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确定吗%3F”席渐淞神色有些复杂。
季清堰没有因为席渐淞的质疑而反驳什么,而是有些无所谓道:“在誓言之后,我能看见的星能波痕和你能看见的应该没什么区别。”
季清堰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他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景盛年明明知道景盛池是他的姐姐,还依旧要痛下杀手呢%3F”
季清堰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并未等待席渐淞的回答,而是摩挲着指节道:“是因为憎恨吗%3F”
“我看过那伤口,”席渐淞回忆道:“对方手法老练,创口面很深,法医办的人说景盛池的内脏破损的很严重,不排除是因为星能扩散而导致的开创伤。”
“景盛年很干脆,对于受害者,他并没有采取以折磨的手段,而是一刀毙命,”席渐淞微抿着唇开口道,车窗外的景色飞逝着,他的目光却落在溅起的水渍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雨水敲打着一切,将大地所浸湿时,露水的味道也缓缓飘散了起来,天空阴沉,微动的云染着墨色。
季清堰的目光微垂,也下意识的注视着窗外:“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任务。”
“对于情感的剥离远没有这么简单,”席渐淞依旧皱着眉间道,他不紧不慢的反驳着季清堰,却看见那双黑沉的眸中透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
“上将,远远不要高估人性的恶,”季清堰回忆起曾经接手过的一项机密实验,其中便有着情感剥离这一项,对于战后痛失双亲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无奈之举,消失的情感不会再令人感到痛苦,但记忆还留存着。
感受不到神经元所传递而来的痛苦,将这些珍重的感受拱手相让,把自己转换成第三视角,为了让悲痛不再影响还在存活的人。
他们寄托着希望活下来,善用这份能力的人,能够为他们带来勇气,而将这份能力投入私欲之中,收货的只会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季清堰的指尖微松,他不言语,只是在飞航停在他家门口的一瞬平静中,对席渐淞道:“进来坐坐%3F”
席渐淞点点头,跟在季清堰的身后再次来到了对方的居所。
这里比先前席渐淞看到的更加空阔,季清堰则很平静的走向楼上,见对方要跟着他,也没有回避什么,而是很爽快的带席渐淞来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中。
在密室的门打开的那刻,季清堰看见对方眼中的诧异,他解释道:“这里只是研究所建立的紧急方舱之一。”
季清堰从试验台的中央取出一个小箱子后,桌上弹出了一小片光幕,他将手指置于扫描仪中,现存的晶体彻底闭合后,季清堰才将方舱彻底断开链接,在确认锁扣咬合后,他们一起出了实验室。
季清堰将书架上的书重新核对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走向卧室,席渐淞也没有催他,只是站在一旁看他放下手中的箱子,去书桌下摸出了一把尾翼点缀着红宝石的裁刀。
季清堰掂量着手中的裁信刀,将脚踩在了椅子上后,侧着刀锋卡入紧贴着脚腕上的抑制环中,二次闭合的环扣纠缠到了一块,季清堰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喂!”席渐淞蹙着眉刚想阻止季清堰下一步动作,却被对方这狠厉的手法弄的一时无言,看着季清堰脚腕上鲜血淋漓的创口,他下意识的寻找着医药箱。
但季清堰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微震着手中的裁信刀,将刃上沾染的血色所抖落,环扣浸着粘稠的血液掉落,他放下刀,对着席渐淞平静道:“取下来了。”
“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医药箱在哪里%3F”席渐淞猝然道,那双茶色眸中溢满了不解:“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3F待会到执监局取下来更安全,你的创口要是感染了只会更加麻烦。”
季清堰只是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对方,他从书架后取出医药箱,熟练的将创口处理着:“您放心,我有分寸。”
席渐淞看着对方把创伤贴,这种可以称为古老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创口上,有些难以理解道:“你要一直带着这个伤口直到它自己愈合吗%3F”
季清堰有些奇怪的看着席渐淞,黑沉的双眸中含着迷惑:“上将,我想我选择什么治疗方案应该不用您的审批吧%3F”他顿了顿,又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多谢上将的关心了,我们走吧。”
季清堰无意在这个话题之上久留,将争锋相对的话收敛了起来,他将椅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看着面前微抿着唇角的男人,而那双茶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自己。
“走吧,”席渐淞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季清堰的居所,但席渐淞只觉得奇怪,季清堰对这个居所并没有什么留恋样子,而是很坦然的带着方舱里的试验品跟他离开了。
第十八章 :白昼(18)
“你看起来不是很留恋自己的家,”席渐淞挑眉道,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吗%3F”季清堰看着窗外的景物,抱着箱子的手微微收紧,但依旧看似轻松道:“只不过是一个居所而已,况且又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你和你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3F”席渐淞猝然问道。
“谁%3F”季清堰像是还未反应过来般,看向席渐淞的双眸还透着些许不解。
席渐淞按着光幕上的自动驾驶,方向盘向内回收着,他伸手扣上季清堰的颈侧,微微收紧的手上青筋暴起。
在刹那间季清堰便难以呼吸,他有些难受的蹙着眉间,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自己的星能便先一步的失控了,窒息感如潮水向着季清堰涌来。
而他恰巧熟悉着这濒临死亡的痛苦与绝望,季清堰看着面前似乎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那粗粝宽厚的手在觉察到失控的星能时便彻底松开了掌心,对方并未伤害到他,只是虚搭在他的喉间,但仅仅只是这样,便难以忍受。
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季清堰的肺部,季清堰开始剧烈的咳嗽着,却无法停下自己的应激反应,冷汗在刹那浸湿了他背部,季清堰压制着他周身纯白的星能,书录渐渐淡化,只不过他却依旧未能停止自己的颤抖。
席渐淞没有想到自己的手只不过轻轻搭在季清堰颈部,对方的反应却超乎了自己预期的设想,他下意识地道歉,跟季清堰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季清堰微敛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双手蜷缩着搭在箱子上,声音沙哑道:“我很抱歉。这是什么考核吗%3F”
“不,不是的,该道歉的人是我,”席渐淞面色缓和了些许,他的声音难得温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3F”
季清堰微抿着苍白的唇,缓缓点了点头,他试图向席渐淞露出一个笑容,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失败了,季清堰下意识地摩挲着指节处:“上将,您是在怀疑齐忆年吗%3F”
“就因为在前一天他给过我那张通行证对吗%3F”季清堰低声道,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眉间微微松动着,下意识的将右手搭上智能环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环不翼而飞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席渐淞有些无奈,他那双茶色的眸也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些许笑意,他轻叹道:“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不喜欢用简便智能环和终端机的人了。”
季清堰接过席渐淞手中新拆开的智能环,调整后戴了上去,似乎有些迷茫道:“我这样很奇怪吗%3F”
“不过我的确讨厌时刻被监管的状态,”可能还是因为不习惯吧,季清堰默默的补充上这一句话,带着终端生活在超智能时代或许是他的幸运,但季清堰却依旧排斥这种被过度智能化所包裹的氛围。
这让他感到惶恐与不安,季清堰蜷缩着的指尖微立,将智能环上的光幕调了出来,恢复的聊天状态栏依旧呈现着灰色,和齐忆年的消息还停留在他发的上一条,对方依旧没有找到局域网所在的范围。
但这对于宇宙勘探来说再寻常不过了,风险与机遇总是并存着的,季清堰深知着这一点,他回忆起那黯淡的银河系,不安与思念交织在一起,近乎要让季清堰感到无法呼吸了,但他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神色黯淡的停滞在窗外的飞逝着的风景上。
阴沉的天空与昏暗的夜再一次的迎来了落雨,水光黯淡,在抵达席渐淞的宅邸之前,季清堰才恍然发觉,平静的一切早在他觉醒另一份记忆开始时便彻底宣告结束,而他将回到另一个属于他的正确时空里。
这里没有他的归处,季清堰想。他推开了飞航的车门,拎着箱子跟在席渐淞的身后,放缓的呼吸里只有净化壁的味道,这里没有麦田,没有河堤,更没有等待他回去的家人。
季清堰习惯这孤独,就像在习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门口微蓝的扫描仪收录着季清堰的虹膜,不到几秒后,他还来不及扫一眼席渐淞的客厅,就被对方带到电梯上,径直来到了最顶楼的临时实验室。
“放心,这个实验室是按照标准来装修的,”席渐淞道,他看着季清堰说:“不知道你还满不满意%3F”
季清堰的唇边绽放着笑意,抬头道:“谢谢上将,我很满意,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和研究所的试验台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季清堰将箱子里的针剂取出后,放置在低温舱内。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踏入这里了,有些留恋地轻扣着恒温箱,但他并未表露出什么。
季清堰在席渐淞的带路下,确认了房间之后便跟对方告别了,他关上门,指尖还残留着低温舱带来的凉意,低声呢喃着:“真可惜。”
季清堰注视着这间看起来跟酒店总统套房差不了多少的房间,心底又吐槽了一句自家老师的品味,他只要看一眼实验室的基本器械就差不多知道席渐淞为什么要让他住在这里了。
导师的精心布置,可惜的是他接下来估计没有时间再进实验室了,季清堰打开衣柜,里面排列整齐的衣物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他收敛着自己的目光,拿出换洗的衣物来,去浴室洗去几天以来的倦怠。
伤口在缓慢愈合,些许疼痛与水流混杂在一起,季清堰将腹部的创口重新上好了药,他换上了宽松的睡衣,而湿漉漉的额发还时不时的滴落着水珠,他伸手拂去,踩着拖鞋走了出去。
光幕被季清堰打开,他将椅子拎到窗旁后,将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光幕上泛起淡色的光亮,他将窗帘拉开后,瑶台镜的银光刚刚落下没多久,在这里能很清楚的看见挂在天空上的人造能源。
瑶台镜所传递的星能,将这个恒星的夜晚点亮,季清堰的指尖微微触碰着窗户,玻璃所传递的温度是这样的冰冷,他收回了手,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翻阅智能环上的邮件。
第十九章 :白昼(19)
他还记得景盛年的那双眼睛,带着冰冷与执着,连同自己的生命不断燃烧着,季清堰看着对方,就好像看到了一束将要燃尽的焰火。
生命太过脆弱,不论是在哪一个时空里,存在的每分每秒都是这样的珍贵。季清堰此刻却不明白自己还要做些什么,他解开手中的智能环,将它放在一旁后,缓缓合上了眼睛。
黑暗将他包裹着,梦境却从未如此平静过,季清堰在一片温和春意中睁开了双眸,抬头才发现,天亮了。
破晓时的光穿透昨日的昏暗,再一次的将光明带给世界,季清堰将智能环重新扣上,从桌角的箱子里拿出一瓶饱腹剂,洗漱后换上衣服向楼下走去时,发现席渐淞坐在沙发前处理着终端上的事物,将手旁的咖啡抵在唇边,轻轻地抿着着。
见季清堰的到来,席渐淞放下手中的杯子问:“要来一杯吗%3F”
“不用,谢谢。我不习惯喝咖啡,”季清堰的手搭在饱腹剂的玻璃瓶上,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在房间里直接解决了,他将瓶盖打开后一饮而尽,打开光幕浏览着早间新闻,这样不至于太过无聊。
“我需要跟着上将一同去执监局吗%3F”季清堰开口问道,他将手上的玻璃瓶放在回收箱内,有些心不在焉的说。
席渐淞抬眸看了眼季清堰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扎在实验室里不肯出来了。”
季清堰轻咳道,有些无辜的看了回去,声音平静:“上将看来并不信任我的工作素养,我这人一向负责。”
“我刚开始邀请你的时候,你似乎并不喜欢执监局,”席渐淞看似一副翻旧账的样子。
季清堰眉间微挑:“即便是现在也不满意呢,上将。”他的手环传来轻微的震动,季清堰低头看到一封匿名邮件弹了出来,他有些诧异,很快便点了进去。
血色在顷刻之间便充盈了季清堰的视野,他顿时蹙紧了眉间:“上将,我想您应该来看看这个。”
季清堰将邮件和这一段不到十秒钟的视频转给了席渐淞,唤醒键盘后,下意识的想要绕开正常程序,来定位发信者的位置,但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对方后,很快便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席渐淞。
季清堰看着这录像,死去的流民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血色从他们的腹部绽放开来,就像一朵朵玫瑰汲取着生命的养分,他微抿着唇,看着这近乎像是恶作剧的邮件。
“这是星恒的矿山建设点,”席渐淞微蹙着眉,将短短十秒钟的视频分别截了下来,这些流民死去的地点蹊跷,身下江茶的徽章黯淡,若不是经过席渐淞的二次处理还真的难以辨认出来。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所有的突发问题都值得重视,席渐淞联络副官,抬头便看见季清堰一副还在犯困的样子。
“你有怀疑的人吗%3F”席渐淞问,有些看不惯季清堰对这些安全问题的忽视,他的声音稍稍严肃了起来:“对方是在给你发恐吓信,要是太过放松或许就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季清堰点点头,看似在听席渐淞说话,实则在走神,他注视着光幕上的消息记录,将文件隐藏了起来,回答席渐淞的上一个问题:“我并没有什么怀疑的人。”
“不过您说的矿上建设点值得一探,”季清堰拨弄着智能环,略显慵懒的说:“上将准备下一步怎么做%3F”
“以后就不要跟我使用敬语了,”席渐淞忽然开口道,他看着季清堰那双黑沉的眼睛,直至现在他也没有看透过对方,季清堰做事总是滴水不漏,让席渐淞难以找到什么破绽。
但席渐淞并未觉得麻烦,反而对此充满了兴趣,季清堰的年纪跟他相近,但对方时刻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状态,就连同面对导师的时候,那双眼眸也没有过什么波澜笑意,只有在全然放空时,他才能瞥见半分的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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