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巍懵住,仿佛受宠若惊,胳膊在空中架了半天才轻轻将他搂住,温声安慰说:“乖,没事,都有我呢。”
卡文恍惚了一下,他觉得颜巍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要不,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可他早已无暇细想这些,这一刻,他只期望有人能借他肩膀依靠,让他得以喘息,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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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恢复如常了,卡文问:“中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在重县?”
颜巍说:“临时接了个案子,重县二中有个高三女生失踪了半个月,今天尸体刚被人发现。”
“那,案子进展还顺利吗?”
“几个藏尸地点都不是第一现场,给画像带来不小的困难,我只能尽力吧。”颜巍说:“现在基本能确定的是,凶手是学校里的人,年龄二十岁左右,是一时受到刺激,冲动之下第一次作案。不过,如果不尽快抓到他的话,他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啊?那得赶紧抓人啊。”卡文震惊,一顿,“不对,什么叫‘几个藏尸地点’?不是只死了一个人吗?”
“杀人后分尸。”颜巍说:“凶手应该有特殊收集癖,尸体的阴|部被割,现在还没找到。”
卡文感到一阵恶寒冷,搜集女生的……好变态啊。
“只有等警方确定了第一现场,我才能做进一步画像。”颜巍解释。
说话间到了楼上,卡文听着家里好像有声音,歪头奇怪地看了眼颜巍,“师伯,咱家是不是进贼了。”
“……想什么呢。”颜巍笑着拍了下他的小脑瓜,按门铃,“我们回来了,快开门。”
谁在家里?卡文疑惑,转头见向东流站在门后。
她戴着花围裙,端着盘菜,火焰般的长发用红色发带在脑后随意绑成低马尾,像下落凡间的七仙女正为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又像童话里善解人意的田螺姑娘。
“小朋友这么晚回来?快进屋吃饭。”向东流热情地招呼。
卡文挥去心里之前的想法,不,她不是七仙女也不是田螺姑娘,她分明就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师伯。”卡文喊住颜巍,歪头一笑,问:“向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咱家?”
“好好跟人解释吧,说说这么晚了叫我来做什么。”向东流瞥了颜巍一眼,抿着嘴笑,屁股一扭,转身端着盘子上了桌。
颜老师拽着生闷气的小孩儿去洗手,在洗手间伴着哗哗的水声说:“我不是以为自己今晚回不来,想你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就让东流过来照顾照顾你嘛?”
“哦。”卡文打着肥皂搓手,装作不在意地说,“我这么大人了还用照顾,再说,向姐姐来了晚上谁哪儿,睡你房间还是沙发?”
“当然是睡……”颜巍张张嘴,这时“滋溜儿”一声,他垂眼盯着卡文脚边,笑:“小孩儿,你肥皂掉了。”
“…………”卡文赌气没理他,冲干净泡面拿毛巾擦手。
颜巍弯腰把肥皂捡起来,倾身朝他靠近,几乎贴着他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小孩儿你乱想什么呢,她自己有家,当然得回自己家睡,我只是让她过来陪你吃个饭。”
卡文往后退,直到腰紧挨着洗手台没处躲,脸都被颜巍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给喷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你要是晚上真、真不回来,让向姐姐睡你房间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反正跟我都、都没关系。”
“哦。”颜巍学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中却盛着笑。
“解释清楚了没?解释清楚了都赶紧给我过来吃饭!”向东流在外面喊,卡文趁机推了颜巍一把,红着脸跑了出去。
向东流看颜巍,“明天周末,有计划吗?”
“没,什么计划?”颜巍问,往卡文碗里夹菜。
“小朋友高三学习那么紧,好容易有个周末,你没想要带人出去放松放松。”向东流不满地说,也往卡文碗里夹菜,“小朋友还是太瘦,正长个儿呢得多吃点,长得白白胖胖的捏起来才舒服。”
“够了够吃了,谢谢姐姐。”卡文被她的热情吓得,赶忙把自己的小碗端到手里。
颜巍瞥了向东流一眼,“小孩儿晚上吃得少,不用给他太多。”一顿,把碗凑到卡文碗边,“不吃的都给我,还有那片肥肉,要是腻着了更容易睡不着。”
“嗯。”卡文咬着下唇,认真把自己吃不下的饭菜都拨到了颜巍碗里。
向东流捂眼,“天哪,颜巍你这样秀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亏我还打算明天组织一次野餐,带小朋友去放松呢!”
“好,时间地点你定吧。”颜巍往嘴里扒着卡文的剩饭,一句话就把重任甩给了向东流,“小孩儿,你想吃什么零食都告诉你姐,让她给你去买。”
“我就不去了吧。”卡文垂着眼,强颜欢笑:“你们俩去野餐,我瞎凑什么热闹。”
“是我没说清楚。”向东流说:“不是我俩野餐,是我们俩带你去野餐。本来就是给你放松压力的,你不去怎么能行?”
“…………”对方坚持,卡文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想,自己跟去算什么呀,俩大人带一小孩儿,是不是还得整一套亲子装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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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向东流在厨房洗盘子,卡文过去帮忙。
“不用不用,你找你师伯玩去吧。”向东流说,干活的动作十分麻利。
卡文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动作急得跟抢也差不多,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不行,哪有让客人洗盘子做家务的。”
“……”向东流一愣,盯了他两秒,“噗嗤”一笑。
卡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时不时的想怼向东流一下,这会儿被她瞧得心虚,撇开脸,说:“他,他是我师伯,我算是家里的半个主人,我……反正,反正……”
反正,就是比你跟他亲!
“小朋友。”向东流手撑着灶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喜欢的人,有女朋友吗?”
“啪!”
卡文手一滑,盘子砸在地上顷刻间摔个粉碎,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离。
“什么东西摔了?”
颜巍听到动静从书房跑出来,见卡文正蹲在地上捡碎片,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难过得肩膀都不住颤抖。
向东流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看到颜巍跟看到救星一样,拼命努嘴使眼色。
颜巍瞪了她一眼,蹲下身轻声说:“小孩儿别捡了,等下拿扫把扫扫就行,当心扎手。”
说着就想去捉小孩儿的手阻止,谁知对方指尖一颤,飞快地抽开了,仓惶起身,“我累了,师伯晚安。”
“你刚跟他说了什么?”颜巍推了推眼镜,薄薄的镜片在头顶的吊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向东流也很无辜,“没说什么啊,就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谁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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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卡文抖了抖指间的烟灰,些微失神。
向东流为什么会突然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如果连向东流都能看出来,颜巍肯定也……跟一个同性恋做室友,他究竟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
“小孩儿,我可以进来吗?”颜巍敲他的门,刚刚听到,向东流似乎已经离开。
卡文忙掐灭了烟头,声线被烟熏得微微沙哑,“不可以。”
“还郁闷呢?”颜巍笑,倒是没再跟以前一样闯进来,只贴着门说,“不就是还没有女朋友嘛,小孩儿模样长得又不差,以后会有的,只不过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考大学,暂时顾不上而已。”
不是不是不是!颜巍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不喜欢女生,也永远不会为了隐藏性向而去祸害好好的女孩子,他注定一生都只能孤独的一个人。没人能理解,他压抑的、恐惧的,永远不会有人来帮他。
卡文闭着眼,绝望地在心里大喊,可话到嘴边,也只是闷闷地一声,“别说了师伯,就让我安安静静当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吧。”
颜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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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餐的地点选在沙滩公园。
说是“沙滩”,其实就是挖了个大点儿的人工湖,湖转圈儿铺上几层沙子,常有家长闲着没事,带着自家三岁小孩儿来挖沙子玩。
向东流负责采购食品,颜巍跟卡文负责“人到就行”,饮料薯片,瓜子啤酒,还有熟食,找块大桌布往地上一铺,搞得有模有样。
向东流塞给颜巍一罐啤酒,自己也开了一罐,问卡文要什么,卡文挑了挑,选了罐无糖可乐。
“小朋友,你想好要考哪所大学了吗?”向东流问,扫扫颜巍。颜巍只笑,看样子也不知道。
卡文看着不远处几个堆沙子的小孩儿,说:“还没想过,填志愿还早。”
“没心仪的学校?”向东流一听,忙疯狂暗示,“清大是国内排名最高的学府,除非你想出国留学,要不去清大最好,正好颜巍在那里教书,你们干什么不都方便嘛。”
“我们干什么?”卡文没听明白。
颜巍在旁边轻咳了声,提醒向东流,越说越过分了啊。
“我记着……你们学校秋季运动会,是在这学期还是下学期来着?”颜巍问。
卡文无语:“秋季运动会,怎么可能在下学期?”
向东流笑:“紧张了,你师伯听说你要选学校,紧张了哈哈哈。”
颜巍拿脚蹬她,死不承认:“滚蛋,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还不是最近忙的团团转,忘了季节。”
卡文毫不怀疑,吐槽说:“连季节都能忘,师伯你怎么不忘了自己是谁。”
颜巍笑笑不说话。
向东流瘪嘴,“你忙,你能有人小朋友忙?高三跟炼狱一样,任谁都得扒一层皮。你也没我忙,忙着催稿忙着谈合约忙着控评,还得负责给你洗衣做饭兼顾你的终身大事!”
颜巍示意她打住,笑:“既然你这么忙,今天给你放假,你时间自由。”
“真的?”向东流直起身,这时接了个电话,“嗯?嗯嗯嗯!好的!今天?好吧。”
不到十秒结束通话,她苦哈哈地看着二人,眨巴着眼说:“时间是不可能自由的,又来了一大单,我先撤。”
“啊?”卡文惋惜地说,“东西你都还没怎么吃呢?”
向东流拎着包从花桌布上爬起来,笑,“下次吧下次吧,你们好好玩。”
颜巍一下就识破了她的“奸计”,皮笑肉不笑,“慢走,不送。”
“向姐姐人真好,活泼热情,工作能力强还是个贤内助。”卡文自言自语般说,不知道是想说给颜巍听,还是单纯地想说服自己。
他从来不是擅妒的人,更何况还是跟个女人争风吃醋,偏偏承认向东流的好对他来说就是很难。实话说,他非但不讨厌向东流,反而很喜欢有她做姐姐。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很脏很恶心。
“小孩儿,你快满十八了吧?”
“还有两个月。”卡文说,不明白颜巍为什么这样问。
“差两个月没事。”颜巍丢给他一罐啤酒,“要不要陪我喝点儿?”
卡文看看那罐啤酒,又放了回去,“还是算了吧,我妈妈说,喝这个影响学习。”
“行。”颜巍笑,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不酗酒,不抽烟,是个乖小孩儿,记住啊,以后就算满了十八岁,烟、酒这类的东西,能少碰还是要少碰。”
“嗯。”卡文垂头,听到颜巍那句“不喝酒不抽烟”,立马一阵心虚。
他是怕自己喝醉了酒后吐真言才不喝的,以前可没少酗酒。至于烟,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抽,就在颜巍的眼皮子底下,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看到啤酒罐旁边还有几罐其它的饮料,画着苹果蜜桃什么的,就拿起一罐,“要不我拿这个陪你喝吧。”
“这什么?”颜巍瞥了一眼。
卡文看了眼罐身,“果味饮料,看着好像还挺好喝的。”说着打开尝了一口,“有点酸,你要不要尝一口?”
“你喝吧。”颜巍看向他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宠溺,“小孩儿果然还小,只有小孩子才爱喝这种碳酸饮料。”
“略略略。”卡文冲他吐舌头。
颜巍手一抖,像发现了新大陆,“跟谁学的?”
“我同位,可有趣一个姑娘。”
颜巍的嘴角迅速扯平,抿成了条直线,望着湖心的游船,淡淡地说:“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同位的事儿?”
卡文笑:“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啊,没事儿提别人干什么,我从来不在背后议论人的。”
一整句,颜老师只注意到“别人”两个字,立马又开心了,正经地点点头,“我也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非君子所为。”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卡文说秋季运动会在十一月中旬,也就是下下个周。颜巍问他有没有报什么项目,到时如果有时间的话,说不定能去给他加油。卡文说,运动会那天广播站的人都有任务,应该没时间参加比赛,颜巍还觉得惋惜。
秋风微凉,太阳一点点西移,差不多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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