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与转变的心态,从来都不讲理,如果可以,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旁听者,但太多的情绪像是爆裂开的水管,季清堰很难全部掌握住。
这名为痛苦的潮汐渐渐褪去,季清堰终于迎来了彻底的平静,胸口还痛的发麻,他从这窒息中抽离,只想再好好的睡一觉。
但他又惧怕着睡眠与黑暗,在绝望之中向前寻找的,并非是希望,而是另一种的绝望。
季清堰揉着额头,缓慢起身后,朝着床走去,他靠在床头,缓缓阖着眸,颤动的睫毛含着着亮晶晶的水光。
季清堰将智能环扣在手腕上,最先弹出来便是席渐淞的验证消息,他很快便通过了对方的消息,转而翻阅起顾绯安给他留的文件,顺手回播了对方的电话,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转而专注在这份文件上,调令之下的签字很匆忙,季清堰缓慢地摩挲着指节处的茧子,脑中不断地回忆起在展会的那一天。
那名本不该死去的女子,倦怠的双眸以及血的味道,还有那破碎的呼唤。
季清堰骤然瞪大了双眸,他的指尖停留在光屏的另一侧,在景盛池的个人档案中,亲属关系延展着,她的弟弟景盛年,6岁的时候失踪,再也不见踪影。
季清堰在失踪这两个字上缓缓停滞着,以现在的科学技术,走失的孩子怎么会凭空消失,他的权限没有那么高,在系统内只能查找到之前公示出来的简式卷宗,案件过程扑朔迷离。
城市内的电子眼均未收录到那孩子的踪影,失踪的前一天,父母带着景盛年去了看了展会,姐姐景盛江还在读书,黄昏日落,本该照亮的是回家的路,但是那孩子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也寻不到任何一点的踪迹。
光屏浅色的光芒缓缓亮着,季清堰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站了起来,坐在飘窗的一侧,靠在厚实的玻璃窗上,继续专注在光幕的文字资料内。
但是这些卷宗却拼接的零零碎碎,就好像有人刻意的隐藏起了一些内容,季清堰很快便将这些材料都过了一遍,由于年代久远,有很多断裂的时间报告都没有填补上,他将这些卷宗都列了一个简单的时间表后发给了席渐淞。
他从飘窗下的柜子里抽出一瓶饱腹剂,默默的补充着能量,季清堰看着窗外渐渐黯淡的瑶台镜,能源再一次的陷入暂时性的休眠之中,黯淡的街上只有路灯还在默默的亮着。
像是一切色彩褪去后的灰白调子,慵懒而又熏醉在这夜色之中。
季清堰缓缓闭上了双眸,在这片安宁中再次入睡。
次日,清晨如约而至,透过浮动的窗帘,将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季清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伸了一个懒腰后,揉着眼睛去往卫生间开始洗漱。
季清堰看向智能环,上面的时间还显示着5:13,他收回目光,将毛巾拧干净后挂了起来,他换好衣服之后将床头柜上的终端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拎着一小瓶饱腹剂离开了家门。
他还是有些不习惯速度过快的路上飞航,但好在研究所的位置离季清堰的住所并不是很远,他走在安静的街道上,碎金一般的光带着明亮的色彩落下。
第十三章 :白昼(13)
在一片梧桐树下,他看着叶子泛着些许金色,有些怀念的步入了研究所内,现在的时间还太早,研究人员都还没有到岗,季清堰推开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进箱子里。
他其实还有很多不舍的话语还未说明,但季清堰只是沉默地收拾起手中的东西,他不知道这场别离会持续多久,但有一点他却明白,他必须查明景盛池背后的真相,否则这份来自阴影处的恶意会一直跟在他的身旁。
季清堰其实能够觉察到,从展会那天起,他被拉入了一个无法很快脱身的棋局,即便席渐淞不曾说明过,季清堰收拾好东西之后,将一块芯片放在了研究所负责人的加密箱中。
这份完整的报告已经是季清堰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做到最完善的了。之后,他便抱着自己的小箱子离开了研究所。
他的东西不多,箱子里大多都是用本子写的批注,季清堰将箱子抱回家后,却停顿了一下,在门口处的信箱在这个时代中起到的只不过是装饰的作用,同事也曾问过他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他只是含糊的回答过去了。
但在今天,他却在自己的信箱里看到了一封信,季清堰蹙着眉间,困惑的将信件拿了出来后,回到客厅坐下之后,才继续拿起这封信件。
信封的纸质很厚,透光还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正面用漂亮的瘦金体写着季清堰的名字,字体有如屈铁断金般所言,运笔轻快,风姿卓雅。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有些难以置信的拂过这信件的字体,季清堰对此感到了莫名的熟悉,他缓缓舒了一口气,看向红色的火漆,这复古的信件突兀的出现在这个本不属于它的时空中。
漂亮的夜鸟衔着一朵花,火漆上的图案还泛着些许的浅金色,季清堰微握着手,星能在刹那汇聚成一柄裁纸刀,小心翼翼的向着内侧割开。
信件被折叠着,季清堰展开这简短的书信,上面的字迹却像是在刹那间唤醒了他的记忆,他的手轻轻拂过信件,将纸叠了起来,季清堰将手中的信重新放回信封内,却依旧想不起来是谁会给他寄这种东西。
于是他也不再想了,将这份神秘的信件收好,季清堰收到了席渐淞的消息,大意是完整的卷宗需要他本人亲自去执监局里查看,正好对方也有一些案情需要季清堰参与讨论。
季清堰摩挲着指节,目光停滞在执监局三个字上,皱着眉同意了对方的说辞,刚出门,路口便停放着一辆智能飞航,他看着手环上席渐淞发来的消息,神色莫名有些复杂,给对方道了一句谢谢。
飞航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将季清堰送入执监局内,这个过程用了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季清堰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站在执监局的大厅里,有些无所适从的低着头跟席渐淞发消息。
白洛景从电梯上下来后,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一眼便看见了季清堰的身影,他走到季清堰的面前时依旧绷着脸:“跟我来。”
季清堰将光屏熄灭,点点头跟在白洛景的身后,大厅内人多眼杂,显然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地方,于是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跟着白洛景一起走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加密楼层。
冷色的光束落在他们的身上,上下各扫描过一次后便将通道内的闸门向他们敞开了。
门打开的一霎那,规整的办公桌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工作人员敲击着键盘,一块巨大的光幕映照着星恒上的球体,监察的波动值没有较大的变化。
白洛景对此见惯不怪了,领着季清堰路过这里,继续向着楼上走去。
通道内的光渐渐微弱了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在季清堰的鼻尖,这味道让他感到了熟悉。
就好像夏日时,图书馆外盛开的栀子花,漂亮的白色花瓣款款绽放,立于绿叶的枝头,清雅幽香的味道与这里的一模一样。
季清堰敛下眉目之间的黯淡,转而看着白洛景,他问:“白副官,这是什么味道?”
白洛景有些讶异,他开口道:“上将栽培的一种古漂物,从外星域截获的文物,这花可不止一株。”
“这样……”季清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待会能不能去看看?”
白洛景一脸为难的说:“这你可得亲自去问问上将了,这东西他可宝贝了。”
季清堰敛着莫名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好的,谢谢白副官。”
“不客气,”白洛景指着中间的那扇门道:“这里就是上将的办公点,你自己敲门进去就行,我还有一个任务,先走了。”
“好,”季清堰看起来十分乖巧的说:“白副官慢走。”
在白洛景离开后,季清堰伸出手,刚要敲门时,这扇厚实的电子门便向两侧缓缓展开。
席渐淞从光幕上抬起头来,茶色的双眸带着舒然的笑意,他将手中的电子笔放了下来,伸手示意季清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季清堰伸手拉开了椅子,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他的眼睑微垂,开口道:“上将……”
只不过季清堰的话还没说完,席渐淞便打断了他,连带着这轻松的氛围都一扫而空,只剩下令人感到凝重的沉默。
一杯温水被AI助理端了上来,好歹是稍微调和了些许这诡异的气氛,季清堰看着对方,等待着席渐淞的下一句话。
“你甘愿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吗?”席渐淞肃然的问道,连带着茶色的虹膜都染上了一层碎金。
像是席渐淞问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季清堰蹙紧着眉间,抬眸看向对方,他抿着唇角,将唇峰染上了一抹浅淡的红意。
季清堰没有让席渐淞等待太久,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并不是这么的难以解答,无论如何选择,泛起的涟漪终究不会彻底消泯。
他的生活像是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岔道口,而这个选择却并非由季清堰自己来决断。
“席上将,”季清堰的声音忽然低了起来:“无论怎么选择,我终究被卷了进来,当我看见一个无辜生命在我的面前消亡,我会为她寻找真相。”
“为了不再有人死去。”季清堰下意识的补上了这句话,他不再看向席渐淞,仿佛像是花完了所有勇气般,再一次的低下了头。
他那垂落的眉眼看不清席渐淞的面容,季清堰注视着手中的水杯,在心中默默的倒数到三秒后。
只听席渐淞回应道:“这里是景盛年当年的卷宗,你的分析走向并没错,但很可惜的是有太多东西无法考证。”
“为什么这么说?”季清堰皱着眉问,他伸手触及席渐淞推送来的光幕,将文件展了开来。
第十四章 :白昼(14)
现场照片与时间轴的交替,在刹那间便让季清堰尽收眼底,办公桌在人造星能的影响之下隐匿了起来。
此刻他们置身于展会开幕——也就是案发的那天的现场之中。
季清堰的眸光微黯,他敏锐的看向展会的入口之处。
与现在简约大气的入口不同的是,展会中心的路口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喧闹的人群在他们的身旁穿过。
他们就好像融于海面之上的水滴,在喧闹的城市之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季清堰看着现场的复原视频,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就好像是场3D电影,周围喧闹的人群走过,跌跌撞撞跑出的人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一处。
“有孩子丢了!”
远方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喊声,像是一名女子的声音,乱哄哄的人群吵闹着,有人在失控的恒温系统旁,不停的拍打着机械桩,他们被困在这迷宫之内。
看不见的尽头没有终点,秩序在刹那瘫痪,季清堰在此刻意识到,为什么这档卷宗缺失的地方都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为什么会被堆叠在迷雾重重之下,因为这个答案,早在事件发生的那刻起,便是无解。
推搡的人群,踩踏事故的发生的转瞬间,周围的一切再次变的乱糟糟了起来,过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反而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孩子被人流冲散,标记的红点没有被过多的身影所阻断,但在一面墙之外,红点闪动了片刻,便彻底消失不见,此后在所有的极光系统内,再也找不到这个孩子的身影。
他们窥见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即便如此,季清堰也感到了那近乎溢出世界之外的绝望,失控的导航让救援工作难以进行,但好在耽误的时间并不久,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水面泛起微弱的涟漪,滴落的水渍在片刻消失不见,人造星能所构筑的现场在顷刻消泯于无形之中,在下一个瞬间,他们又回到了办公室内。
季清堰知道席渐淞想让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东西,更多的是关于那面墙的事。
“副官向我汇报过了,”席渐淞交拢着双手,巷子内的墙面之后我也曾派人去检查过,却没有任何星能留下的迹象。
“要不是白洛景传回来的影像,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在墙的背后有着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席渐淞温声开口道,但眼中却带上了诚挚的肃穆,他说:“你是怎么发现的%3F”
季清堰摩挲着指节处的茧子,有些分神的看着桌面上的杯子,从窗外灌入的微风,将水面之上泛起细小的波澜,他像是呢喃般重复:“怎么发现的%3F”
季清堰勾起一抹黯淡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抬眸时,那双黑沉的瞳孔未曾泛起丝毫的波澜,他回答道:“如果你在那里,你只会比我更快就觉察到。”
“沿着星能的轨迹,引路人的出现便能走向墙外,”季清堰低语着,他的脑海中浮现着景盛池的模样,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有着疲倦和那空白一般的注视。
“上将,您能确定死去的那一个人就是景盛池吗%3F”季清堰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端起面前的杯子,微抿了一小口后,继续低下头注视着光幕中的卷宗。
一个人的成长轨迹很长,但书写到纸上时,只剩下那么短短几行的注释,若干年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人再来翻动,季清堰的目光没有什么温度,只是在扫过关系图示时,在齐忆年的名字上缓缓停驻了片刻。
“这个问题我能够很肯定的告诉你,是的。”席渐淞没有什么犹豫的说:“在这个时代,想要伪造身份与基因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上将为什么能这么肯定%3F”季清堰反问道,他的眉间微蹙,思索着从展会开始起的反常之处。
席渐淞却一直都在注视着季清堰,他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道:“在这一点上,你这个科研人员应该比我还要清楚的多吧%3F”
季清堰的唇角微微挽起了一抹笑意,连带着眉心都舒展了分毫,他说:“是这样,但有时候我也会怀疑。”
他的话语只说到了一半,又很快拉回了正题,季清堰的笑容又放了下来:“既然白副官都告诉你了,在飞航爆炸的那一刻,我曾在间隙中看见路口站着景盛池的身影。”
“所以你在觉察到不对劲之后,去路口找人的时候,感受到了星能的波动,就找到了那面墙%3F”席渐淞调度出当日监察机所传回来的影像时,却听见季清堰低声道。
“在那面墙的墙角处,有着和案发当天,我在景盛池的创口处感受到的星能波动是一模一样的。”季清堰沉闷的说着,他摩挲着自己的指节,继续道:“这面墙或许是所谓的一次性媒介%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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