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限区》作者:山马
文案:
李非✖️谢榕
拽比攻✖️更拽比的受
情敌变情人,单向暗恋,没有复杂的情节。
第一章
凌晨一点,塔古北街。
热闹嘈嚷的人群中穿刺过一道强光,一辆黑车压着黄色警戒线停在歪扭了满地的自行车堆里,一阵关门落锁声,车头前绕过来个男人,西装挺阔,板直地裹衬着裤管里的两条长腿。
谢榕一连解开衬衫的三颗扣子,站在车头前双手插兜看着上面扎眼的划痕,耷拉着眼皮看不出神色喜怒,不过这车从出库到毁容,服务时间加起来还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想来车主的心情称不上愉悦。
李非从副驾上下来,看见车前存在感很强的立桩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半小时前他刚踏出研究所的正门,就收到阮效玉发来的短信,什么话也没有,除了一个塔古北街的定位,李非知道这人又喝多了,平时清醒的时候哪儿会想得到主动跟他发短信,更遑论这种会显得很亲密的举动,他把行李箱又扔回办公室,随手推了辆自行车往塔古飙。巷子路近,但是墙高口窄的,把视野禁锢在眼前一两米的范围,李非费老劲终于七扭八拐地绕出巷子口,迎面撞见抄小道儿出来的谢榕。
放平常李非最不耐烦看见谢榕去找阮效玉,这回脚踏板儿被撞了个歪脖,他倒是破天荒地觉得对方顺眼多了。
“抽么?”李非磕开烟盒,早上刚拆的包装现在就剩了两根,全给所里那几个玩意儿顺走了。他半扬胳膊,维持了半天递烟的姿势,那人却跟老僧入定似的盯着那条刮痕,不带往旁边晃一眼的。
给人新车蹭了个花脸确实是李非的错,他虽不至于心虚也耐着性子想要缓解下气氛,但意思给出去了对方不想接,他也懒得再起话茬儿,李非把手收回来咬着烟靠在车头一侧,夏夜里风凉,周围胡同口的住户携家带口的逛到北街寻凉,光膀子的摇蒲扇的,给以娱乐城著名的塔古添了点儿质朴的烟火气。
谢榕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倚靠在车灯旁,他斜了眼李非撑在车上的手,把那根被夹得有些变形的烟从李非指缝里拽了出来,两指捻着烟嘴儿要笑不笑地开口:“您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顺了盒黄鹤楼?好歹把上面的灰擦擦,小朋友都知道瓜田李下莫伸手,您要是没这个觉悟就把大尾巴藏好,外人看到是装作知道还是不知道?
哦,也可能您不拿我当外人,这也太不客气了。”
李非扫他一眼,从前盖上拿起来有点儿皱巴的烟盒往下倒扣,几块儿绿豆大小的岩石碎屑顺着直线滚到地上,应该是从研究所里夹带出来的“私货”,他隔空把烟盒扔垃圾箱里,谢榕利索地往后平移身子,生怕被光速前进的纸盒沾上点儿烟味儿,惹得李非看他愈发不顺眼,先前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一点儿歉意又被挖坑埋了,趁谢榕没注意,抬手把那根染了灰的烟头掐去一截,谢榕一怔,李非又捏着他的手腕儿凑到嘴前,把余下的大半截烟渡上火。
谢榕:“……”
“城北那家4S店应该有这种车皮,打个电话他们就会派人来拖车,你要是乐意也可以自己溜达着去。”李非咬着烟头免不了带了点儿鼻音,他从兜里掏出来张卡递给谢榕。“什么时候去都行,刷这张卡,密码是所号后六位。”
谢榕挑起眉尾轻笑一声,眼角眉梢透着股子轻浮劲儿,在李非拿卡的手指间来回逡巡:“工资卡?够我去城北加趟油吗?”
李非抬头斜他一眼,面色冷淡:“从毕业到现在的人民币,应该能装满你们小布尔乔亚的油箱。”
他看不上谢榕装腔作势的做派,且向来是摆在明面上嘲讽,谢榕也从不让李非为此感到愧疚,说准确点儿,但凡你刚有了点儿内疚之心,对方一张嘴,立马让你想要拥有时光回溯的能力,回到几分钟前,把嘴炮换成行动。
谢榕嘴角还噙着笑,像是刻在脸上似的,连弧度都看不出变化,他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是我的错,看您进深山老林开荒拓土的样子多了,都忘了您一家子的教授先生,赶明儿我去拜访拜访伯父伯母,怎么说服自己为了祖国教育事业献身,而让李家独苗儿活得这么放任自流,竟然让传了几代的福书村的气息彻底归于自然了。”
“我也想看看什么样的爹妈能养出来这样的……。”李非把将将要脱口而出的“混账玩意儿”截在嘴边儿,他跟谢榕呛声多了,有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费脑子,常顺着对方的话头急转弯给他别回去,这回也一样,但是开了口突然意识到谢榕那对儿爹妈几乎称得上是装饰性产物,他跟谢榕不对付,却不爱揭人伤疤,只是话都说了再想着补救总归有些画蛇添足,李非微蹙着眉头把烟咬回嘴里不做声了。
谢榕倒还是一副欠揍样子,唯独敛了嘴边儿挺招人烦的假笑:“跟您一样随意散养惯了,不过比您稍微多了点儿天分,从内到外都是自学成才。”
他说完从车上起身,沿着人行道往北街里走。
李非第一次见谢榕是在大四刚开学的时候,新生报到有同系的学长学姐迎接引导,谢榕就是被分到阮效玉手里的其中之一。
撇去人品和性格,单看谢榕那张脸,就算戴着有色眼镜也说不出不好看这种话,特别是在一众没有脱了稚气的青瓜蛋子之间,他拖着个行李箱笑眯眯地喊了声“哥”,把阮效玉哄得卸了防备,不管是聚餐还是组队打赛,总是乐呵呵地带着这个小学弟。
他以为自己只是交了个志同道合又很会做人的直系学弟,殊不知小猫面具下却是个虎视眈眈的恶狼,一早就觊觎着阮效玉身边的位置。
只是阮效玉一直有个高中同学的男朋友,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国外镀金,谢榕没挖人墙角的脸皮,也没挖人墙角的机会,因为隔壁地质院也潜伏着一只黄鼠狼,论资排辈,谢榕还要叫李非一句大前辈。
俩人背着暗恋对象你来我往的不对付,看起来比抢了地质院院花结的梁子还深。
周围沿街排满了叫卖的商贩,炸串儿烤肉小龙虾,还有盛在绿色玻璃瓶里的啤酒,氤氲出水汽辣椒渍滴落在满是油腻子的石板路上,李非盯着北街巷口的那个身影,清瘦高挑,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事儿逼的属性,左手插兜,猩红的烟头躲避着擦肩的路人,像是在一副烟火闹市的写实派油画里,不合时宜地镶嵌了一个抽象素描。
他拇指一阵发烫,下意识地松手,燃尽的香烟落了一地灰尘,李非“啧”了一声,抬步跟上,觉得自己今天有些点儿背。
阮效玉发的位置是一个酒吧,在北街胡同尽头的烂尾楼下面,背阳避人,生意极差,但阮效玉就喜欢来这儿也是因为这,人少发疯卖傻也不见得能看见你。
胡同的拐角楼梯上下来几个人,撑着栏杆扶手跟自己俩脚打绊,谢榕跨过月季花坛往前一步去扶阮效玉,手刚伸过去就感觉到冰凉的袖口从自己手心里滑过,他偏头一看,见李非半踩着楼梯缺口把阮效玉连人带包揽怀里,原来架着阮效玉的人没了支撑,踉跄两步朝谢榕倒过来,烟臭味儿混着酒气,熏得他抿嘴皱眉,一抬胳膊把人推到右边儿,撞得卷门晃铛直响。
“……榕哥?”
谢榕从上至下打量了对方一回,清秀文弱的学生脸,是谢榕审美偏爱的那一挂,但脑中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把人拉回自己身前,避重就轻:
“喝多了?”
小孩儿脸上突然多了喜色,哪怕醉醺醺地也能看出来眼睛里忽闪的亮光:“榕哥...还记得我?”
谢榕微眯了下眼,盯着人看了半天才依稀想起个轮廓,好像是以前带着玩儿过几天的一个大学生,只是单纯的玩儿。
他受不了这人看他的眼神儿,单纯睡个觉,却老是搞得像献祭一样虔诚,谢榕见过一次就再没了兴致。
“你认识他?”
“我在这里打工,这位先生是客人。”小孩儿赶紧摆手,把阮效玉的手机递给谢榕,踌躇一会儿又忐忑开口。“我考上平大的研究生了,前几天还听导师说起来榕哥。”
小孩儿是故意这么说的,谢榕看他一眼,莫名多了点儿烦躁的心思,只不过面儿上没表现出来,还是一惯那个温温柔柔的样子,他笑道:“夜里风凉,赶紧上去吧。”
好像是听出来他话里面的敷衍,刚还扬着的嘴角往下耷拉了个弧度,拧眉皱脸的跨上一步台阶又好久迈不开第二步。
小孩儿以为谢榕知情识趣的,自己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该听不出来话外音,可现下这个反应叫他都找不到回旋的插入点。
谢榕摆明了不想跟他有多一步的牵扯,自然咬紧了嘴巴不漏口风,僵持一会儿就要扭头回去。
一旁的李非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楼梯没灯,你不送送人家。”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突然成了知冷热的体贴菩萨,十次里八次是别有居心,谢榕抿嘴冷冰冰地甩了个眼刀子,李非也不怵,抬眼盯着他。
另一边的小孩儿心思太浅,有人帮他开口,那么点儿弯弯绕汪在眼睛里,框都框不住,笑眯着眼儿盯着谢榕,眨也不眨。
谢榕把烟头换了只手夹,扣着对方的下巴迫使他跟自己对视,小孩儿牙长得米白,指头摁过去滑溜溜的一排,只留下一道水印,他现下换了个笑脸,说走吧。
阮效玉这人有个毛病,喝多了就会腿麻,严重点儿一两天不能走道,李非斜坐在后座给他压腿,没多大会儿就听见驾驶位的车门动静很大的开合。
谢榕开门进来扫了后面一眼,就坐座位上开火倒车,小十字路口没红绿灯,各种车和人乌泱泱地堵了里外三层,平时快的跟阵风似的四轮儿还不如辆大二八,老头儿小伙儿把它往肩膀上一扛,风风火火地抄小道挤过去。
等人流开始移动,手机也跟着亮了起来,谢榕斜了一眼跳动的屏幕,没接也没挂断,从中控抽了张纸自顾自的擦手。
李非把阮效玉从车窗沿儿上拨下来,看了看闪烁不停的屏幕,
秦景,就今天那小孩儿。
“要么开静音,要么把电话挂了,别把人吵醒。”
谢榕冷呵呵地隔着后视镜看他:“您是爷,说什么算什么,我哪儿敢不听呢。”嘴上说的客气,行动就不是那回事儿了,手机该响还是响,大有不接不停止的架势。
李非偏头没出声地乐,响锣吵不醒醉汉,他纯粹是给谢榕添堵。
恶心完人就算拉倒,窝到边儿上闭眼睛休息,坐了半天飞机又来回奔波,眼睛里头跟撒了层干沙似的酸涩。
周遭都挺安静,独那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乱得人心悸又精神紧绷,这回是真有点儿烦,他皱眉往后撸了撸头发,不小心撞着阮效玉的脑袋,惹得人哼了一声。
谢榕隔着后视镜看后座歪歪扭扭蜷缩着的阮效玉,眼睛半睁未睁,不知道还迷糊着什么程度。
“小阮?”
醉汉没动静,另一边儿那个倒是睁开了眼,硬邦邦地开口呛他:“叫哥。”
李非不待见他叫阮效玉名字,认识这么多年,每听着一回就要纠正一次,平时酱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祖宗,在这件事儿上倒是十分的有耐心了。
“职场前后辈文化被称为糟粕,很大程度上是资历带来的阶级霸凌的缘故,轻者辞职换个单位,严重点儿的抑郁自杀,报复社会。我一学医的以为这辈子最大的矛盾应该是医患纠纷,千算万算没想到在一研究员手里体验了一回被霸凌,您这是跨界执法呀哥哥。”
“给暗示有人偏要装傻,非得巴掌扇到脸上才知道臊皮,阮效玉喜欢比他大的这不是你们二院众所周知的事情吗?”李非眼睛都没睁,语气平淡的连个起伏都没有。“连同事的说了好几回的喜好都记不得,倒好意思蹬鼻子上脸说别人霸凌你。”
谢榕想了想,阮效玉倒是真说过喜欢比自己大的,去年有个小姑娘来他们医院就诊,病还没看阮效玉就先被人家看上了,吊个水的小毛病非得赖他们医院睡了半个月的硬板床,好说歹说不管用,最后外科一小护士悄摸给姑娘瞎掰,说阮医生喜欢比自己大的,不然还能轮到你来这儿追人吗,小姑娘单纯,一耷拉脸儿巴巴地收拾好东西出了院。
不过小护士也不算瞎掰,至少他对外总称喜欢比自己大的,大家闹着玩儿开玩笑说阮医生原来是个年下小奶狗,谢榕有时候跟着起哄,但他没怎么当过真。
“对不喜欢的人才有标准,对喜欢的人标准就是他,你记得请他的男友偏好,难不成是因为被拒绝的多了?”谢榕抿着嘴朝他笑,眼见着后座那人脸都黑了,好死不死的多加了一句,不介意他更生气。“比自己大的,笑起来还要有酒窝的,我听着怎么这么像徐云书呢。”
他说完还故意回头装作征询对方的意见,李非把他从头打量到尾,像是看见在花园里嚣张跋扈的狗尾巴草似的,颇为冷漠地又把半睁着的眼全闭上了。
谢榕乐一声觉得爽了,人活得就是一个攀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比起真让阮效玉答应他,给李非添堵反而让他更有快感。
把阮效玉送到楼下,李非跟着一起下车,没给谢榕留半点儿空余位置,他弯了弯嘴角也不慌着跟他抢,等车门一关踩着油门调头走了,他可没这义务深更半夜给情敌当专车司机。
他家在城西,著名的单身公寓聚集地,周围邻居大多是他这么大的,青春洋溢,年轻张扬,只是多少缺点儿过日子的味道。
谢榕坐在停车场养神,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拿起来手机,上面有七八通未接来电,他顺着桌面点到通讯录,S开头的一水儿的学生脸,他就爱这一款,看着干净单纯,上下扒拉几下点进去一个拨了过去,没响几声对面就接通了。
“榕哥。”
“还在塔古吗?”
“……嗯。”对面回答的有些犹豫,似乎是酒醒后因为那几通没完没了的骚扰电话羞愧。
“人多车少,我去接你。”
“……榕哥……”
“嗯?”
对面好久没有声音,谢榕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副驾驶,驶出了车库。
“刚才那位先生呢?”
谢榕轻笑一声,问他:“查我岗吗?”
秦景紧张又慌忙解释,等他结巴完谢榕才接了话茬:“没有你期待的那位先生,换另一位先生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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