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哭够了,她遣人寻来煮熟的鸡蛋,肿痕消下去,抱着点心盒子乖乖守在床前静待人醒。
等到巳正,宋大监送来朝臣递上来的折子,池蘅索性便在心上人闺房批阅奏折。
清和一觉睁开眼已到午时。
夏日光线热烈,斑驳的光圈落下来点缀那人身影,她张开嘴,以为仍在梦里,近乎呢喃地喊了声“阿池”。
池蘅最后一笔落下,含笑起身:“婉婉,你醒了?还累不累?”
她握着她的手,触感温软,清和惺忪的眸子眼波微晃,痴痴笑了:“真的是你。”
她捉了池蘅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远山眉霎时有了春日的明丽和煦,嗓音喑哑,少了三两分柔和自持,平添勾人的魅惑,妖精似的。
“不是我还能是谁?”池蘅深陷在她潋滟深情的波光,一时情热,眼前再度浮现昨夜的痴缠。
“腿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清和笑着松开她:“你揉。”
池蘅耳尖蹿红,无奈地冲她笑笑,手摸进锦被顿时脸红脖子红,像个烧红了新鲜出炉的小傻瓜。
沈姑娘屈起一条腿来,懒洋洋睨她:“阿池,你怎么不动?这不是你做的好事么?”
连件小衣都不给她留。
赤.条条的沈姑娘大方坦然,池蘅自己挖坑自己跳,强行按下心猿意马,掌心暗合内力为她纾解肌肉的酸疼。
她手法极好,也甚是规矩,清和慢慢阖上眼:“你呢?累不累?”
池蘅在这事上格外逞强,竭力把舌头捋直了,眉毛上挑,犯浑的劲儿又冒了出来:“再来三四个时辰也使得。”
清和睁开眼,唇角微弯,字正腔圆地赞了声“厉害”。
当下把人哄得找不着北。
池蘅心思全放在她这,殊不知清和的眼目睁开起从没离开她,她心思暗转:“阿池,你亲亲我。”
池蘅俯身在她唇瓣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沈姑娘趁势搂着她脖子不让人走:“唇瓣是咸的,眼尾是红的,你果然哭了么?为何要哭?”
“我没哭。”她自动将一个时辰前哭成二傻子的记忆删除。
她矢口否认,清和深深地看她两眼,松开她的脖颈,自个躺在被衾抿唇好半晌沉默。
池蘅慇勤地为她捏腿,不时赔笑。
“是有人和你说何了?”
“没有。”
“我身边的人,琴瑟是被我嘱咐过的,府里的人更不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今天是楼里递交账册的日子,妄秋是不是来了?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想瞒过她真是一件天大的难事,池蘅既为她的聪敏感到自豪,又颇为头疼:“她担心我日后有旁的女人,要我待你好些。”
“多嘴!”
清和掀了锦被起身,雪白的身子比上乘的玉色还美不胜收,只她眉梢噙着冷色,池蘅不敢多看,担心她冻着急忙取了衣衫为她换好。
她贵为帝王甘心乐意为心上人忙前忙后,在她的安抚下清和火气稍退:“你若要负我,那是有一千种法子一万种法子,岂是旁人劝一劝就能好的?
“退一万步说,我是那种仗着情深就在你这要长短的女人?谁要你惦记我为你做过什么,忍过什么!”
她反应激烈,语气别扭,池蘅是想笑不敢笑,到最后肩膀被她按着咬了口,连忙软声求饶。
她一求饶,沈姑娘脸颊泛红,目不转睛地瞧她,说不清谁先动的,两人缠缠绵绵吻在一处。
冷不防池蘅下唇被重重咬了下,渗出细小的血珠。
美人饶有兴致问道:“咬你,怕不怕?”
“不怕。”
咬了人,清和又极其温柔地拿舌尖为她舔去唇上血珠:“阿池,我若为后,必要宠冠后宫,便是做个妒妇又何妨?谁敢肖想你,我让他们拿命来偿。”
池蘅晓得她的本事,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当即搂着她喊了几声“好婉婉”“好姐姐”,喊得清和面若桃花,腰都软了。
接连一月陛下都住在靖国公府,有家回不得,朝臣见识到她的强势,慢慢地开始打退堂鼓。
奉昌侯为将儿子送入后宫,不惜休假前往行宫面见上皇。
池太后在宫里住了些时日,女儿不在宫中,她在永寿宫住着也没甚意思,遂来行宫陪伴上皇。
周扶来得不是时候。
池衍好事被扰,冷眉从寝宫出来。
周扶见了他立时叩拜,先是诉苦,再是陈情,话里话外他家儿子倾慕陛下,不做陛下的人眼看就活不下去了。
八月的风微凉,风吹树叶摇晃,池衍看着昔年陪他并肩作战的老伙计,叹道:“没事你招惹她做甚?”
这话周扶没听懂。
池衍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沈家女,惹不起你就躲远点。
“阿扶,这不是咱们打天下的时候了。女帝继位是顺应天意民心,为人臣子哪能和陛下拧着来呢?莫要强吃苦头。”
周扶两眼茫然,还是没听懂。
想他身为奉昌侯,与上皇是过命的交情,满朝文武谁不敬着他?他怎么就惹不起沈家女了?不就是个女子?
他痛哭流涕:“上皇,非微臣与陛下拧着来,是此事实在有违阴阳纲常啊!”
“阴阳纲常!”池衍一拍桌子:“她嫁入池家早做了我池家一年的儿媳,说不要就不要,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陛下为沈家女几番出生入死,你一心和她拧着干,吃亏的早晚是你!你怎么就不懂呢?她才是大佑朝的皇!”
周扶满腹野望而来,被上皇臭骂一顿灰溜溜而去。
刚到家门,管家急慌慌跑来:“侯爷!侯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周扶气急,一脚踹在他胸口:“晦气!又出了何事?”
硬捱了他一脚,管家两眼一闭差点厥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那点子哀戚也被侯爷踹没了。
“禀侯爷,咱们大公子惹恼了陛下,被关进天牢了!”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169章 天意如此
周扶之子当街勾.引沈姑娘被陛下一脚踹断肋骨丢进天牢,‘惊驾’的罪名压下来,周扶脑袋眩晕,顾不得多想换好朝服入宫面圣。
结果被内侍挡在宫门外。
宋大监低声道:“陛下这会子正气着,侯爷与其在这碰钉子拱火,不如想想,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让他去求沈家女的意思了。
周扶面色颓然,失魂落魄出宫,适逢天街下起小雨,打湿他威风凛然的朝服。
池蘅在御书房内品读《帝鉴》,得知周扶去了靖国公府,冷哼一声,不再多问。
宋大监守在身侧专心伺候。
熏炉里飘出徐徐的香雾,他暗暗琢磨,这场君臣间的博弈也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陛下不是优柔寡断的陛下,她的耐性和魄力比群臣想像的还强。
天下安定,民心所向,为人臣子想太太平平,合该安分守己为君分忧,为民解忧,这才是陛下喜欢的。
管陛下宠幸男子还是宠幸女子呢?
立后的事不见上皇急,不见太后急,两位王爷更是作壁上观,皆是臣子在那和陛下过不去。
倘陛下执意迈过这道坎,谁能拦?
奉昌侯顶天是个侯爷,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点,久居深宫的宋大监自认比侯爷看得明白。
周扶来到靖国公府门外,仰天看着那道金字牌匾——陛下亲笔所书,龙飞凤舞,气势逼人。
陛下对沈家的偏宠半点没藏着掖着,对那沈家女的偏爱更是大咧咧不惧人看。
周扶咽下一口恶气,反覆劝说自己当是为了关在天牢的儿子。
他的儿子他了解,色欲熏心,撞到陛下手上那是活该,可到底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周扶强打起精神来。
门子瞅他一身被雨水打湿的官服,提前遣人通报。
奉昌侯登门拜访,沈延恩恼他教子无方,懒得做那表面功夫,请了清和出来,他自个挥袖走开。
对于沈延恩不给面子这件事,周扶却是松了口气。
要他当着沈延恩的面和一个女子服软,比杀了他还让人难以忍受。
“沈姑娘。”
“周侯爷。”
周扶闻声抬头。
饶是并非初见,还是被这女子的容貌气质惊艳到。
他委实不明白,好好的姑娘,二十好几的人了,乖乖嫁人不行么,偏要勾着陛下立她为后,实在是可恶!
清和玉手轻拨茶盖,滚滚的茶雾从茶碗冒出来,周扶大马金刀坐下:“沈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知本侯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嗯,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周扶被她温温柔柔的态度弄得一噎,不自在道:“若你肯不追究念儿罪过,陛下火气消了,自会网开一面。
“我周家再怎么说也是跟着上皇打天下的功臣,陛下刚继位就想对我周家下手,说出去难免落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沈姑娘不会想看到那一天罢?”
“你不是来求我放过周大公子的。”
“笑话!你有何能耐令本侯相求?”
周扶沉下脸来:“陛下乃天下人的陛下,万民都盼着盛世早一日来临,你倒好,以色侍君,妖媚惑人,害得陛下与臣子离心。
“莫说你是女子,就是男子也不该霸占着君王不放,何况还是个女子,陛下迎你为后,你能为陛下做甚?可能生下一儿半女?”
清和淡然一笑:“我自然无法为陛下生儿育女。”
“所以说,陛下乃女帝,后宫应是男人的天下!你趁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勿要与我周家为敌,女子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沈姑娘,你得知分寸!”
多少年了都没有人有胆子劈头盖脸在沈清和面前训教她要知分寸,怪新鲜的。
她眸色寒凉:“侯爷句句都瞧不起女子,究竟有没有将陛下放在眼里?”
周扶不愿被她抓住话柄:“陛下乃天降真龙,真龙只一位,天下的女子怎能与陛下相比?”
“倒是好说辞。周大公子行为有碍观瞻,恼他的是陛下,又非我,侯爷换个人去求罢。”
“你!你是存心见死不救了?”
清和茶碗‘匡当’一声搁在桌面,柔声讥讽:“侯爷好不要脸。送客!”
柳琴柳瑟迈过门槛,异口同声:“侯爷,请。”
周扶后悔言语冲动惹恼她,稳稳当当坐在座位不动弹,气氛僵持,他挥挥手,有意将进门的琴瑟二人斥退。
柳琴柳瑟瞧着自家小姐脸色,瞪了那自高自大的男人一眼,退守至门外,竖耳倾听。
“沈姑娘。”周扶态度软下来:“沈姑娘总该体贴一下为人父亲的心肠罢。”
“侯爷说笑了,我是一女子,怎能体贴为父的心肠呢?”
奉昌侯领教了她的厉害,笑道:“罢了罢了,本侯不再执着。
“实不相瞒,被关进天牢那个不争气的,是本侯最宠爱的嫡长子,沈姑娘所图无非后位,若你真能保我儿毫发无伤,救他出来,本侯不再挡你前路,你道如何?”
清和早先还有意与周扶和解,此刻见识过奉昌侯为人,她改了主意:“挡我前路,凭你也配?”
从靖国公府灰头土脸出来,奉昌侯气得直骂娘。
回到家见到堂前正襟危坐的次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回来做甚?”
周二公子是府里的妾所生,痴迷文学,头脑灵活,为人正派,最仰慕的是当今,此刻面对生父怒火,他躬身朝父亲行礼:“孩儿见过爹爹。”
周扶很瞧不上这个二儿子,素来嫌弃他文弱。
他耐性有限,周玄深呼一口气:“孩儿有几句话想对爹说。”
奉昌侯为长子奔波,又受了小女子的气,疲惫扶额,也没了训斥次子的心:“你说罢。”
“枪打出头鸟,杀鸡给猴看,这道理,爹是不懂吗?”
他上来就是忤逆之言,周扶气得端起茶杯砸在他额头:“谁准你这样与为父说话?反了你!”
鲜血从额头淌下来,周玄早料到会是此结局,他凄然笑开:“不是儿反,是爹爹要反。”
“住口!”
“爹爹的心陛下岂能不知?陛下将大哥关进地牢,管他什么由头,是‘惊驾’也好,‘犯上’也罢,总归没瞧上大哥,更无让咱们周家插手后宫的打算。
“陛下天人之表,真龙降世,在她治下哪容得咱们放肆?为图盛世,上皇都颐养天年为真龙让位,周家凭什么以为能凌驾在陛下之上?
“满朝文武,数咱家跳得欢,陛下没要了大哥的命,是顾念爹爹于国有功……”
周扶怒不可遏跳起来:“你大哥如今还在牢里吃苦受罪,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还没如何胳膊肘先往外拐,她敢对功臣下手,除非想招来骂名!”
“她为何不敢?她才是陛下!她是女子又如何?上苍降下来的正是一位不拘一格的女帝!爹,为了大哥一己之念,您连全家上下的前程性命都不顾了吗?”
周玄俯伏跪地抱他大腿:“爹,您三思啊!”
周扶有心踹开他,到底不忍下重手,须臾扼腕:“行了,知道了……”
蛇打七寸,周念便是周扶的七寸,嫡长子一场牢狱之灾,削去奉昌侯不可一世的气焰。
周大公子从牢里出来,面黄肌瘦再不敢和爹爹提“要做陛下后君”一事。
八月下旬,女帝废去周大公子袭爵资格,改扶持周二公子。
周扶整日忙着忧心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没时间再往陛下眼前添堵。
有周家这前车之鉴,朝臣不敢再催逼陛下充盈后宫。
池蘅四两拨千斤稍使手段惹得奉昌侯每日焦头烂额,周扶早朝见了她是何感想无人晓得,只是周二公子当日那番话到底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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