睁着水润如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他,四目相对,谢洛生低声道:“容叔叔你看,像不像薛先生?”
  容述沉默须臾,嗯了声。
  谢洛生说:“容叔叔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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