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要是知晓定会更加不甘心,只有让他急躁,让他不安,才会忍不住出手,只要他有所动作,我们就一定能抓住线索。”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府衙发现我不见了,他们派人搜寻也好,张贴告示也罢,一旦那人得知这个消息,就是我们可以行动之时。”
谢见眠点点头:“的确。而且他多半会主动联系你,这种不经过府衙的做法,更像是私人恩怨,这人怕是把六弦的事归罪到你身上了。”
“也不对。”谢见眠又补充道,“可能还有我身上,毕竟这事儿你我二人都有份,倒也不亏。”
“是,所以等着吧。”周持看向仍旧灼热的烈日,重重叹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之前必定会有消息。”
如果可以,周持实在不想把谢见眠牵扯进来,他隐隐觉得这事背后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他们要面对的很可能不止一个人一件事,而是更加错综复杂的谜题。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酿成大错。
但矛盾的是,他坚信谢见眠会和他站在一起,只要有了这个认知,黑暗白昼、烈日寒风,他都无所畏惧。
原来这就是爱,最纯粹,最柔软,也最强大。
第49章
府衙动作很快,当天下午便有消息传出,被羁押的府衙捕头周持出逃之后,知府勃然大怒,当即派人前往周持家搜寻,毫无意外地一无所获。当日便在布告处贴了告示,全城通缉周持。
此消息一出,全城风雨。
正合了周持的意。
也正如周持所料,第二天一早,周持刚刚出门,便在暖玉阁大门上发现一把匕首,和那日六弦屋中那把一样,匕首将一张信笺刺进木中,泛黄的纸页上隐隐有些血迹。
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周持取下匕首,展开信笺,上面用黑色墨迹书写几字:巳时,城外,烟柳林。邀周捕头和谢公子一聚。
“在看什么?”
见周持迟迟不归,谢见眠跟了出来,看见周持正对着什么东西看得仔细,好奇问道。
周持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笺:“看藏头露尾的伪君子。”
谢见眠接过,一眼看完那短短两行字,表情却不似平常轻松,眉头轻微皱起,他总觉得烟柳林这地方有些耳熟,但又一时想不出在哪见过,不禁多了几分警惕。
“你可有听过烟柳林?”
“没有。”周持摇头。
谢见眠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顾虑说出来:“我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
“那我们也得闯一闯。”周持轻揽过谢见眠的肩,用眼神给他安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不怕。”
“我没怕。”谢见眠推开他的手臂,神情是少有的严肃,“我担心你。”
周持挑眉一笑:“担心我做什么,你同我一起,定能看好我的,是不是,阿眠?”
“你这人……”
谢见眠无奈笑了,周捕头说起情话来不分场合,他一时半刻还真招架不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周持眼神有些幽微,不怀好意地很明显:“你想做什么,回屋,还是出门?”
“咳……”谢见眠不自然地低下头,“出……出门……”
“好吧……”
周持有些失望,还是伸手拉住了谢见眠向外走去。谢见眠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周持:“等等!”
“怎么了?”
“你被通缉呢,出什么门!”
“这么说……”周持冲谢见眠眨眨眼,“我们可以回屋玩?”
「玩」这个字被咬的很重,暗示的不能再明显,谢见眠气得想踹这人一脚,终究没舍得又忍了回去:“不回……”
“不逗你了。”周持赶紧摸摸谢见眠的头给他顺毛,“想出去就出去,放心,我敢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也不知周持哪里来的自信,谢见眠最后还是被拉着出去了。
锦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底离帝京近些,白日里繁华自成一派,来来往往的人群从来不缺。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临近晌午时,到了一家口碑在外的酒楼。
周持总觉得谢见眠太瘦,感觉风一吹就能断了,谢见眠不以为然,认为周持这错觉有点过于明显,还有些不听劝告,他怎么反驳都没用。
因此当周持点了一大桌子菜打算投喂谢见眠时,谢公子这次终于找到理由:“我记得……你家当都在那处宅院里,这次匆忙出门应该没带银两吧?”
周持:“……”
但周捕头贵在能屈能伸,很快便低下头来:“所以这不是要仰仗少庄主了吗。”
“这时候知道仰仗了?”谢见眠用脚尖踢踢他的腿,“喏,自己点的菜自己吃完,我看着你吃。”
“好啊……”
答应得如此爽快,谢见眠有些狐疑,随即就见周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嘴边。
不料下一刻又突然转弯拐到了谢见眠嘴边,趁他不备将一大块肉塞了进去。
“唔……”谢见眠没料到这一出,只好不情不愿的咽了下去,边咽边瞪着周持,周持则哈哈笑着看他。
两个人打打闹闹,这顿饭吃的慢极了,但也愉悦极了。
但夜晚总是会降临,不想面对的事再怎么推辞也还是会到。
天气有些阴沉,乌云一片一片埋在一起,天地间昏暗一片,半点月光和星光都透不过来,在地上行走的人很容易被这种气氛搅得压抑,像埋头独自行走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前路茫茫,孑然一身。
但幸好有两个人。
周持和谢见眠向着烟柳林而去,远远地便看到有些雾气,在那片有些荒凉的林子间穿行,更增添了几分诡异气氛。
周持看着那片缥缈不散的雾,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穿过那片林就是凛帮了。”
谢见眠点头:“你说得对。”
二人继续向前走,片刻后终于到达烟柳林的边缘,这处的雾气更加浓重,层层叠叠地阻挡外人深入,里面的情景在黑夜帮衬下竟是一点都看不到。
谢见眠问道:“要进去吗?”
这种地方,这种不寻常的雾气,一看便知其中定是有什么关卡,进去后很难全身而退,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冒然前进,未免太过冒险。
周持也这么认为,尤其是还有谢见眠在旁边,他必须摒弃一切不确定性。
“先在这等,看他耍什么花样。”
空寂的时刻过得很慢,但所幸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脚步声从幽暗的夜色中传来,形同鬼魅。
一个暗色身影半隐于夜色中,在雾气缭绕中徐徐开口:“二位,终于见面了。”
周持起身,看向来人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将谢见眠拉到身后:“你是?”
“我吗?哈哈哈……”身影仰天大笑,那响彻的声音有些沧桑,此人应该已经不年轻了,“周捕头不认识我,但我可认识周捕头。”
身影止了笑,没了这些衬托,说出的话瞬间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或者说,周捕头可认识六弦?”
果然,这些事都是为了六弦而来。
“认识,当然认识。”周持瞬间警惕起来,表面仍不动声色,“她是我追捕的逃犯,怎么,你是要告知我她的去向?”
“是啊。”那身影又笑起来,声音有些模糊的扭曲,“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她。”
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蹦出来,到后面恨意已经浓烈地一听即明,周持暗道不妙,伸臂护住谢见眠向侧边退去。
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铺天的粉末随暗色身影的动作向着二人侵袭而来,显然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周持只得揽住谢见眠向身后浓雾处退去。
岂料二人刚进入烟柳林,那片浓雾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顷刻将擅闯之人包围住,眨眼间再不见出口方向。
只听那身影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这浓雾阵向来是有进无出,二位便在此做个孤魂野鬼吧,兴许到了地下就能见到我师妹了。”
他的师妹便是六弦。
那日师妹虽然逃出,但终究被划伤了脸,她这般惜色如命之人,光是脸上的一丝皱纹就能让她剥皮制作面具,更何况是那样一道可怖的伤痕。
看着那道伤一日一日蔓延裂开,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六弦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
她整日歇斯底里,手中无时无刻不拿着她的剑,一旦放下便觉得有人想伤她的脸。
她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瘦,终于在一个夜晚,用那把剑划开了纤细的脖颈。
第二日有人进屋时,只看到满地的血,铺洒在地上,像是大片的红花。
他的恨更是在那个时候达到无法消弭的程度。
无论是周持还是谢见眠,甚至是整个府衙,他要让他们偿命,为他这么多年默默爱着的师妹。
这背后的一切,周持和谢见眠显然并不知道,在听到暗色身影说六弦死了的时候更是吃了一惊。
但这吃惊只保持了一瞬,下一刻就顿觉轻松,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那些逝去女子的芳魂,总算是有了交代。
但眼下的情景就不太好过了。
烟柳林显然是一个阵法,这些碍事的雾都是用来蒙蔽眼睛的,当进入此阵中的人将注意力放在浓雾上时,便彻底失去了感受脚下的机会,而这个阵法的关键,并不在迷雾中。
周持和谢见眠只能摸索着向前走,眼睛在此地失去了作用,只能伸出手臂向前试探以防撞到密密长出的树。
周持紧紧拉着谢见眠的手,担忧道:“你还好吗?”
谢见眠回握过去,回道:“我没事……”
“我们先别走了,天太黑了,更加看不清,等明天天亮,或许能看得清晰一些。”
谢见眠:“好……”
浓重夜色与雾气中,两个身影互相依偎,彼此依靠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浓雾照进烟柳林中时,周持便醒了,他刚睁开眼就看到本该靠在他肩膀处的谢见眠不见了踪影。
本来还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冷汗唰的一下流出,周持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着抖:“谢见眠!”
没有人应声,茂密树林中,连声鸟鸣都没有,安静得像是失去了听觉的梦境。
周持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打颤,从昨晚到现在他都不曾慌乱,只想见招拆招,原来所有的镇定都是因为没触及要害。
此刻,他的要害被拿捏住,他害怕得要命。
“阿眠!”
第50章
阳光照进烟柳林,视野比晚上的时候清晰很多,周持不见谢见眠身影,正打算冒险深入寻找时,见一个人影从密林中徐徐走来。
周持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依稀识得轮廓,试探问道:“阿眠?”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持这才松了口气,他顺着身影的方向大步走去,一把将谢见眠拉进怀里。
谢见眠有些诧异:“你……”
“吓死我了……”周持仍心有余悸,胸腔里的跳动还翻涌不息,他被吓狠了,非要用体温才能将冰冷捂出热度。
谢见眠觉得今天的周持有些不同寻常,慌乱和紧张随着周身动作倾泻而出,明显得甚至不用刻意观察,谢见眠丝毫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自己,拍着周持的背问道:“怎么了?”
周持埋在谢见眠颈间,声音有些发闷:“你去哪了?”
谢见眠继续顺毛:“早上醒来我觉得这林中阵法有些熟悉,便四处转了转,果真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不许再这样了。”周持打断谢见眠,继续喃喃,“你不见了,我会害怕的……”
谢见眠哭笑不得,原来周捕头这突然奇怪的情绪是怕他出事吗,意识到这一点,谢见眠不禁又感动又好笑,无奈道:“好好好,但你重点抓错了周捕头。”
周持这才抬起头,仍旧有些郁闷:“什么重点?”
谢见眠:“……”
“我知道怎么出去。”
“嗯?”惊悸的感觉退去,后知后觉的周捕头才意识到此刻处境的危险,听明白谢见眠的意思后,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还懂奇门遁甲之术?”
谢见眠点头:“嗯,山庄中有不少这方面的书册,我以前看过不少,但都是纸上谈兵,这也是第一次身陷真的阵法中。”
周持疑惑地看着谢见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谢见眠道:“你看,这烟柳林中树的位置都不是随意的,我隐约觉得它们之间有某些规律,转了之后发现我还真的见过,这阵法不常见,但极其阴毒,名为七星阵。”
谢见眠向前两步,指了指最靠近他们的那棵垂柳:“你看,这一棵处于中心位置,前三棵和后三棵与它正好组成一个小阵,这七棵树的位置和北斗七星一致,是为七星。
这整个林中共有九九八十一个这样的小阵法,每个阵法的朝向都不同,且单看很难察觉异样,不懂阵法的人困于阵中轻易便会迷失方向,但迷失方向不可怕,迷惑心神才是最可怕的。”
“什么意思?”
“你看。”谢见眠执起一枝柳,示意周持看过来,“这柳叶上涂有迷神散,困在阵中的人一开始可能会出于谨慎,不会轻易触碰阵中物体。但久而久之,人在惊慌无措的情况下待久了难免会焦躁不安,极有可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接触到迷神散,这迷神散能让人产生幻象,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而越是情绪不稳定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很多人都会在又累又饿中惊惧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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