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们俩,说正事呢,偷偷摸摸嘀咕什么?”
不务正业之人还没忏悔,姒岚先开了口:“大致情况就这些,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周持一个「好」字还没开口,戚飞就咋呼起来:“哎,这就走了?姒岚姑娘我送你!”
“送什么送!”周持一巴掌拍在戚飞头上,转而对姒岚友好微笑,“姒岚姑娘,我们还有案子要办,就不送你了,别见怪。”
姒岚嘴角微微一提,回了个敷衍的笑,又冲谢见眠点点头,投去别有深意的一眼,这才款款离去。
戚飞眼巴巴望着人家背影,一边看一边拉住谢见眠衣袖:“小谢,你下次去找姒岚姑娘记得带上我啊,再替我多说两句好话,哥哥下次请你喝酒……”
“哥什么哥!”周持将一脸无辜的谢见眠从戚飞魔爪中拽出来,母鸡护崽一样把他护在身后,“就知道喝酒,干活去!”
谢见眠被挡在周持身后,无奈地冲戚飞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戚飞:“老大,干什么活?”
周持叹了口气,想起方才姒岚的话,无端凝重起来:“你去找画师将那四个失踪女子的画像画出来,和先前那姑娘的一起张贴在布告处。”
戚飞见了朝思暮想的姒岚,又领了彰显价值的任务,心情十分愉悦,连带着办事都积极性极高。
看着戚飞毫无顾虑离去的背影,周持神色越发凝重。
谢见眠上前一步,捋平被扯皱的衣袖,也敛了方才的玩闹神色,沉默了片刻后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是。”周持没动,目光锁定在虚空中,接着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一阵风吹过,本就凋零殆尽的玉兰垂落仅剩的几朵枯黄残花,旋转飞舞片刻后一头栽到冰冷的地面,一名衙役匆匆而过,将那几朵黄白踩成零落的泥。
花开花谢,天生地长,由不得己。
五名失踪女子的画像张贴了一天,与此同时府衙捕快也在全城搜寻了一天,不但未曾发现相似的人影,连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但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第二天一早,那个报官的老人又出现了。
老人颤巍巍拄着拐径直向着府衙而来,由门口当值的衙役领着进了班房,带来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给各位捕爷添麻烦了。”老人看起来十分激动,“我女儿回来了!”
周持正在桌边沏茶,谢公子挑剔得很,不肯喝干巴巴的白水,捕头大人只好亲自伺候。
他闻言放下手里的茶具,抬头惊讶道:“回来了?”
“是啊,我女儿说她从观音庙回来的路上不慎迷了路,还扭伤了脚,幸得一赤脚郎中搭救才得以回家。还好没事,不然我可怎么办呐!”
倒是个好消息,可此情此景下,这好消息却怎么听怎么怪异。
在牵扯出一系列失踪女子之后,「始作俑者」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若无这些后果,单看前因定是皆大欢喜,但在另外四条生死未知的人命面前,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讽刺。
只是单纯的巧合?周持心中存着疑问,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刨根问底,怀疑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他起身将老人送走,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进了里屋,想把今天这离奇的一遭告诉谢见眠。
不料他刚掀开门上挂着的布帘,一张熟睡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砸进了眼底。
外头阳光还很足,透过打开的窗楞直直照进来,谢见眠侧趴在木桌上,半张脸隐于衣袖,余下的半张展露在日光下,干净利落的侧脸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镶边,连鼻尖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美好得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梦境,没有人想闯入或打破。
周持忘了进来的目的,甚至忘了动作,就这么端着一杯仍在冒着热气的茶水,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在这似真似幻的一瞬间,他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想摸摸那张脸,不用力,就轻轻地碰上一碰,感受一下那张脸究竟是温热还是微凉。
就在周持快要把念头变成实际行动时,谢见眠嘟囔了一声什么,缓缓睁开了眼。
似是没睡醒,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他用力揉了揉眼角,刚把目光清楚地聚焦到门口的不速之客身上时,「啪」地一声,捕头大人手中的瓷杯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第22章
“唔,你……“谢见眠被吓了一跳,登时清醒,想不通这平日里看着挺靠谱的捕头大人怎么突然毛躁起来了。
或许是案子没有进展,日思夜想,夙夜难眠,导致神情恍惚?
思及此,他十分好心地开口:“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别硬撑着。”
“没,不用,我不累。”否定三连脱口而出,周持尴尬得无以复加,迅速蹲下拾掇地上的瓷杯碎片,借此来掩饰内心不知何来的悸动与窘迫。
他神魂方归位了一半,另一半还不知飘在哪里心猿意马,手上动作没轻没重,碎片捡得风卷残云,报应来得迅猛急速。
拇指指腹处瞬间出现一条寸余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缝隙流出,滴答淌到地上,周持这才彻底人魂合一,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谢见眠听到声音,意识到不妙,快速起身走到周持面前,见他蹲在一地残渣前,伸着被血糊了一片的手指,脸上神情既尴尬又茫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几岁了?怎么收拾个碎杯子还能割伤自己,都说了要是累就休息一下。”
谢见眠嘴角噙着笑,从周持手中接过零碎残渣,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过来让我看下你的手。”
伤口虽长,幸而不深,此刻血已经止住了,只余一条血痕凝固在指腹上,谢见眠取了块浸湿的帕子,细细擦拭掉那些碍眼的红,待清理干净后又将一片白布条缠在上面,确认料理妥当才松开紧握的手。
周持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弄,眼睛始终胶着在谢见眠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直到他彻底停下动作才缓缓收回目光。
新沏好的茶没得喝了,这倒实在是有些可惜。
周持轻笑着摇了摇头,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说,将方才与老人的谈话一字不落说与了谢见眠。
谢见眠听完周持的讲述,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是怎么听怎么像天方夜谭的不可能之事,可偏偏就这么真切地发生了。
奇怪又无可奈何。
“那我们现在应该从何处入手?”谢见眠抬起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开口问道。
“既然第一个「失踪」女子已经出现,那便和其他人无甚关联了,现在只需将所有注意移到另外四名女子身上。”
周持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你和我去妓倌探查一番。”
“去哪?我们俩?”谢见眠伸出手在半空划拉一下,惊讶道,“以什么由头,借宿?”
周持:“……”
虽不想承认,周捕头还是不情不愿点了头。
待周持换下那身引人注意的捕快服后,二人既尴又尬地相伴而出。
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锦州最大的妓倌门口,虽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风月之所,这家装饰得却格外清贵,单看外面像极了画房书斋。
尤其是牌匾上的「来仪轩」三字。
谢见眠仰头观赏片刻,被这楼的风格震住,半晌真心实意夸奖了一句:“有凤来仪,这名字倒是挺雅致。”
“雅致有什么用。”周持轻哼一声,“还不照样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这种地方。”
周持愕然转头,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给谢公子留下如此印象,只好不懂就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谢见眠凉飕飕瞥过一眼:“暖玉阁不是挺常去的吗,连阿姐都一眼就识得,虽说那里可不干什么肮脏营生,但照你的表现来看,光看舞听曲儿怎么能满足得了。”
“我都说了我就去过一次!”误会大了,这年头清白的人如此难当,周持急于撇清自己,连忙解释,“那次真的是和戚飞……”
“哎呦,二位爷,怎么光站在门口不进去?”来仪轩中招人的嬷嬷一眼看见门外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哥,边扭着肥硕的腰肢边掐着嗓子招呼,“姑娘们都等急了!”
解释的话被打断,周持话头还来不及续上,就被嬷嬷一番招呼打乱了阵脚,任由二人被拉扯着进了楼。
这来仪轩中客人虽多,但大多富态尽显,歪瓜裂枣,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大把的金银财宝,所谓人为财死,只要银两砸的狠,长成狗样都有姑娘上赶着伺候,但爱美之心却是天性,不用任何外物都能激发。
周持和谢见眠一进来仪轩,立刻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这二人一个相貌堂堂,凌厉俊朗又正气凛然,一个妖冶秀雅,颜色无双却又不显女气,最关键的是二人身上皆无下流之感。
说来也好笑,来此间作乐的都是想寻求些下流之事,却偏偏要扮得高雅才能拔得头筹。
被一众目光环绕住全身上下,谢见眠浑身不自在,周持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要紧事在身,不得不豁出面子大声说道:“鸨母,听说你们这的霜叶姑娘貌美如花,还不赶紧叫出来伺候伺候?”
霜叶,正是来仪轩中失踪姑娘的名字。
果然,那嬷嬷一听霜叶这名字脸色登时变了,但她反应极快,不过瞬间便又换回平常表情,热络地拉拢起来:“我看二位爷是生面孔呐。第一次来我们来仪轩?”
周持挑眉,痞气全挂在脸上:“怎么,头次来不让见姑娘?”
“那不能,爷是贵客,自然得好生伺候着。”嬷嬷眼珠一转,见这二人气度不凡,心中认定是非富即贵的大客户,想着绝对不能怠慢。
若是能发展成常客那就更好了,因此挤出一脸谄媚的笑,朝楼上挤眉弄眼,“二位爷有所不知,那霜叶可算不得我们来仪轩的上等,我们这的花魁若音姑娘今儿正空闲,可比霜叶美多了,那腰也软,二位爷肯定喜欢。”
“怎么回事?你们霜叶姑娘这么难请?”周持声音陡然提高,还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样子,“我还就要这霜叶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绝色美人端这么大架子。”
嬷嬷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奉承到了马尾巴上,又因为心虚更加无措。
一旁的谢见眠始终没有说话,只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嬷嬷心思活络,猜测这或许是个好说话之人,立时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我看这位爷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对我们若音……”
“我听他的。”
嬷嬷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只得讪讪赔笑,又心下奇怪,哪有两个男人逛花楼其中一个这么没主意的,这选姑娘还能代替不成?
这二位难不成是……
“我说你怎么回事,找个姑娘这么费劲!”周持见这嬷嬷不知在想什么,发起以退为进的大招,话音刚落便抓起谢见眠的胳膊往外走去,“我们走!”
“哎哎哎,二位爷别走啊!”到嘴的肥鸟要跑,嬷嬷一下急了,扭身上前挡住门口,过宽的身体几乎把门挡了个严实,“霜叶姑娘是吧,我这就叫她过来。”
周持停住脚步,吊儿郎当地一撇嘴角:“你早说啊,哪这么多事儿!”
见这嬷嬷还停在原地不动,周持接着催促:“怎么还不去?”
“这位爷……”嬷嬷偷瞄向谢见眠,试探问道,“不找个伴儿?”
“霜叶就是给他的。”周持等得不耐烦,只想快点弄清这嬷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过脑子随口说道,“我和他一起。”
说完才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僵硬扭头,果然看见谢见眠用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而且好像还翻了个白眼,碍于公事才没当场翻脸走人。那嬷嬷则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怪不得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在给他养的兔儿爷找乐子!
龙阳之癖她也见过不少,某些有特殊爱好的公子哥看上就强掳也是有的,倒显有面前这位爷这样不光顾着自己快活,还能照顾着枕边人的。不过看这兔公子长成这样,如此受宠倒也不稀奇了。
摸清前因后果,嬷嬷自觉一派柳暗花明,留下个「我都懂」的眼神就上楼叫人了。
谢见眠这才逮着机会剐向周持,谢公子不屑动粗,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这笑里怎么看怎么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捕快哥哥还有这种心思呢。怎么,这是想和我一起做什么?”
周持失言在先,自知理亏,十分能屈能伸:“怪我怪我,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谢见眠还想再冷嘲热讽几句,但嬷嬷已经领着一位姑娘下了楼,若再计较必是要露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顺势扮起了捕头大人的笼中鸟金丝雀。
方才的磨刀霍霍瞬间收敛,谢公子低眉顺耳,乖巧倚在堂中廊柱上,甚至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周持的衣袖。
“二位爷,这就是我们霜叶姑娘。”嬷嬷笑得谄媚,将一位姑娘推上前,“霜叶,一会儿好生伺候着。”
那被叫做「霜叶」的姑娘身穿一袭如枫的红衣,鹅蛋脸上一双眼睛秋波流转,当真是个如其名的美人。
只是,这张秀色可餐的脸和画像上没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她不是霜叶。
第23章
先前话说得满,是因为早已知晓来仪轩中找不出霜叶这么个人,一番胡搅蛮缠也只是为了试探,从「霜叶」这个名字刚刚出口时嬷嬷的反应来看,她对于人没了这事必定早就心知肚明,可偏偏又咬死了不肯承认,甚至还真拉了个假冒的霜叶出来,此事背后定是有什么猫腻。
先前那个麻烦的猜想兴许是真的,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
「霜叶」此时走在前头带路,周持磨磨蹭蹭跟着,身后还有更磨蹭的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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