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障目。
沦落到和冒着热乎气的鲜奶‘大眼瞪小眼’的滑稽下场。
喝奶就喝奶,愿赌服输。吴有用撸起袖子,三碗羊奶而已,大男人还能教三碗奶羞死?
他大手端着奶碗:“有什么好得意的,招够一百人也值得神气?兵练好了再说罢。”
池蘅笑吟吟:“这就不劳吴大哥操心了。”
她喊一声‘吴大哥’,吴有用不自在地垂下眼,后悔和她强脾气——再怎么说也是嫡姑娘的未婚夫,打池蘅的脸和打嫡姑娘的脸有甚区别?
他这人向来有恩报恩,沈大将军是他们夫妻俩的大恩人,他悄悄寻思:找机会还是和三公子说道说道罢,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讳的就是朝三暮四,心野了,不顾家的人你还能指望他卫国?
因为脂粉遮掩下的吻.痕吴有用很是为沈家嫡女鸣不平,又因为池蘅一句干干脆脆的‘吴大哥’,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位姑爷刚成年。
人谁无错?有错改了就行。
“喝啊,想什么呢?”
吴有用成见消弭,端起海碗仰头咕咚咕咚牛饮,三大碗最后喝猛了被一口羊奶呛着,池蘅随着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闹过,这事就算过去。
但‘玩女人’的事还没过去。
池三公子‘洗心革面’三年来从未踏足花楼,好好的‘浪子回头’被闲言碎语污蔑成‘风流成性’,这怎能忍?
绝不能忍。
池蘅组建好百人小队,制好花名册往主账为自己的兵申请帐篷,划分好地界,这一队算彻底从散兵营独立出来。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军营内多少人等着池百夫长烧这三把火,池蘅却不急,花了小半日熟悉底下的兵。
她记性好,将人名、籍贯、生平背得滚瓜烂熟,照着花名册挨个喊人出来谈话,名和脸对上,真心诚意地鼓舞一番士气。
雀斑少年从营帐退出去,池蘅挺直的背靠在座椅,口干舌燥,想润润喉,发现茶壶早就空了。
“池小兄弟?”
池蘅忘记喝水这回事,扬声道:“进来。”
吴有用提着一小袋柑橘一脸憨厚地走进来:“皇后昨日诞下一名皇子,龙心大悦,这不,这是赏下来。每个人都有份。”
每人都有份,寻常小兵分到手的是十枚铜钱,柑橘这玩意新鲜,果香汁甜,吴有用大小是个百夫长,二皇子降生,陛下为此犒赏三军大赦天下,听起来于理不合,但管他呢,反正上面赏下来三个果子。
赶上将军开心看他一直盯着这玩意不放,大方送他了两个,加上池蘅应得的,八个柑橘凑成一小袋——吴有用是来当说客的。
他不来,池蘅还得去找他,平白给她扣‘风流成性’的帽子,这哪能行?
加冠礼萧师刚为她赐字,此时传出污名岂不是打萧师的脸?干系重大,池蘅不能放任不管。
橘子皮剥开,香气四溢,池蘅慢条斯理剥去橘子瓣表层白丝。
吃个果子而已也不嫌麻烦,吴有用盯着她手瞧了又瞧,感叹不愧是富贵金窝里养出来的贵人,单看这细长的妙手,谁能想到她三年前就能一刀穿心送兰家麒麟子见阎王?
三公子在比武招亲擂台的表现很是亮眼,这会还有许多人印象深刻。
吴有用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兰羡之血溅当场,太子都被吓到了呢。
橘子瓣扔进嘴里,汁水溅开,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池蘅心情不错:“你来找我什么事?”
吴有用不见外地搬了板凳坐下,迟疑开口:“池小兄弟,咱们一个军营的不说两家话,你脖子这的红点子怎么来的?”
他快人快语,池蘅也正想和他掰扯这事呢!
快速咽下果肉:“你和你婆娘屋里的事儿也能和我说说么?是你压她还是她压你,一夜能战几回啊?”
荤话来得太快吴有用脑子一懵,不过须臾一巴掌拍在桌子,大嗓门震天响:“池蘅!”
“听着呢,我又没聋。”
不理会他的怒火,池蘅继续剥橘子瓣表层覆盖的白丝,语气劲劲的。
“我问你这你觉得冒犯觉得恼火,那你怎么就要问我的事呢?
“你不仅问了,还嘴上没把门败坏我的名声,你说我气不气?怎么着,就你看得出这印子怎么来的,就你有媳妇,你还不准别人有媳妇疼了?”
她越说越气,橘子皮扔在吴有用脸上:“你得向我道歉为我澄清污名才行,否则清和姐姐和我兴师问罪,你就等着我给你下战书罢。”
吴有用脑子不笨,震怒之余听进她话,嘴皮子一哆嗦:“媳妇?这……”
他睁大眼,手指颤抖:“这是……”
闹了半天是嫡姑娘弄得啊!
这误会大了。
池蘅送他一道白眼:“我是朝三暮四的人吗?我心里只有清和姐姐,罢了,早晚你会知道。”
“……”
吴有用脸疼。
提起的心放下来。
没朝三暮四就好。
不过……
他偷偷地想:看不出来,清和妹子胆子可真大啊。
顶着吴有用暧.昧玩味的眼神,池蘅咽下一瓣橘子:“你瞅啥呢?”
“嘿嘿,嘿嘿……”吴百夫长俯首正儿八经致歉:“小兄弟大人有大量,是我错了,再不敢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猜忌了。”
他说完软话转身大步迈出营帐,池蘅心道:不得了了,这人看着刚正不阿,实则不仅嘴碎,还蔫坏!
她头疼扶额,吃完橘子挥笔写下练兵计划书。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百人小队想脱胎换骨成为合用的兵,少不得要死去活来折腾。
有吴有用忙前忙后,流言很快平息。误会一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众人心里门清。
金乌西沉,士兵们呼朋唤友勾肩搭背前往酒馆喝酒,池蘅收拾收拾回家。
“百夫长好!”
“百夫长回家去呀,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喝两杯?”
池蘅此人笑起来极具亲和力,她身上的魅力和表现出的自信沉稳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更何况身为池家子,池家天下将门之首本身便受兵将拥戴。
“不了,你们去罢。”
她摆摆手,心道:抓紧你们最后的狂欢罢,好日子马上要到头了。
天边晚霞涌动,踩着一地黄昏,池蘅揉揉鼻子,眸光清澈:想婉婉了,今晚要不歇在别苑罢。
第99章 、红袖添香
朱雀街路北,绣春别苑。
正午时分沈家下人送来一只鹦鹉,说是给嫡姑娘解闷。
鸟是沈大将军亲自选的,红色的毛,尖尖的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就精神,关在鸟笼子里上蹿下跳,给食就吃,给水就喝,吃饱喝足又开始上蹿下跳闹腾。
别苑养着白虎,养着肥猫,肥猫下崽多出一窝小猫,白虎头上顶着肥猫,身后缀着一串猫崽满地跑,白的,橘的,三花色的,分外讨喜。
春三月,天儿一日日暖和起来,清和舍了暖炉拿猫崽当‘手炉’。
这个月以来她最宠的是那只奶白色的猫儿,不到两个月大,乖乖巧巧窝在掌心,一对猫眼看得人心里湿软,还会用尾巴试图圈住主人指尖,一点都不怕生。
多得是好玩的宠物,偌大的别苑不差一只鸟。倒是送来这鸟,清和还得惦记着把鹦鹉看好,省得不知哪天葬身猫腹。
红毛鹦鹉嚣张了半日才肯老实。
太阳缓缓落山,沈姑娘有情爱滋润,得偿所愿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发自肺腑的喜庆,容光焕发,眉眼舒展。
昨日才与阿池心意相许,今日一整天不见人,按理来说哪能不相思?只是清和习惯了相她想她,多少年都等了过来,不差这三五日。
池蘅初入军营,她没奢望她会来。
但那人偏偏来了。
像酝酿好的惊喜,又像等在春天提早一日盛开的花儿,甫一出现,这双眼再看不见其他。
“姐姐。”
池蘅绕过修砌精致的莲花池,衣带飘飘,行至桃花树下坐在一侧的藤椅:“哎呀,总算见到你了。”
说得见自家小姐一面有多难似的。
柳琴为她沏茶倒水,水温正好,池蘅端起来喝了小半杯。
她脖颈生得嫩白纤纤,茶水顺着喉咙吞咽下滑,怎么看怎么性感,清和撑着下巴瞧得津津有味。
想阿池日后免不了在军营和一群汉子打成一片,会一起在太阳底下淌汗习武,会齐聚一堂商讨战略,她有些吃味,有些羡慕。
羡慕好多人可以看到她热血飞扬的小将军。
“是茉莉花茶啊,好喝,真香。”
清和捏着帕子欲为她擦拭淌至下颌的水渍,池蘅话音落地不拘小节地拿袖子抹了抹。
她是第一天入军营不错,但入乡随俗,军营里的人大口吃酒大口干饭,她若再和往常一样讲究,肯定有人私底下念叨她‘娘娘腔’。
被念叨‘娘娘腔’不算啥,泄露身份就坏了。
她适应良好,赶巧堵死清和碰碰她、疼疼她的捷径,满心的体贴没处发挥,清和遗憾地收好锦帕,笑容宠溺:“累吗?”
“还行。”
池蘅左手捂着右肩活动筋骨,余光瞥见琴瑟两位姐姐,她灵机一动:“有我的饭吗?”
蹭饭蹭得理直气壮,柳琴见小姐唇边噙笑,问道:“小将军想吃哪几样菜?”
干脆利落地报了菜谱,柳琴柳瑟不再打扰两人谈情说爱,目送她们走开,池蘅身子斜倾,单手托腮眉飞色舞地和清和讲她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吴有用你还记得吧?逢年过节往你家送药材对我岳父比对亲爹还亲的汉子——前年为青楼相好和宁昭世子干仗的那个,他,他真是气死我了。”
光听她说话清和就止不住眼底的笑,柔声配合:“记得,他很是慇勤,进了府话不多,看起来很老实的人。他怎么你了?”
“话不多?”池蘅仰头指着脖子上没消下去的红印:“他就是看起来老实,芯里蔫坏。”
她两道眉毛弯弯,声音放低:“姐姐,你昨儿对我又亲又咬很是热情,睡了一宿印子还在,出门前我特意用阿娘的脂粉遮盖,一路相安无事。哪知到那就被吴有用那厮瞧见,他那双眼比鹰眼还厉害,愣是看透这是吻.痕……”
她告状就告状,说起话来和耍流氓无二,还不能说她在胡言乱语,清和耳尖微红,好奇心起:“然后呢,他揭穿你了?”
池蘅轻哼:“你对我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哪用得到什么‘揭穿’?是个人都该懂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且与人欢好的事儿是能随便问的吗?
“吴有用木头脑子,根本没敢往你这想,他冤枉我‘不守夫道’,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军营上下都误会我玩女人。冤得我!”
清和长睫轻颤,极力压着笑:“被人冤枉你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池蘅气势一下子弱下来,指尖轻挠下巴,两只耳朵红红。
不好意思地避开未婚妻温柔注视,自顾自盯着靴尖猛瞧,她叹了声:“我就问他,你和你婆娘屋里的事也能和我说说么?是你压她还是她压你,一夜,咳,一夜能战几回啊……”
她小脸白里透红,话说完惹得沈姑娘上身笑趴在桌子。
池蘅清清嗓子无措地挠挠头:“我这叫做先声夺人暗中提点,好在吴有用脑子还算有用……”
“问得好。”清和抬起头,笑意盎然,面若桃花:“等再见到他我也拿这话羞他,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池蘅因她这话骤然心动,喜不自胜:“姐姐,你怎么待我这么好?”
沈姑娘眼尾轻佻,池小将军捂着心口不敢再想入非非,咕咚咕咚喝茶降降火,轻笑:“我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欺负?姐姐放心,在军营没人能欺负我。”
“你是大将军之子,还是沈家姑爷,借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把军营欺负新人的那套放在你身上。”
“懂还是姐姐懂!”池蘅心甘情愿地捧着她。
暮色悄然而降,她起身搀扶清和进屋。
十指交叉相握,小将军心里活像装了七八只兔子,扑腾扑腾闹得她脸都红了。
“看路。”
“哎,看着呢。”她悄悄收紧指:“婉婉,我手暖不暖?”
清和嗔她:“全是汗。”
“是汗好,哪个正常人握着心上人小手不出汗的?”
“歪理。”
池蘅瞧着她笑脸大着胆子揉.捏她指腹,十指纤细,根根分明,嫩滑如豆腐。
“姐姐,今晚我能歇在这么?”
清和步子一顿,侧头看她:“能呀,你想做什么?”
迎上她清泠泠的眸子,池蘅脑袋一热:“睡你……隔壁怎样?”
清和喉咙传出清清浅浅一声低笑,嗓音婉转,心如明镜:“睡谁?”
池蘅眨眨眼,东瞅西顾没看见琴瑟的影子,腼腆地和她咬耳朵:“睡你。”
“流氓。”
“行不行呀?”池蘅跟上她的步子,勾着她小拇指轻晃:“你睡我也成。不挑。给你暖被窝都不行吗?我都自荐枕席了婉婉,三月份,夜里挺冷的,我还能——”
“闭嘴。”
“……”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
“兔崽子,今晚又不回来了。”
池夫人摇摇头,要不是知道清和是怎样的人,还以为她家阿蘅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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