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很好,知根知底,陛下和娘娘也很好,以后不会给咱们阿桢委屈受,况且做了太女妃,阿桢以后也无需向人低头,岂不妙哉?”
听起来此事她思量已久,连女儿嫁人后的处境都考虑地面面俱到。
萧旗木惊讶:“娘娘是怎么想的?咱们阿桢……”
“娘娘怎么想,取决于太女怎么想。娘娘是位好母亲,总要阿桢阿宁两情相悦,婚事才能提上日程。”
萧情在庭院生了顿闷气,迈步往书房走去。
东宫。
宫人话音落下,皇太女肉眼可见地皱了眉,她挥挥手,宫婢鱼贯而出。
她的及笄之礼阿桢姐姐没能赶回来,是先后被一群书生半路阻拦,而书生阻拦阿桢姐姐,是为示爱。
真是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佑宁徐徐吐出一口气。
阿桢姐姐忽然问她可有心仪之人,是她偷偷有了心上人,所以来试探自己的口风?
一想到阿桢姐姐有了心上人,她心中一痛。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
天还没明,萧情眼下罕见地蒙了一层淡青。
做了大半夜糊涂梦,醒来想起阿宁,她心底不是滋味,是以白日在宫中见到太女殿下,眼神不自觉地多出两分幽怨。
佑宁被她看得一脸莫名其妙:“阿桢姐姐?”
如今萧情担任侍讲一职,专为陛下和太女讲论文史,陛下每月分为两次召见她,多数时间仍是她与太女相处。
萧情心思微乱,结束讲学后她闷坐窗前:“宋家、张家、柳家,要给殿下宫里送人了?”
“什么?”
“殿下及笄,觉得东宫寂寞了?”
“……”
面对忽然奇奇怪怪起来的阿桢姐姐,佑宁眸子微转,心情顿好。
萧情见不得她一脸灿烂的模样,伸手捂她脸:“有人往你宫中送人,就这么开心?”
她气得连“殿下”都不喊了。
佑宁捉了她的手捧在掌心把玩。
这动作实在亲昵熟稔,一时萧情竟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等意识到,耳根止不住微红。
她抽回手:“问你话呢!”
“也没很开心。”
皇太女遗憾地低垂眼目:“阿桢姐姐没赶上我的及笄礼,原是被一群书生堵在了半路。
“你也是,也不是第一天这般受欢迎,竟不主动与我提起,还要我派人去问知晓此事的人。
“你与我有秘密,张家、柳家、宋家有心往东宫送人,我哪好意思再告诉你?毕竟,是姐姐先和我有秘密的。”
她一副受委屈被人冷落的情态,深谙倒打一耙的技巧,睫毛轻眨,装得似模似样。
倘若萧情反应迟钝些,脑子再笨些,没准真就信了她的邪!
“我和你有什么秘密?那些人不值一提,我和你提来做甚?竟不想殿下还小肚鸡肠,拿捏我的不是?”
“我可不敢。”
佑宁歪头看她,眼睛灿若星辰。
对上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萧情暗嗔她扮猪吃老虎。
君子如玉的皇太女,被臣民赞为有圣人气象的储君,切开了其实也没那么软糯纯乖。
帝后养出来的人,哪有什么真的纯乖?遑论以后要统御群臣,坐稳大位。
“既然没秘密,阿桢姐姐意中人是哪位?”她小声道:“方便告知我么?”
还问方不方便?
可太方便了!
萧情没来由脑子跳出阿娘昨日提醒的话,又羞又气:“当妹妹的怎么也管起姐姐的事了?”
“怎么就不能管了?”佑宁瞥她,自言自语:“母皇如今也喊阿娘姐姐啊。”
“……”
“哎呦!”
大佑朝尊贵的储君可怜兮兮捂着脑袋,眼睛沁泪:“阿桢姐姐,你怎么打人啊?”
不打她手痒,真打了又心疼。
宫人纷纷装聋作瞎不敢瞧这边,萧情叹了叹,伸手轻抚她发顶:“哪有那么疼?眼泪,快逼回去。”
佑宁习惯她偶尔娇嗔的霸道,更享受她色厉内荏背后的温柔,认真道:“阿桢姐姐以后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她眼睛澄净,看久了竟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
萧情心里直打鼓,想移开视线,偏生不忍避开,目光交织成网,缠得她如同困在网中的蚕茧。
“不管哪家来送人,我都不会应的。”
“为何不应?”
“因为我只要我想要的。”
有那么一瞬萧情想问她究竟想要什么,话到嘴边,深深地瞧了阿宁几眼,被那明灿的笑惑去心神。
殿下从来都是明耀照人的,生来继承了帝后的好相貌,年方十五,已能勾得朝臣自愿献出家中的儿女。
萧情成人后很喜欢仗着年长逗她,这会竟不敢没分寸地趴在她肩膀。
她怅然地想:阿宁,是真的长大了啊。
都有人想送女人给她暖床了!
她神色变换地极有意思,佑宁瞅得津津有味,不停猜测阿桢姐姐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她以此为趣味,唇边噙着一抹笑,端的明媚文雅。
“罢了。”
萧情合上书卷:“我哪有什么心仪之人,你也不要有。”
“哦。”
她反应平淡,萧情瞪她,佑宁随即笑开:“那我和姐姐一起有?”
一起有?
萧情捏她脸,眼神分明在说:小家伙调.戏谁呢!
佑宁笑了两声,拉着她衣袖走到外面去晒太阳。
御花园,长荣公主与一众玩伴玩得尽兴,柳新眼睛蒙布,只能听声捉人,很快,就听她一声欢呼:“抓到你了!”
佑安捂着腮帮子,醋得没了边:“新儿姐姐,我在这呢!”
她喊了一嗓子,晓得抓错人,柳新急忙扒拉下眼罩。
阳光倾洒下来,看着一身长裙笑容恬淡的皇太女,她啊了一声,窘迫地倒退两步,屈身行礼。
“新儿姐姐免礼。”
佑安走上前来:“皇妹!”
“皇姐。”
见她额头有汗,佑宁摸出帕子递过去。
佑安潦草地擦两下,眸光微错:“皇妹,阿情,你们要和我们玩吗?”
萧情摇摇头。
“行罢。”佑安凝在眉梢的喜气微滞,故作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快去忙你们的罢,别耽误本公主快活。”
佑宁嬉笑两声,拉着萧情离开。
她们走后不久,长荣公主忽然想起一事,三两步走到柳新身边,低声不满道:“怎么扑到阿宁怀里去了?”
柳新被她摸手摸得一阵害羞,脸颊红红:“我以为是你啊。”
以为是你啊。
佑安登时眉眼有了满满的喜色,丢下众玩伴,拉着柳新的手往寝宫走。
“你笑什么?”萧情问道。
“没什么。”佑宁步调优雅,走到繁花盛开处弯眉看向她的阿桢姐姐,语气羡慕:“皇姐的人生,可真是快活。”
快活又肆无忌惮。
这感慨来得没头没尾,萧情忽然问道:“佑安与柳新姐姐?”
佑宁笑着点头:“皇姐早早寻到她的温柔乡了。”
才刚长大的孩子,且还是自己心中一直当做乖巧妹妹的人,说出口的话莫名惹人小鹿乱撞,萧情恼她,疑她跟着佑安学坏,斥道:“你懂什么是‘温柔乡’?”
皇太女殿下一脸纯情无辜,眼睛直勾勾地看过去,坦坦荡荡。
萧情被她弄得心烦意燥,不动声色地撇开脸,挥袖朝前方走去。
第216章 心如鹿撞
储君参与国事被陛下安排在吏部历练,人忙得脚不沾地,等萧情再见到她,已经是一个月后。
短短一月那人形容清减,添了天家贵胄的凛冽锋芒,玉簪挽发,淡绯长裙,银灰色束带,通身不可逼视的好气派,散漫怀抱毛发雪白的奶猫。
猫崽乖巧,不时拿小脑袋轻蹭殿下细白的指节。
一人一猫,萧情立在走廊看得移不开眼,耳尖泛红,一颗心在春风摇曳中生出些许羞赧。
一月未见,她当真想念阿宁。
日思夜想,任凭这想念慢慢发酵,连带着梦里都变得不大正常。
萧情是聪明人,她未经情.事,却非不懂情.事。
梦里与人拥抱亲吻这样羞人的事,早不是姐妹之情能说通的。
她为此迁怒阿娘总在她耳边念叨阿宁的好,一个人关在书房想了很多。
想来想去,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何时对阿宁起了那样不可说的心思?
“皇姐早早寻到她的温柔乡了。”
一个月前池佑宁满怀羡慕说出的这句话,成了这段日子以来萧情思想过的最多的话。
温柔乡啊。
阿宁也向往温柔乡吗?
她懂温柔乡的意思吗?
她是向往温柔乡,还是向往柳新那般窈窕丰腴的女子?
萧情捏着衣角,没发现自己又陷入魔怔。
因了一段绮梦和内心总觉别扭的情感,她顾自发呆。再次抬起头来,恰好站在桃花树下的皇太女殿下抬眸望来。
风吹动她金织银绣的衣角,发丝扬起,满身的灵气仿若要从那对眸子溢出。
眼波横流,勾人地紧,轻而易举扯动人的心弦。
萧情脸蛋儿微热,不自在地轻抚袖口,几个深呼吸后,得见阿宁的喜悦终归压下少女怀.春的悸.动。
她想:或许是年岁到了实在没心动的人,梦中便将一腔邪火倒在她最喜欢的好妹妹身上。
好妹妹……
这么想着,她自惭形秽,一顿心虚。
“阿桢姐姐?”佑宁字字清晰地喊她,柔了眉眼。
萧情面不改色,不紧不慢走到她身前:“殿下。”
见到她佑宁心情极好,松手放开猫儿,有眼色的宫人立时端来清水服侍她净手。
白嫩细长的指节没入水中分外漂亮,阳光下仿佛发着光,萧情匆匆移开视线。
丢开擦手的巾子,佑宁主动与她十指相扣:“阿桢姐姐,吏部历练真的好辛苦,你看我下巴是不是尖了?”
她上来就诉苦,和小孩子似的,萧情有心抽回手,想了想不知何故纵容了她。
歪头看去,确实下巴尖尖,连带着轮廓线都有了诱人的意味。
不再像个孩子。
这样的姿色,怎会是个孩子?
她心里一震!
佑宁先一步扣紧她手指,笑嘻嘻地不让她逃:“阿桢姐姐,我好想你。”
萧情沉默,心道:整整三十日不见,我也好想你。
只是究竟是对妹妹的想,还是多了几分旖.旎的歪想,她自己都说不清。
春夏之交,天是蓝的,风是柔的,一切刚刚好。
御花园很大,用脚一步步丈量要走好久,好在皇太女差事做得好被准了三日假期,这才有了今日的闲暇。
“我近日在园中发现了一处好地方,阿桢姐姐,我领你去。”
“什么好地方?”
佑宁有心说是“幽会的好地方”,话到嘴边乖乖咽回去,她仍是一副纯情俏丽的小脸,萧情愣是从那双眼看到一丝丝坏。
若坏的只是阿宁一人就好了,她暗想。那样,不管阿宁有多坏,她都能仗着‘姐姐’的威风管教她。
可现在……
萧情首先自个便身不正,指甲在殿下掌心轻挠一下。
有一月前的试探,佑宁觉得阿桢姐姐其实也是钟意自己的,然她不敢自作多情,更晓得阿桢姐姐何等优秀。
按照母皇的话来讲,阿桢姐姐是天生为相的料。
如今年轻,假以时日大佑朝必然会出现首个名留青史的女相。
想想就难忍激动啊。
佑宁眉飞色舞:“跟我来。”
往日当她是妹妹,萧情待她无微不至,可这会情感不再纯粹再去看她一颦一笑,竟也生出梦境内被蛊.惑的难耐。
试问满朝文武哪个不夸赞太女殿下生得好?
远山眉温柔隽永,眸如星,唇红且润,腰身纤细,文雅端庄,颇具圣人气象。
帝后的好全被她一人占了,得天独厚。
佑宁知道阿桢姐姐在看她,虽则阿桢姐姐看得她腿禁不住发软,她还是佯作无辜,牵着对方的手往花木深处行去。
两个聪明人此情此景都有点说不出的心猿意马,根本没留意一路走来人迹罕至。
而人迹罕至,这在人来人往宫人不绝的御花园来说,是极少见的情况。
花木茂盛,假山流水环绕,一手剥开花丛,佑宁笑道:“我也是无意发现的,此地风景好,无人搅扰。”
最适合与姐姐谈心了。
萧情嗔她,有心不跟她去,架不住皇太女盛情难却。
佑宁是真想和她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着花花草草倾吐心事,有种没做坏事却想做坏事的刺激感。
她长这么大,循规蹈矩从不做出格之事,不趁着母皇将担子交给她之前学学坏,以后做了皇帝,被束缚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尊位,怕是想再使坏也难了。
她缠磨萧情几句,生就弄得萧情对她软了心肠。
可是……
大白天两个人不在宫里谈天说地,跑到无人之地对着花花草草谈心什么的,好像有些奇怪啊。
她轻揉发烫的耳垂。
佑宁留心瞧了一眼,又道:阿桢姐姐是害羞了么?
她轻攥着拳头:阿桢姐姐害羞的样子真美。
皇姐偏要说新儿姐姐美,她弯了眸子:皇姐说新儿姐姐美,八成是看上新儿姐姐对她百依百顺且胸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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