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已至此,面前刘子荀便再无力反驳,不过其心里依旧有一番考量,片刻对他道:“我父时常教育属下要懂的知恩图报,不能做不忠不义之人。公子与萧将军曾救过属下的命,既然公子去意已决,属下便不再阻拦,并一路护送公子前去,无论如何也要救公子一命。但那苏如令与徐神医若是有半点伤害公子之意,属下绝不轻饶。”
萧程玉了然:“子荀,这一路上,怕是要辛苦你了。”
“谢公子关心。”刘子荀弯腰一拱手:“天色已晚,公子您早些休息,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萧程玉不语,待刘子荀走后便熄灭了室内的油灯,静等着明日的到来。
第二日晌午,苏如令如约来到了小客栈。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市集采买这一路要带的东西,这其中还包括要送给徐神医和神医徒弟的一些见面礼。
一想到他许久未见两人,不由得买了满满一大包,最后连随身的布包都装不下了。
也不知程肃带了多少,苏如令暗道。哪知等见到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准备。
“你是打算饿着去这一路吗?”苏如令不禁问。
萧程玉轻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前:“本公子随身带了银票。”
苏如令顿时语塞,所以这就是他和有钱人的区别。原来出门在外,是可以随时买着吃的,根本不用考虑贵与不贵的问题。
不仅如此,刘子荀还为他们叫来了一辆马车。既漂亮又宽敞,搭眼看过去足够坐下四个人。
可他们只有三个人,子荀又负责在外面架着马车,苏如令就将随身的包裹放在了一旁的空位上,正好占了一个人的位置。
萧程玉看着苏如令随身带的包裹半晌,不由得感叹:“看来徐神医住的地方离此确实很远,你竟准备这么多的行囊。”
苏如令闻言,忽然笑得十分腼腆了些,但没有回应。
后来萧程玉方才知,原来不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而是因为这位「小神仙」的胃口实在太好了,行进的这一路上大部分都是在吃东西。
许是看他坐在对面既不吃东西又不说话太无聊了些,苏如令等不吃了的时候还会给他表演几个简单的戏法。
不过即使萧程玉见多识广,也没看明白苏如令是怎么当着他的眼睛,把一颗脆枣从手中忽然变不见的。明明那一双手掌很是干净,只是向下翻了一个花式而已。
而且在展示过一番空空如也的掌心过后,苏如令重复翻了一遍花式将消失的脆枣又变了出来。
然后以一变二,以二变三,以三变四。
最后在他惊异的目光中,苏如令将四个脆枣逐一吃进了肚子,只吐出了四个枣核。
萧程玉很想问个明白,但想到苏如令说不会教给外人,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自行参悟着。
苏如令许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点破的在一旁偷着得意。
不知过了多久,刘子荀在外忽然将马车停了下来。两人随后下了马车,抬头向四处看去才知,原是到了黄昏,刘子荀将马车赶到了一家名叫六和的客栈门前。
因为是开在了常有人过路的山外大道上,这间客栈的规模看起来很大,客房与大堂加在一起共有三层楼高。
此时堂前有些许吃饭的客人,使得三个店小二一边跑着堂一边收拾着桌子,还有一妙龄女子在门外挂着几盏大红的灯笼,与一妇人说笑有礼。这灯火通明的夜晚,让过路的人感觉安全了许多。
待三人走的近了,竟听得那妇人微笑客气道:“几位是来住店的吧?因为小女过几日便要嫁给那山岭县的齐家,所以这几天来住店的客人,一日三餐饭钱全免。”
妇人话音刚落,萧程玉便听得身后苏如令低呼出声:“还有这么好的事!恭喜这位姑娘喜结良缘,恭喜老板娘喜得良婿。”
听了苏如令这话,老板娘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多谢多谢,几位快进,想吃什么尽管提。”
那姑娘不由得一脸娇羞泛红,在头顶大红灯笼的映衬下,更显喜色,像是提前穿上了一件大红嫁衣一般。
“恭喜二位。”萧程玉也祝贺道。
之后三人便进了客店,定了三间上好的客房。许是托了苏如令给老板娘贺喜的福气,最后算出的房钱,被抹去了一个零头,相当于是替苏如令又省下了一天的饭钱。
渐渐夜色蔓延,萧程玉无心睡眠,便披着件外衣到门外的长廊上去看了看:“咳咳……”
這時客栈外的灯笼已经熄灭,一楼大堂也已经无人歇息吃饭,各处寂静一片,与他们来时的热闹反差极大,忽显得寂寞了些。
这时他竟想起了远在边境依旧守卫着吾国疆土的弟兄们,曾在这种同样的夜里,因勘察敌情而不能寐;
也曾风餐露宿于密林之中,唯有头顶繁星作陪。这群兄弟如今的状况如何,是他受命回城修养以来,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一件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次寻找神医,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可以让他重回战场与兄弟们共进退。
“这么晚没睡,原来是你啊。”
忽然,萧程玉听得身后有人道。回过头,见是苏如令正站在门口瞧着他。不知何时,他的警惕性竟也低了许多,连身后有人都没能及时察觉。
“你不是也没睡。”
苏如令闻言,眼睛于两边瞟了瞟,后低声道:“习惯了。身上带着这么多东西住在外面,还睡的那么沉的话,恐怕我早就被偷的倾家荡产了。”
“原来如此。”萧程玉了然。
“我说,你这么晚站在外面干什么,不怕冷的?反正我们两个都没睡,进来说话吧。”苏如令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进了房内,点燃了桌旁的一盏油灯。
萧程玉沉默着走了进去,随之将身后房门关紧。只是不知于隔壁房中的子荀,亦是早已醒了过来,听见两人隐隐约约的谈话,无声思索。
房中有微风,吹的桌上油灯忽明忽暗,萧程玉便见着苏如令将门旁的烛灯白灯罩取了下来,然后套在了他们面前的油灯上。
之后坐在他面前,苏如令吃了一颗枣子,问:“这么晚不睡,是不是在想徐神医的事情啊。”
几乎是一语中的,萧程玉闻言不语,全当是在默认。
“其实你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苏如令见状,给他面前递了一颗枣子:“徐神医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人也很和善。他还有一个女徒弟,叫应巧儿。家中从商,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姐姐,与我儿时在神医那里相熟。”
萧程玉不禁把玩着这枣子,才将苏如令的话听一半便轻笑出声:“听你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我话还没说完呢。”苏如令赶忙辩解:“她也是一个医术高明的人,虽然不比徐神医,但也能帮你一些忙,让你的气色看起来至少没这么糟。”
“我气色很糟?”
“和常人比起来,皮肤稍显苍白了一点。但要是和你们这些富家公子相比,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你就是想黑也黑不起来。”
“哦,那确实很差。”萧程玉轻叹。
抬头看苏如令的一双眼睛,正充满疑虑的看着他。
萧程玉这时问:“你是如何知道这徐神医的?”
苏如令淡然:“我师爹病重的时候,是徐神医负责医治的。不过因为师爹已经年迈,之前又没钱看其他的大夫,所以到了神医这里已经是在强撑了。”
只是这份淡然中多了几分哀伤,于四周挥之不去又细瞧不见。
看来他无意间提起了苏如令的伤心往事,萧程玉刚想开口修整一下错误,苏如令的态度却自行有了转变。
有喜色于眉前:“所以我才说徐神医的医术高明,竟用药让我师爹多活了半月,我很开心,师爹他老人家是在完成了最后一个回乡的心愿后安然离世的,没有一点痛苦和遗憾。”
听到这话,萧程玉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也许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苏如令再提起心里早就没有了悲伤,就只是在淡然的回忆,淡然的讲述,淡然的……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叫他老人家师爹吗?”苏如令似乎还愿意聊更多。
“为何?”萧程玉顺势问。
“我猜你就会好奇,毕竟很多人都问过。因为我原是个孤儿,是师爹他老人家不顾一切将我一手带大了,然后教会了我很多戏法,所以他即是我师父,也是我爹。”
苏如令道:“不过虽然我是师爹唯一的徒弟,也学会了师爹许多本事,但和师爹比起来,我还是差了许多。说起来师爹生前也是闻名一县,年轻时候的英俊不比那萧小将军萧程玉差……”
“咳,萧……”萧程玉闻言,暗自惊异:“你见过萧小将军?”
“没有啊。”苏如令回答,然后又解释了一句:“不过其他县见过的人都说英俊,那应该就是很英俊了吧。”
“那我呢?”萧程玉问,把玩着桌子上另一颗脆枣:“和那萧小将军比如何?”
苏如令吃着枣子看了看,不明白程肃为什么这么问,细想来应该是男人的嫉妒心在作祟,尤其是像程肃这种被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大部分确是如此。
说来程肃的面貌虽说有些苍白,但确实比他见过的人英俊。
他若是个女子,一定会有心相许。不过他可不能这么说,免得这贵公子又骄傲了,于是一时使坏,故意说了反话:“你啊,普普通通,比起我还差了点。”
“看来这传闻并不可信。”程肃道,叹了口气。
“咳。”苏如令忽然被枣皮卡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见过萧小将军?”
“萧家的人本公子都见过,更别提那萧小将军了。确实普普通通,比起你还差了些。”程肃回答。
苏如令忽然觉得程肃偶尔自信过度一下,也挺好的:“说起这萧小将军如今还挺让人羡慕的,在这太平盛世被天子传召回城之后,就一直在封邑内修养,现在说不定正美人在怀,妻妾成群呢。”
听到这话,萧程玉不禁笑道:“可是据我所知,他连当今天子的赐婚都推拒了。现在,恐怕只是某个地方,喝茶看风景。”
天子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所以对王城外的百姓们隐瞒了他受伤的事实。
再加上他大哥也没有任何失常的举动,只是出城在外,使得重伤他的那些敌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被萧程玉扫了兴致,苏如令一挥手:“不说了,我都困了。我们明日要早启程。就你这身子骨,赶紧快回去睡了吧。”
第6章 :应巧儿
这夜,萧程玉难得睡得有几分安稳。许是因为多了一位朋友,有了可以聊的话题,让他的心情相比较前些日子的闷暗多了些许明亮。
第二日刘子荀来他门前正准备唤他,他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提前将门推开走出了门外。
“哈——”门旁苏如令也收拾好了一切,打着哈欠,用半睁的眼睛看他道:“你怎么这么精神?明明昨天睡的那么晚。”
“嗯?习惯了。”萧程玉道:“早些时候,常常与我大哥早出晚归。”
为了能打场胜仗,而一直早出晚归的锻炼着自己的身体。
“早出晚归?还常常,怕是没干什么好事。”苏如令闻言玩笑道。
哪知一抬头却看到了刘子荀不是十分和善的目光,便惊慌的吹着口哨,从萧程玉的身旁侧着走了过去,然后走向了一楼吃饭的厅堂。
萧程玉无奈,看着苏如令的这副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神仙」,当今总算是遇到克星了。
一顿免费的早饭过后,三人就结了店钱,然后坐上了喂饱的马车,再次向目的地出发。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苏如令本就有些疲倦,晃悠了几下,就更是困的睁不开眼睛了,不知不觉,便横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萧程玉抬头看着,真怕他从那颠簸的椅子上摔下来,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便起身过去坐在了他的一旁,扶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睡。
苏如令醒来的时候还一脸迷糊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脖子道:“这马车,睡着还挺舒服的。”
萧程玉闻言,沉默着没有解释。有他这人肉做垫子,真是想不舒服都难,就是现在他的腿有些酸。
苏如令慢慢清醒了过来,然后掀开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道:“我睡了这么久吗?我们竟然都走了半天了。不过快到了,前面的永德镇,就是徐神医住的地方了。”
苏如令话音刚落,负责驾驶的刘子荀就将马车停了下来,之后他第一个跳出了马车,在车前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萧程玉是由刘子荀搀扶着慢慢走下来的,公爵大人双脚一落地,就立刻引来了些许人打量的视线。
“咳咳……”此时萧程玉咳嗽了一声,只是因为身子有些虚弱的原因。
“公子。”却让刘子荀有些误会了。
“无妨。”萧程玉唯有一脸淡然的挥了下手。
许是以为他因为这些目光而感到些许不自在,苏如令不由得回头看着他,解释道:“这永德镇是个小地方,家家户户互相都十分熟悉。所以只要有生人出现,他们难免好奇。”
萧程玉了然,于四处看了看,街上行人往来,果然多为熟络。
不过真要说起这生人,也只是指他和刘子荀罢了。苏如令看起来对这里很是熟悉,这里的人想来对他也是不为陌生。
“哟?这不是苏老头的那孙子吗?这才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果不其然,萧程玉正念着,远处就走过来了一个中年女子,一手提着个菜篮子,一手和苏如令打了声招呼。
苏如令闻言,稍显可怜的回应道:“花姨!我都已经五年没回来了,一直在外面风吹日晒的都饿瘦了。”
萧程玉在一旁沉默的没有揭穿,心想苏如令来时吃的那点些东西,八成都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了。
“哎哟,这可怜的。徐神医也天天念着你呢……”花姨道,只是话刚说一半,愉悦的神色顿时有了些许变化,稍显忧郁的看着苏如令身后的萧程玉和刘子荀,问:“这两个人,是你朋友?看白衣公子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是你带来找徐神医瞧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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