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扑腾着,短小的手还抓着阳明宇不松,一个淡黑色的小指印留在了阳明宇的脖子上,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白得甚至有些病态了。
仓碣提着小鬼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儿子再丑咱也不能嫌弃不是,怎么说都是自个儿射出去的,好几个亿的大项目呢,多不容易。”
阳明宇眨眨眼,一脸懵逼:“啊?”
仓碣没再说什么,提着小鬼走出了病房。阳明宇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末了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
揪着小鬼走出病房,仓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打量了一番。这小鬼瘦瘦小小,压根还不会说话,脖子上有一圈勒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怜的娃,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仓碣松开小鬼,直接把他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走过一个楼梯拐角,忽然停下来,又往后退了几步。
灯光昏暗的楼道上,站着一个怪异的身影。
那是个身材矮小长头发的……姑且称之为女人吧,跟一团影子似的站在楼梯上,长发几乎垂到脚脖子,凌乱得挡住了脸。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硕大的肚子鼓了出来,上面青筋毕露,如依附着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长虫,隐隐还在蠕动,看着着实让人倒胃口。
仓碣看过去时,女人也看到了她,乱发下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紧接着飞快后退,倒着身子就从楼梯上飘了下去。
仓碣知道,这玩意叫产鬼,就是由难产而死的女人怨气化成的恶鬼,最见不得人生孩子,所以会在女人分娩时出来吓唬她们,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是种极其恶毒的厉鬼。仓碣立马追过去,可那东西溜得很快,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仓碣虽然是阴差,可现在拖着副人类的身体,很多时候都不方便,比如人家用飘的,他就只能用跑的。
他看了看医院的楼层分布图,直接往六楼的产科去,沿着只有他能够感知的气息进了一间产房。
当然他一个毫不相干的大男人是不可能堂而皇之走进正在手术中的产房的,他隐匿了身形穿墙而入,刚进去就听到了惨叫,差点把他耳朵震聋了。
手术台上的准妈妈嚎得声嘶力竭,几个医生护士围在边上也是一脸紧张,他们都不知道让这位母亲叫的如此惨烈的原因是什么。
在产妇边上,那个矮小的女人正趴在手术台旁,直勾勾看着产妇的脸。它挨得很近,几乎贴到了这位可怜产妇的脸上,干枯的头发缠在产妇脖子和脸上,乱发后是一双惨绿色外凸的眼睛。
产鬼的脸其实算不上十分恐怖,吓人的是它嘴角勾起的狠毒的笑,仿佛产妇越痛苦它就越开心。
在这种紧要关头,产妇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疼痛,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撕心裂肺的惨叫来表达。这一刻她只想让孩子快些出来,在她还能撑住之前。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一刻支撑着她的,就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仓碣走过去,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只有产鬼。它狠狠瞪着仓碣,本来就外凸的眼珠更加凸出,闪着怨毒的寒光。
“人家生个孩子不容易,你来添什么乱。”仓碣掰了掰手指,发出硌哒的声响,“说吧,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动手?”
产鬼裂开嘴发出磨牙般的声响,乱发无风自动,产房里的灯也变得很不稳定,闪闪烁烁忽明忽暗,阵阵肃杀之气让空气都变得剑拔弩张。
“呦,还挺横。”仓碣嗤笑,冲它勾勾手指,“来啊,单挑。”
产鬼彻底怒了,张牙舞爪朝他扑了过来。仓碣后退了几步,直到那东西离产妇足够远不会波及到时,骤然甩出锁魂鞭缠住它的脖子,狠狠砸在地上。
随着他的动作,产房里的灯猛地一跳,吓得医生和护士惊叫不已,产妇的嚎叫更加惨烈。
仓碣知道不能耽搁,正要上去给它致命一击,却见产鬼肚子猛地鼓起,像是要撑爆了,一只黑色的小手从里面猛地射出来,径直抓向仓碣咽喉。仓碣赶紧折身后退,避过一击。
竟然还有帮手,说好的单挑呢?
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撕裂声后,一只青黑色毛猴似的小鬼从产鬼肚子里钻了出来,手脚细长,脑袋和肚子特大,趴在地上就像是变异的大蚂蚁,嘴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产鬼也站了起来,肚子跟瘪了的篮球似的,从破口里不断流着黑血。它裂开嘴和小鬼一块发出桀桀冷笑,母子俩跟二重奏似的。
仓碣没想到这个产鬼竟然还练成了鬼胎,所谓母子连心,这俩货联手起来可够他喝一壶的,他快速分析了一下局势,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产房地方狭窄又有无辜群众,他本想引开它们,换个地方再大展拳脚,结果那只小鬼手脚并用追了过来,产鬼却没理他,继续朝产妇走去,一副不弄死她誓不罢休的架势。
仓碣骂了一声,及时刹车,在墙上一蹬又折了回去,同时划破掌心双手合十结印,只见一片网状的红光从他掌中溢出,落到手术台上,将产妇和医生护士都给罩住了。
产鬼被他设下的结界逼退,没法再靠近,怨毒得蹬着仓碣。仓碣恶劣得笑道:“瞪什么瞪,来咬我啊。”
产鬼尖啸一声,朝他冲去。仓碣麻利得在地上一滚,正想出去,那小鬼快速爬过来挡在他跟前,咧着嘴摇头晃脑得叫唤。仓碣甩出一张灭魂符,小鬼偏头避开,朝他爬了过来。符粘在了它身后的墙上,还在簌簌抖动。
此时仓碣身后产鬼也在逼近,他右手虚空一挥,锁魂鞭瞬间如游龙般噬咬而去。产鬼早有准备,往地上一趴,同时弓起身子扑了过来。仓碣收手回旋,锁魂鞭得心应手,准确的卷住了它的身子。
这时候那只小鬼已经到了仓碣身后,两只手跟猫爪子似的,朝他后背扑了过来。
第8章 8
仓碣没有躲避,锁魂鞭对人的魂魄作用比较明显,碰到便可锁魂,可产鬼由戾气所化,并不同于一般的阴魂,锁魂鞭作用有限,仓碣不能给产鬼挣脱的机会,看准时机甩出一道灭魂符拍在它头顶。
产鬼凄厉嘶叫起来,疯狂甩头,同时小鬼已经扑在仓碣背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仓碣忍着剧痛,口中大喝一声“破”,灭魂符轰然炸响,和之前对付貔貅一样,把产鬼炸了个稀巴烂。产鬼没有貔貅的道行还能抢救一下,这一炸就直接归西,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解决了一个,仓碣揪住肩上的小鬼扯下来,捏住他脖子弹着他的大脑袋:“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敢咬人了你。”
小鬼咯咯叫着,裂开一嘴的黑牙还想咬,仓碣直接捏断了它的脖子,随手一扔,小鬼飞出去,刚好撞在刚才落在墙上的灭魂符上,粘在上面噼里啪啦一通抖,最后跟烤焦了似的,化为一缕黑烟散去了。
产房里煞气散尽,灯又全部亮起。
仓碣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摸到一手的黑血。这玩意本来是有剧毒的,普通人沾一点都得见阎王,好在仓碣不是普通人,对这些有免疫力,除了疼了点恶心了点倒没什么大碍。
他弹指一声,解开了罩在产妇和医生上面的结界。
“孩子……我的孩子!”产妇一声大叫,医生回过神来,赶紧把探出头来的孩子小心拉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胎位正常,却就是出不来,把他们急得一身汗,好在现在顺利出来了。
“鬼,有鬼……”产妇精疲力尽,说不了几句话就晕了过去。医生赶紧进行抢救,几个护士抱着哇哇啼哭的孩子,擦去他身上的污血。
虽然惊险,好在是生下来了,仓碣看了看皱巴巴的孩子,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在洗手间洗去污血,原本很深的伤口开始一点点愈合,对着镜子照了照,嘟囔一声:“晦气。”
天慢慢暗下去,医院阴气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了,仓碣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运气好的有些过头,走哪儿哪儿不安生。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阴气最重的地方,还是阳渊所在的那层楼。
他把手按在脖子的牙印上,将煞气吸出,随后拍在额前,用这股煞气暂时盖住自己身上可震慑鬼怪的幽冥之气,朝阳渊病房走去。
病房门没关,门口还有几个病人家属经过,看上去很正常,在仓碣这双可窥阴阳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阳渊已经醒来,正和阳明宇说着话,在他们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鬼,什么死法的都有,脚不沾地静静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他们,要是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一只瓜就是妥妥的吃瓜群众了。
仓碣看了一会,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走进去,有几个鬼看到他还以为是同类,友好的给他让了个位置。仓碣可没感激他们,掌心一握,锁魂鞭嗖嗖嗖在病房里窜了几圈,一阵鬼哭过后,他又加了好大一笔业绩。
阳渊看着他舞彩带似的一通挥手,懵了一会,问道:“大师,你这干什么呢?”
仓碣收手拍了拍:“好多蚊子。”
他看向阳明宇,阳明宇也正看着他,然后默默移开视线,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大师,你脖子怎么了?”阳渊看到仓碣脖子上青中泛黑的牙印,关切问道。
仓碣扭了扭脖子:“没什么,让一只小鬼给咬了。”
阳渊脸色一变,鬼啊怪的,一听就慎得慌。
“没事吧,要不要让医生看看?”
仓碣摆摆手:“不用,自个儿会好。不过这个点了,肚子有点饿……”他从桌上拿了只香蕉剥了塞嘴里,冲阳明宇笑嘻嘻道,“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去买个外卖来,我想吃尖椒牛肉盖浇饭,多加辣。”
阳明宇还没说话,阳渊道:“也是,这么晚了都没吃饭,明宇,你去买点饭来,自己想吃什么就买。”
阳明宇点头,走出病房,仓碣继续吃,看着的确是很饿。阳渊瞧着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人家费心费力得帮忙驱鬼,这么晚了还在医院看望,你却只能让人家吃香蕉……
“对了,问你个事。”仓碣连吃了几根香蕉,擦了擦手道,“你好好想想,你家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
阳渊闻言神色有些纠结,还是没有隐瞒:“好像……是从明宇出生后开始的。”
仓碣心想,果然。
“看来真正招鬼的不是房子或是某个物件,而是你儿子。”仓碣得出了结论。
听了这话阳渊没有露出惊恐或是诧异的神色,反而有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其实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果然是这样。”阳渊叹了口气,“自从明宇出生后就频生怪事,他要是不在家或是去学校住宿时情况又会有所好转……他妈妈还是生他时难产走的……”
“要是我没猜错,你儿子是八字纯阴吧?”仓碣问道。
阳渊点头,他早已让人看过,阳明宇确实八字纯阴,是一生孤寡的命格。阳明宇的表现也确实应验了这种命格,没有谁能靠近他,他也没有去靠近过任何人。
可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怎么会活人不近,反而还招鬼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好端端的会招鬼?”阳渊满面愁容,“我儿子他一直都很听话,从没做过坏事,为什么……”
“你也别太担心。”仓碣安慰道,“在常人看来八字纯阴不是什么好命格,其实不然,地支有丑天干有己,主桃花照文曲,一生财运亨通,是难得的好命。你儿子这种情况,大概就是命太好了,我估摸着差不多就跟唐僧似的,吃一片肉就能长生不老,这不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么。”
他这话是随口说的,命格之类的他并不太懂,只是阳明宇给他的感觉总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鬼怪接近他却又伤不了他,这本身就是件奇事,说他是个普通人鬼都得抗议。只是目前仓碣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得多观察观察。
他这么一说阳渊更后怕,唐僧经了九九八十一难,遇妖无数,在四个徒弟的保护下才平安无事,自家儿子哪有他那么好的命?
“大师,请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儿子!”阳渊简直想给仓碣跪下,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绝对不能让他出事,“大师神通广大,能不能改改我儿子的命格?”
仓碣摇摇头:“命格天定,与生俱来,我哪有逆天改命的能耐?”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捉鬼,阳明宇招鬼,不正好互补吗?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发挥了自己乐于助人的优良品德:“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儿子的。”
“真的吗?”阳渊大喜,“那就麻烦大师了。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报酬我会每月支付。”
仓碣心里暗笑,这样一来只要呆在阳明宇身边就能完成地府的业绩指标,还有工资可拿,简直一举两得。
心里乐呵,嘴上还得客套客套:“降妖除魔是我等本分,不必言谢,至于报酬嘛,随便给个千把万的就行了。”
“大师博施济众,实在令人钦佩。”
“哪里哪里。”
两人正是商业互吹,阳明宇提着一袋外卖回来了,展开餐桌将饭菜一一摆好。
“谢了。”仓碣瞅着阳明宇都感觉亲切了许多,呆着不动就能帮他招鬼又纳财的,简直就像个人形招财猫。
他美滋滋夹了块肉放嘴里,嚼了几下,一股辛辣直冲口腔,辣得他差点味觉失灵,脸红了一片。
他好不容易咽下去,喝了口汤,竟然也是辣的,差点没喷出火来。
这特么也忒辣了!
可是他自己说的多加辣,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天黑下来,阳明宇本想留下来陪护,被阳渊赶回去,他可舍不得让宝贝儿子睡硬邦邦的陪护床,仓碣主动说要送阳明宇回去,阳渊正是求之不得。
两人辞别阳渊,一同往电梯走。仓碣发现阳明宇在人前客气有礼,其实并不太爱说话,沉着脸的样子有种和他的年龄不匹配的沧桑感,换句话来说,就叫未老先衰。
仓碣想起头次见到阳明宇时掌心符印曾有异样,有心再试一试,走到他边上,手按在他肩上:“兄弟走慢点,刚才吃辣了,菊花有点疼。”
阳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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