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子里,两个人都怀着心思,都像是正经人似的,装的比谁都累。
还是周明朝装不下去了,笔放回架子上,他把那张污点折起来放到一边:“你不回家吗?”
沈闲有点忸怩:“你不叫我吃过饭再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装装装。
沈闲揪着哭泣的盆景:“周兄,你家真大!”
周明朝写着一手烂字:“嗯。”
第55章
“周兄还是不来?”
沈闲穿着一件月牙色外衫,正在墙角下面摘花,抓住枝干粗鲁的向上一扯,花根带着泥被他拽出来了。
城主府就没有小少爷不糟蹋的地方。
“周公子说他有事,”鸿鹄摇头:“让少爷一个人去,周公子还说,就是吃一顿饭,夫人在旁边陪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少爷别怕。”
“我怕什么,那刘小二还能吃了我!”沈闲哼了一声,花也不摘了,把花根掰断就走:“我就是看他一个人,闷在那个屋子里,生病了也没人知道,这都几天了,也没把他从家里请出来。”
自从那日沈闲在周府蹭了一顿饭后,就再也没见到周明朝的人影。
沈闲回家后的第二天,兴致勃勃的叫人去请周明朝在流辉湖钓鱼,鸿鹄去了,周明朝没来。
第四天,沈闲约周明朝出门,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书馆,他想着周明朝家里那么多书,应该会有兴趣,鸿鹄去了,周明朝还是没来,推说累了。
又隔了两日,沈闲想邀周明朝去山上找些新鲜的笋子蘑菇,挖回来炖汤也是一绝,鸿鹄又去了,周明朝还是没来。
一连十天,周明朝都不见人影,不是推脱有事就是乏了,今天,夫人和刘夫人又约着去樊楼吃菜喝酒,带着家里孩子一起,沈闲想拉着周明朝一起,但还是没见着周明朝人。
一两次情有可原,次数一多就变成了拒绝推诿,有什么事,临州城有几个你肯赏脸吃顿饭的?找什么借口不来!
沈闲越想越气,看什么都烦,花也不要了,手里的东西一扔,愤愤的走在路上。
这次夫人都不需要连哄带骗了,沈闲没等她来催,自己先跑到马车里坐下了。
马车上,夫人看沈闲绷着一张脸,忍不住上手搔了搔他下巴:“看看这脸,拧一拧能挤一盆水出来,这次是你自己说要来的,娘没逼着你出来。”
夫人像逗猫似的,沈闲脑袋一偏:“我知道,又不是为这个。”
“那你是为了哪个?”小声嘀咕被夫人听见了,她又掐了一把沈闲的脸:“一大早的就不开心哪?”
“娘,我都多大了,别摸我脸,”沈闲无奈的躲过夫人的手:“没有不开心。”
孩子确实大了,看着马车外面的半张侧脸已经有了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影子,夫人收回手,笑着叹了口气。
“嗯,是大了,比昨年长高了不少,衣服都要扯料子重新做了。”
“这天越来越冷,我叫你爹去布店里扯几匹好的料子回来,给你和明朝做两身冬天穿的衣裳。”
沈闲放下马车帘子,靠在车壁上,听见有新衣服也提不起兴趣:“好啊。”
“说起来,这几天怎么没看见明朝?”
前面几天都看见周明朝和沈闲混在一起,城主还怕沈闲给周明朝带坏了,一连好多天没看见人,还有点不习惯。
提到周明朝,沈闲的脸又有点垮:“不知道。”
夫人一看他这样:“你们吵架了?”
“没有,”沈闲闭上眼:“这几天我也没看见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夫人笑了笑,也不劝:“明朝在宅子里面闷了好多年,没见着他和谁要好过,也不说和哪家的姑娘走得近点,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我知道。”
沈闲低着脑袋,看见了自己垂在腰间的玉佩,又想到了那日他在周府吃饱喝足之后,周明朝送他出来的表情,清冷不惹凡尘,却带着一点热度,就像是燃着一堆柴火,有人想用雪水给他扑灭,但火燃的实在是太大了,还是零星的蹦出几个火星子,在冰天雪地的格外显眼,沈闲一眼就瞧见了。
“我知道的。”沈闲呼出一口气,又说了一句。
樊楼里面人很多,伙计迎来送往,忙得脚不沾地。
沈闲跟着夫人来到楼上雅间的门口,临推门时又有些踌躇了,只是小辈之间喝酒吃菜,谈天论地,那也没什么,可是双方母亲都在,想说的话不能随意,吃菜不能放肆,说话做事都要按着规矩来,沈闲觉得还不如在家里睡觉。
尤其是周明朝不知是有意无意,好像是故意不见他,沈闲胸口堵着一口气,周兄躲着他,他还得和土豆蛋子吃饭,还得装出人五人六的样子吃饭,这日子过得,真有意思!
沈闲的那口气,在他进门的时候,一下子就消散了。
雅间里,除了刘夫人和刘冬藏外,那个坐在门口,仰头咧着嘴向他笑的人不是许谌又是谁?
沈闲不仅不觉得胸口闷了,还觉得腿有点发酸,条件反射的隐隐作痛,他害怕这兄弟再给自己来一脚,今年这年就能在床上过了。
“武状元在街上遇见我家冬儿,上次冬儿从山里回来多亏了他,还欠许状元一顿饭,赶巧,这就……”
刘夫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存着相亲的意思,她还带着另外一个男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没事没事,年轻人多了他们还自在,”夫人笑了笑:“等会儿让他们自己去玩,我们两个听戏去。”
“好,菜都上齐了,就等你们来。”刘夫人拉着夫人坐下,又转头打量沈闲:“你家闲儿真是长得越来越好看,比我家冬儿还白。”
刘夫人一直都喜欢白白软软的小闺女,养大了一个刘冬藏,现在又想养小孙女,看着沈闲的模样,她就很是喜欢。
“是啊,我刚才还在说,这一年窜了不少个头,明年就有他爹那样高了。”
“他今年才十五六,还有得长,对了,”刘夫人想起被忽略的许谌:“武状元今年多大?”
许谌正在喝茶,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点红,他把杯子放下来:“二十,今年二十。”
“年轻真好。”夫人笑眯眯的点头:“你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我听我家老沈说你还单着,也没娶妻?”
许谌握着茶杯,点了点头:“家中就我一个,上面还有祖母,这几年在外,并未娶亲。”
“也是个好孩子。”两位夫人对视一眼,相继笑了。
沈闲抱着杯子喝茶,看着许谌,也笑了。
两位夫人顾着说话去了,没见着两个人借着捡菜的功夫你来我往的偷看,就沈闲进门这一会的功夫,两个人就偷偷对视了不止三次。
刘冬藏乖乖的坐在刘夫人旁边,鬓边戴着一只榴花簪,看上去十分的温顺贤良,大人说话也不插嘴,就只是趁着吃菜喝茶的空当,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许谌,又迅速的把头埋下去。
沈闲看她小口吃菜,对着夫人的夸赞抿着嘴笑,哪里有那天对着沈闲叉腰柳眉倒竖的影子。
因为许谌在,两位夫人也不好把话题往沈闲和刘冬藏两个人身上引,反倒是问问三个小辈平时的起居习惯,聊一些城中的趣事,一顿饭下来,沈闲听着城中其他大户人家的八卦,看看对面两个人明着暗着的互相偷瞧,吃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觉得无聊。
吃过饭,日头暖洋洋的,两位夫人相携着去听戏,对着三个人摆摆手。
“去玩罢,我们年纪大了喜欢的东西你们少年人不一定喜欢,你们去湖边走走,听说林园的海棠花开了,去那看看。”
夫人看着沈闲又唠叨了两句,不许欺负小妹妹,有什么事得让着她,还让把刘冬藏送回府再回来云云。
沈闲不住点头,这才送走了两位老祖宗。
三个年轻人站在酒楼门口。
“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变得椭圆椭圆的。”沈闲揪了一把小姑娘绑头发的带子。
“你……”
刘冬藏怒目圆睁,当即就要和沈闲在街上吵起来,可是许谌就在旁边看着。
刘冬藏忍着没说话,就是鼻子被冻的一抽一抽的,有点发红,小姑娘只是被冻的,许谌看着就觉得小姑娘是受了委屈,但是性子好,低头不说话。
“沈少爷,”许谌正色:“不可以随意揪女子的头发,冬藏还小。”
沈闲:“……”
刘冬藏看了一眼许谌,又羞涩低着头,向许谌挪了两步。
许谌看着她,指了指旁边买风筝的摊子哄她:“给你买风筝?这个天风大,风筝可以飞得很高。”
刘冬藏害羞的揪着帕子:“好。”
沈闲:“……”
为什么这些姑娘在自己面前,和在心上人面前是两个样,刘冬藏也就不说了,柳月絮也是,那也是位彪悍的巾帼须眉。
第一次见沈闲的时候就泼了他一脸水,姑娘家说起提亲来的事脸都不带红一下的,但是在李未面前就乖巧可人,和当初那个坐在床边冷若冰霜的姑娘判若两人。
这些姑娘太可怕了,沈闲摇了摇脑袋,转身朝街对面走。
“沈少爷,你哪里去?”许谌还记得夫人说让他们三个去林园看海棠花。
沈闲向后面摆了摆手:“我不去了,别和小姑娘玩得太晚忘了时辰,记得在天黑之前给人家送回去。”
他去了也是看着二人浓情蜜意,看着心里受刺激,还不如回家睡觉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见!
第56章
今日的天气不错,早早的就亮了,太阳也出来的早,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昨晚上睡得早,沈闲也起得早,沿着石板路溜达一直到他爹废了好大一番心思荷塘。
叶子已经萎了,枯黄的一片一片立在荷叶杆子上,里面的水也不是很深,就到人的脚踝,沈闲看着,心里突然就活泛起来了。
鞋袜外袍被丢到岸上,沈闲挽起裤腿溜到池塘里面,这个天池子里面的水冰的心凉,沈闲刚刚一下去,就冻得一个哆嗦。
他又趁着他爹没看见,偷偷溜到荷塘里面去了。
但我们小少爷何等坚强之人,就算是他的脚在池水里冻木了,没有挖出藕来,他也绝不回头!
沈闲哆哆嗦嗦的朝前走,他本生是看中了池子当中一株杆子很粗的荷叶,可是走了几步,天太冷,水太寒,沈闲吸了吸鼻子,实在走不动道了,便退而求其次的,找了一颗在手边的,顺手就能掏出来的。
可是沈闲实在不是挖藕的料,从上次就可见一斑,少说挖了十多个坑,最后能吃的只有两小盘子,一盘端给城主夫妻用以谢罪,一盘沈闲和周明朝吃了。
只见沈闲打着摆子,在湖水里面顺着荷叶杆根茎的轨迹,一点一点的向下掏,这里的荷塘是城主种来哄夫人开心,不是特意种来吃藕的,里面的泥土都是实的,特别难掰开。
沈闲这会比上次有了点经验,沿着纹路向下探,就摸到了一节硬硬的东西,两只手都冻得麻木的沈闲拨开周围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把藕扯出来。
他弯着腰,头发都掉在胸前,有水的地方本来风就大,这时从侧面吹过来一阵风。
沈闲:“……”
他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
沈闲站起来,揉揉腰,顺便把头发用手背拨到脑袋后面去,一仰头就蹭了一脸泥。
小少爷甩甩脑袋,又开始埋头干活,他也实在是闲,一节藕,他在池子里扒拉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是弄出来一节连在一起的,没有断掉的的莲藕。
沈闲在水里晃荡了几下,莲藕上的黑泥被冲掉了,露出白胖白胖的模样,沈闲举着它,还没来得及高兴,岸上突然传来了。
“闲儿,你又在池子里挖藕!”
沈闲身子一顿,条件反射的想要找地方藏起来,可是一池子的枯荷,他能藏在哪里去。
好在岸上的那个人是夫人,她看沈闲呆着不动,又走近了两步唤他:“快上来,水里多冷啊,当心着凉了。”
沈闲听着夫人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这才转过身,犹豫的抱着他的大莲藕,磨磨蹭蹭的上了岸。
裤腿子上都是泥,沈闲冻得小脸煞白,他看着藕,思考了一瞬,还是给它藏在身后:“娘。”
“藏什么藏,我都看见了,平日里有炒的炖的蒸的,没看见你吃多少,总是想去池子里挖,”夫人没好气的拿帕子擦沈闲脸上的泥:“看看你这脸,门口讨饭的都比你干净。”
沈闲嘿嘿一笑,没说话。
夫人看他这样,更气了:“回去就让张婶给你做一桌子的全藕宴,让你吃个够,看你还去挖不挖!”
“这个自己挖的有意思,阿嚏!”沈闲打了个喷嚏,然后又笑着把藕举起来,放在夫人跟前晃悠:“娘你看这个藕,我挖的,肥不肥,一点也没有破,给娘炖汤喝好不好!”
“肥肥肥,像你小时候那样白白胖胖的,”夫人摸了摸沈闲的脸,又捏了捏他的手,微微皱眉:“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了,着了风寒喝药不说,自己也难受,下次不许再进池子里挖藕,不然就给我抄书去。”
沈闲揉了揉鼻子:“哪就着凉了,不至于不至于,我觉得还好。”
“我们年轻人,怎么就……”
沈闲仰着通红的鼻子,还想在臭屁两句,被夫人揪着耳朵带回房换衣服去了。
“娘,我的藕呢?”
沈闲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藕,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挖出来,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夫人正坐在火炉旁边打瞌睡,秀丽的眉眼靠在紫檀椅上,闻言睁开眼睛:“让她们拿下去做菜了,给你炖汤喝,抱着一个藕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像什么样子。”
“没扔了就好。”沈闲安心的在小板凳上面坐下,和夫人凑在一起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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