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来一个人都会说“池将军威武!”,而后夸得天花乱坠。
什么“我打小看着这孩子就和别人不一般,皮实,有活力,一看就聪明,不愧是池大将军的种儿。少时是盛京伸张正义的小霸王,长大了是护国安民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来一个人换一个说法,万变不离其中心——我慧眼识英雄,当年一眼就看出池将军不凡!
柳琴柳瑟在一旁听着热情的百姓夸赞她们姑爷,心里快要乐翻了。
再去看小姐那一脸“我才是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看出阿池不凡”的古怪表情,憋笑憋得肚子疼。
目送最后一位‘慧眼识英雄’的老大娘离开别苑,琴瑟两姐妹笑得眼泪淌了出来。
“我还从来没见过今天这样有趣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二人笑得肆无忌惮,清和瞅着满院子飞跑的鸡、顿顿吃半月内也吃不完的鲜菜、农户腌制的三坛子脆黄瓜,还有送小鸡仔的,送小鸭子的。
看来看去,扭头再去看笑得脸色涨红的琴瑟姐妹,清和忍了忍,拿帕子捂唇笑出声。
“好了,还笑?这些东西交给你们来收拾。”
正说着,一只胆肥的鸡扑棱着翅膀不要命地朝沈姑娘飞过来。
躲开老母鸡的攻击,清和盯了这鸡几息:“宰了它,今晚喝汤。”
“……”
柳琴眼尖地瞅了瞅小姐头顶飘着的鸡毛,捧腹大笑。
她笑起来没完,清和顾自羞恼,前去【云池】沐浴。
当晚喝上香喷喷新鲜美味的鸡汤。
……
池蘅与耶律赤诚分出生死的那一战受了刀伤,伤口很长,流了不少血。
众将士见过她当日浴血奋战的画面,吓都要被她吓死,可过了没几天,将军伤养好小一半,看起来又是生龙活虎。
同样是受了重伤,孙将军还在床上躺着呢,将军不仅能下地走路,还能悠着劲儿耍一套刀法。
连老军医都说将军内功深厚,自身愈合的能力速度远超常人。
耶律赤诚一死,狄戎元气大伤,陷入有兵无帅的尴尬境地。
……
盛京,清早起来清和前往柱国将军府蹭饭。
昨日池夫人派人来说府里后厨食材多到吓人,一定要她带着空空的肚子和一张嘴和陪老人家用饭。
清和听了忍不住笑,暗想:什么老人家,阿娘人到中年瞧起来和三十岁的美妇无甚差别,说这话分明是想她了,怕她不去。
自她真正当了池家的媳妇,池夫人待这位儿媳比亲女儿还亲。
早早等在府门外迎接,见清和下了马车,亲亲热热拉着她的手进门。
“待踏破王庭,阿蘅就要回来了。”
女儿领兵打了大胜仗,池夫人比谁都开心。
她兴奋地一夜没睡,起床精气神旺盛。
到底是习武之人,单是冲这份活力,池蘅和池夫人还真是亲生的。
“阿蘅没堕了池家列祖英名,她爹若知道,怕是要痛饮一坛子酒再提刀往院里耍几套刀。”
说到死遁的池大将军,两人隐晦交换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来来,尝尝昨日送来的鲜菜。”
“阿娘,且慢。”
清和捏着银针一一试过,确认摆上桌的食物与一应餐具无毒,她收回手,笑道:“还是谨慎些为好。”
阿池打了胜仗,耶律赤诚一死,狄戎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一旦攻破王庭,滔天的军功怎不引起各方忌惮?
不说旁人,赵拥这几日估计都寝食难安了。
她行事素来严谨,池夫人打心眼里满意,由衷赞道:“还是婉婉想得周到。”
此等紧要关头,她们最该做的不是为阿蘅庆祝,而是顾好自己,省得成为女儿的拖累。
“尝尝娘做的糖醋鱼?”
“阿娘也吃。”
清和为她夹了一筷子鲜嫩鱼肉。
用过早饭,过去没半个时辰,管家欣喜无奈地跑来:“夫人,又有人来送东西了!”
陪着池夫人妥善安置了百姓们热切送上门的赠礼,清和回到别苑。
“小姐,要睡会吗?”
“不必。”
她裹着披风看向窗外:“那日的年轻人和他身边的四位白袍人,还没查出眉目吗?”
柳瑟一脸苦恼:“没有,人间蒸发了一样。咱们哪哪都查了,只要他人还在盛京,怎么就有查不出来的道理?小姐,会不会他们早就离京了?”
妄秋适时开口:“没有,咱们的人并没发现那人出城。”
“那就是还在城内。”
清和指尖泛冷,柳琴极有眼力地为她递过暖手炉。
捧着缠枝牡丹的金兽暖炉,她缓缓阖上眼,纤长的睫毛垂落淡淡的影,容颜说不出来的精致。
看她闭目沉思,三人不敢打扰她的思绪,小心克制着呼吸。
良久,清和眼帘掀开,柔声询问:“宫里呢?”
第144章 移情香露
宫里?
柳瑟与妄秋面面相觑。
宫里她们倒真没查探过。
不是不想,是很难。
先帝被害身亡,新帝很是紧张自己的小命,唯恐夜里来人往他脖子上抹一刀。
想在深宫安插有用的人手,不仅有能力,还要有运气。
小姐要查的人若躲进宫里,难怪她们翻遍盛京找不见人影。
清和临窗眺望,适逢飞鸟振翅从树的这头飞到那头,秋日微凉,再过不久树叶就要变黄。
暖炉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至指尖,她喃喃低语:“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还能有什么事?”
柳琴一脸不解:“将军在外打了大胜仗,不日便能攻破狄戎王庭,到时狄戎俯首称臣,将军回来就是咱们运朝的大功臣,谁不得捧着?”
清和被她乐观的态度逗笑:“愿你所言皆能实现。”
柳琴不知池蘅是帝星一事,笑道:“没准将军回来,陛下施恩,能直接让两府成婚呢。”
做奴婢的自然是盼着主子好,她们跟在清和身边久矣,哪怕晓得有些事并非那样简单,可人嘛,总要捡着好听的话说,万一上天真能按照你口中祝福的成全呢?
“真能如此,你出嫁之日,我送你黄金百两。”
一听还有金子赚,柳琴连声道:“保管能成!”
与她们说笑两句,清和转身回到内室,柳瑟将沏好的香茶献上,茶雾袅袅,吹皱溢出的香气,她小口轻啄。
那日所见的男子气度不似常人,身边相护的四名白袍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上次她遇见此人,是天命一说在盛京大街小巷沸沸扬扬传开之时。
倘以天下为局,此人不可能是籍籍无名辈。
那么,他在棋局占据的是怎样的位置?
此次来盛京,又是为何?
她多思多虑,身边的琴瑟看不过眼恐她劳心伤神,劝慰几句,服侍她安歇。
……
御书房。
龙润手捧一盏茶,茶盖轻拨,扬眉道:“这有何难?既是先帝密旨,【龙门】岂有不相助之理?
“陛下尽管召那沈家女入宫,不过一女子,还能反了天?天子旨意在上,咱们不与沈家交恶,也能把这事办了。”
赵拥听得心神驰往:“依少主所言,朕该如何做,才能既不得罪沈大将军,又能完成父皇遗命?”
“好说。”龙润放下茶盏,从袖袋摸出一粒药。
“此乃龙某特制的【移情夺魂丹】,只需放入茶杯,药溶于水,沈家女喝了必定会昏昏欲睡,届时陛下将人带入寝宫,醒来,她会待陛下如同心头挚爱,痴情不悔。
“得了她的身,再夺她的心,沈家不过是陛下囊中之物。”
“竟有这般妙用?”赵拥不禁记起初见沈家女的情景。
沈家设擂比武招亲,病弱的沈姑娘一身鲜衣,外披火红色大氅,身段窈窕,穿得比谁都暖和,手捧暖炉文文静静坐在沈大将军身侧,容色出挑,貌若姑射仙子。
她坐在这,就将所有女人比得寡淡无味。
明明也不是多妖娆的模样,偏生透过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灵魂的馨香气散发出来,勾得人欲.罢不能。
“这真能行?”他问。
龙润瞥了眼新帝衣衫下隐约遮不住的巨龙,私心里对赵拥鄙夷到极点。
坐拥天下的帝王想要个女人都瞻前顾后胆怯懦弱,这样的一滩烂泥,能成什么大事?
亲眼目睹他这副不成器的蠢样,龙润提前为那命不好的沈家女感到惋惜。
好好的一朵鲜花难逃被猪拱的命运,真是可怜。
他道:“从无失手。”
赵拥狂喜:“朕这就下旨!”
话音一顿,他强撑理智:“只是,以何名义请她入宫呢?”
……
圣旨送入绣春别苑,扰了清和午睡的雅兴。
她睡眼惺忪,端坐在床榻默不作声醒神,绣着海棠花的锦被裹着玉色双肩,入秋,她的闺房比旁处暖和许多。
自家小姐这会迷迷瞪瞪愣在那仿佛入定,柳琴柳瑟不敢出言相催。
宣旨的太监被晾在正堂,茶喝了两盏也没见正主露面。
妄秋陪在那,笑:“您多担待,我家小姐身子不好。”
沈家嫡女生下来病歪歪的,此事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监哪能和病秧子计较?耐着性子继续等——还真别说,沈姑娘怪会享受,待客的茶都香得沁鼻。
“来者不善啊。”
沈姑娘轻声感叹。
闺房,清和睡意散去,那点子被人吵醒的恼意也从心头拂去。
掀被的一瞬间她破天荒地想,等阿池回来一定要让她陪自己睡。
这样,若有人扰她好梦,她便推一推她,踩一踩她,由着阿池去赶跑煞风景的不速之客。
这么一想,她唇瓣微扬,眉梢染了几点喜气。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正巧她也想进宫一探,这不就赶巧了?
潋滟的波光恢复平静寂然,柔情敛去,她眸光清冷,唇角轻扯,嗤了一声。
“阿琴。”
“奴在。”
“若我半个时辰仍未归,切记去谢家请姨母相救。”
柳琴正色:“是。”
宣旨太监不敢冒犯大将军之女,急忙掩去眼底的惊艳,垂首低眉。
接下‘入宫陪锦茸公主绣花’的明黄圣旨,清和心里明镜似的——无缘无故要她进宫,怕是陪赵绒是假,施诡计才是真。
太监前脚离了绣春别苑,沈大将军得到传讯,面沉如水。
圣意不可违,一刻钟后清和坐上马车朝皇宫行去。
身在宫内的赵拥激动地面色泛起异常的红:“皇妹,朕能不能成事,全靠你了。”
赵绒昔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破了身,再厚的脸皮也挂不住,躲在寝殿不见人,及至父皇身死,皇兄继位,她才有心露面。
得知皇兄看上沈清和那个病秧子,她不服气的同时也无可奈何。
父皇一去,再没人能惯着她了。
此次若不帮皇兄,以后哪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可要沈清和当她的皇嫂,她没来由的膈应。
赵拥心思一转:“傻皇妹,朕若娶了她,池蘅还不是你的?”
他故意瞒下池蘅是女子的身份,算是利用了赵绒。
经他一提点,赵绒果然点点头:“好,我帮皇兄!”
“一定要亲眼见她喝下这碗茶,记住没?”
他再三叮嘱,赵绒忍着不耐,挥挥手:“知道了。”
赵拥与龙润躲在暗室偷窥这边的动静,锦茸公主眼神沉沉地盯着桌边的空茶碗,想起自己被算计的那回。
到这会她都想不明白,明明是她要害人,为何受害的反而是她?
沈清和怎么做到的?
她攥紧拳头:重来一次她绝不能失手!
……
“沈姑娘,里面请。”
宫人慇勤带路。
赵绒上回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什么也不肯住在以前的宫殿,赵潜疼爱这个女儿,遂准了她迁居【绿萝宫】。
【绿萝宫】近在眼前,清和一脚踏进门,柳瑟规规矩矩守在她身侧。
仇人见面,眼红不眼红的且不说,许久未见,再见仇人竟出落地更为水润灵秀,赵绒嫉妒地想咬死她。
身在暗室,透过墙面凿出来的通气孔,龙润神色一怔:是她?是那个贵气清然、寿数无多的纯阴之女?
她竟是沈家嫡女?
刹那之间龙润思量许多,眼底惊异很快隐去。
如此说来,那位有能耐的‘夫家’竟是池家,与她在红尘帐里翻滚的是池家那位天降紫微星。
滚一滚气运拔高三分,这池蘅得有多喜欢她?
多喜欢,才愿以帝星运数反哺对方日益衰败的气数。
才会甘愿分出一部分福泽,凝作水雾绕在她头顶,护着她,陪着她。
他早该想到了。
能陡然拔高人之气运的,除了承天命而降的异数,纵是赵氏历代皇帝都做不到这等程度。
见沈姑娘而观帝星,龙润战意激发,警惕心起,将池蘅引为宿敌。
“臣女见过公主。”
赵绒假模假样地绣花:“快请起,沈姐姐,你快来教教我,怎么将这牡丹绣得栩栩如生?”
清和莞尔,移步上前,指点她手上的活计。
教了没一盏茶功夫,清和算看出来了,赵绒不止脑子笨,手也笨,不是装的,她是真学不会怎么绣牡丹,明艳端庄的花儿在她手下绣得和虫子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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