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着脸,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唔。”
烦,饿,不想说话。
秦烬上前,大手捏了捏我的下巴:“啊。”他示意我张嘴,轻哄道,“给我瞧瞧,伤哪儿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莫名其妙地想,才不给他看。
然而,虽然脑子里明明是这么想的,我却在反应过来,伸出小小一截肿得通红的舌尖示意他看。
秦烬低下头,颇为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嘴角边好似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他用微微低沉的声音问:“我给你吹吹?”
……。
说得一本正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耍流氓呢。
等一下,他怎么知道我舌头破了很久还没好,我这两天除了话少以外可没干什么别的,他这就猜出来了?
又不是他咬的……
……嗯?不对……
真不是他咬的?
我脑中突然冒出个诡异的念头——
该死的,难道出差的那晚……其实我并没有在做梦?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在那张大床上按着我亲了老半天?
不会吧……我随即否定了自己。
我在异想天开些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先不论秦烬会不会因为我不理他不回他消息就千里迢迢跑到W市来,他哪儿来的钱买飞机票?再说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下榻的酒店,还大摇大摆地跑进我的房间来搞我,哪家正经宾馆的安保能做得这么差啊?
第19章 绿豆鸡蛋麻油汤
炸鸡是肯定吃不成了,我拉着秦烬下楼,打算去公司边上不远处的面馆解决午饭。
他给我带饭,自己出门前在家里吃好,但这并不妨碍我使唤他让他陪我再来一顿。
毕竟是他的工作失误,做了老板不能吃的食物,今天的面钱我决定从他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刚到楼下,正叫我瞧见一个身形有些熟悉的人在绿化带边鬼鬼祟祟,看模样像是在寻人。
好巧不巧,这家伙我前阵子刚见过,印象尚且还深刻——是秦航川。
我脑中冒出个疑惑,心说他来这儿做什么?
我下意识地瞥了秦烬一眼,只见他果然很轻微地皱起眉,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而这时,堵在办公楼门口的秦航川也发现了我们,眼神亮了亮。
他应当是专门来找秦烬的。
我注意到秦航川穿这件线头溢出,质量堪忧的连帽卫衣外衫。
他身上散发着廉价衣料化纤洗不掉的难闻气味,混着呛人的香水味儿,这家伙虽然从前在秦家几乎等于个隐形人——一个没什么地位和实权的私生子,但好歹也算是个体面贵族,如今他除了一张脸尚算山青水绿,整个人看起来却好像个潦倒穷困的街头混混一般。
他见我和秦烬并肩出来好似并不意外,畏畏缩缩地上前一步,瞅着秦烬低声下气地开口,叫了声:“哥。”
然后他又朝我打了个招呼:“嫂……陆总。”
他把第一个冒到嘴边的字咽回去了,我假装没听到。
我跟秦烬以前谈过这事在秦家应该也算人尽皆知了,当年其实闹得很不愉快,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秦航川知道我跟秦烬曾是情侣,一时口误倒也可以理解,我也懒得纠正或者解释我对他哥目前没有任何意思,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下一句,秦航川就道:“爸最近病越发严重了……”
秦烬打断他,以全然漠然的语气说:“你要是还嫌骨头痒要跟我提那个老东西的事,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秦航川打量着他的神色,立即改口,小心翼翼地说:“是、是我最近开销比较大,想问你,呃,借点急用……”
绕了半天,秦航川原来是来找秦烬要钱的。
我觉得有些惊诧,他哥现在自己都是个自身难保的穷光蛋了,得天天靠着我养他,秦航川这是得混成什么样才能找上刚从植物人状态恢复没多久的秦烬啊?
秦烬听完,面无表情道:“我的钱都是我老板给的。”
不得不说,那一瞬间,我听到秦烬这么说,内心的确微微爽了一下。
秦航川张了张口,目光飘忽,欲言又止。
接着,他看了看我,又迅速把眼神移开了。
我抱着臂冷眼旁观,不出声。
我不晓得秦烬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我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最后秦航川空着手,灰溜溜地离开了。
直到我们坐进面店,我都没再提这件事,附近几桌都满了,来吃饭的也是我公司的员工。
这家面馆生意一向火爆,离公司近、便宜、方便,我知道不少员工午间都爱来这儿,我其实也不想和他们挤,今天纯粹是特殊情况,我懒得走远,只想随便吃点干净简单的东西填饱肚子就成。
他们几个人说着话,表情在看见我的那一瞬变得惊讶,随后笑着叫了声“总裁”。
我点了点头,跟秦烬在角落的小桌子落座。
我要了一碗青菜鸡蛋面。
点完单,我打量着面前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秦烬,斟酌片刻,最终还是多嘴问了句:“你弟弟还有你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如果你急需用钱,我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融,提前跟我申请,我可以……”
秦烬突然吊儿郎当地笑了下,截下我未完的话头,有些生硬地拒绝道:“不用。”
“总裁。”他用刚才那些人称呼我的口吻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起来了?”
我被他一堵,立刻住了嘴,心道我可真是多管闲事。
既然秦烬自己都不在意,那我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了,嘶,说话的时候舌头可真疼。
只是心里那个植根的疑问愈发深了,我不得不猜测,当年秦烬和他家人之间,的确发生过一些我不曾知晓的龃龉。
面前端上来一碗比脸盆还大的面条,几颗清脆的菜心卧在雪白润泽的细面间,呼呼地冒着翻滚的热气。
我凑上去,还没动筷,面前的眼镜先起了雾,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近视不深,一百度左右,只是平时办公看电脑时才会戴防蓝光的眼镜;另一方面,许多人说过我戴眼镜时看起来显得相当不近人情,我认为这是件好事,在工作场合就该显得专业一点。
因此,这个平时上班戴眼镜的习惯不知不觉就延续至今了。
我把盖满水雾的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搁在桌子上。
接着,放在桌子上的眼镜却被秦烬拿走了。
我眯着眼从脸盆状的碗里抬起头,在蒸腾的热气中看他,见他捏着我的镜架,无所事事地把玩着。
他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近视了?”
我沉默了一秒,心想我上大学前就这个度数了,这么多年没涨过,但我以前很少戴眼镜,平时生活上也没什么不便的,只是有一回我跟他睡完留宿在他家,晚上起夜时看不清路,肋骨的位置在桌角上磕了一下,淤青了好几天。
忽然心里就觉得挺好笑的,我跟秦烬明明谈过一场名义上的恋爱,但这种小事,他从来都不知道。
当然我也明白,这种事我不该归咎在秦烬身上,毕竟我不提、不说,他又怎么可能知晓。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原因和问题很多,我不甘在秦烬面前示弱,绝不会在他面前喊疼,我从来都是个省事的对象,所有情绪问题我自己一力承担,企图以减少麻烦的方式让他愿意在我身旁多停留栖息一段时间。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很好的策略,但时至今日,我已经改不过来了。
一碗面我吃得前所未有地慢。
汤汁很烫,我吃一口就得歇歇,再加上伤痛的舌头活动不便,我基本只用半边腮帮子咀嚼,尽量不让伤口的地方被碰到。
说实话,这样完全没法感受到任何进食的乐趣,淡乎乎的面条在嘴里几乎没什么味道,纯粹是果腹而已,没吃几筷子我就有点没胃口了,但一边又想着浪费食物不好,另一方面,也担心吃得少晚点又要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到最后,周围的员工都已经走光了,只剩我还在慢吞吞一口一口痛苦地吃着,整家面馆里就剩我和秦烬两人面面相觑地坐着。
秦烬倒也没催我,非常耐心地候着。我心想要换做以前,这位大忙人大概抽个时间给我打个视频语音都嫌没空,有时我俩还没说上两句他便道有急事处理,迫不及待地挂掉了我的电话。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秦烬一天的时间除了买菜做饭外加偶尔使用洗衣机外就不干别的,闲得很,陪我在这儿坐着和他自己回家去坐着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吃完面我就把秦烬赶走了,我自己回公司。
下午的工作还算顺利,晚上七点,我下班,七点三刻到家。
一进门,我就眼尖地发现餐桌正中央搁着一锅飘着不明悬浮物、浮着厚厚一层油,浑浊海藻绿中夹杂着一星半点淡黄色的液体,看起来非常之恶心。
而秦烬穿着前不久我给他买的围裙,站在门口等我。
“?”
“这什么??”
秦烬将我的衣服挂好,说:“绿豆鸡蛋麻油汤。”
我处于有点懵的状态。
“……秦烬,你再说一遍??”
秦烬又尽职尽责、口齿清晰地重复道:“绿豆鸡蛋麻油汤。”
“……”
我整个人表情如同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无数个问号。
要命,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绿豆和鸡蛋真的可以放在一起?能吃?
秦烬这是在家闲得没事干,所以新发明出了黑暗料理吗……
他替我拉开椅子,拿起个空碗盛了一碗,递到我面前。
我瞟了一眼那碗里诡异的水油混合物以及飘在其上零星的蛋花和葱片,立即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得喝。”他端起碗递到我嘴边,冷着脸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
“唔。”我紧紧抿着嘴,汗毛炸起,正襟危坐,拒不配合。
“尝一口,不难喝。”他说,“听话。”
我默了默:“……”
这种像是在哄小孩吃药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让我莫名浑身麻麻的、怪怪的,喉咙从深处开始发痒。
我怀疑地瞅着他:“你干嘛啊突然间……”
秦烬垂着目注视着我,神情看着挺真诚,手仍捧着那只碗,停在半空中。
我心想,好吧,尝一口就尝一口,要是真不好喝我就打他。
于是我接过碗,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硬着头皮舔了一下浮着油的汤汁。
……好像没尝出味道。
我又舔了一口。
咸。
其他没尝出来,这汤似乎的确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可怕。
我左右打量,上下摇了摇底部沉淀的物质,接着又捧起碗舔了一口。
秦烬视线久久停留在我身上,眼神很深,如同燃烧着一团漆黑的火焰,他微微喑哑着嗓子,神情意味不明地说:“陆伊橙,你是猫吗,非得舔着喝?”
我不明所以,默默腹诽道,我舔着喝还是倒着喝,他管得着吗!
第20章 醋劲太大
接受完秦烬黑暗料理折磨后的第二天,我的口腔溃疡神奇地全部好了。
我还以为是巧合,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查了一下才知道是个消炎治溃疡的偏方,也不知秦烬从哪儿寻来的。
我心想昨天他骗我喝汤时可什么都没提,我当时一瞬间还以为他不想干了,才故意烧奇奇怪怪的东西惹我不痛快。
秦烬这张嘴怎么就学不会说人话呢。
舌头好了之后我心情都舒畅了不少,于是这几天我也没注意到我桌上的维生素B片不见了。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它了,我自己都忘记随手把它放哪儿了,但一时半会儿反正我也没什么迫切的需求,就随它去了,想着过几天它也许就会神奇地重新出现在家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另一方面,从那之后,餐桌上的蔬菜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当然,指望秦烬炒菜是不可能的,大部分时间我们喝鸡毛菜粉丝汤,整个一锅绿油油翠花花的,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煞是健康。
时间一晃到了星期五。
周五一向是个员工欢喜老板愁的日子。
下午时办公室外头就热闹起来,大家都无心工作,期待着周末放假休息。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
只是内心不由有些烦躁,想着他们都早早走了我却还得接着加班。
今晚我有个酒局,恐怕得应酬到很晚。
想到这儿,我幽幽叹了一口气。
——今天几点才能回家呢?
五点时司机准时在楼下接我,把我送到了早就定好位置的大酒店。
一进门,我熟练地挂上了风度翩翩的假面,与已经到达的合作伙伴握手,微笑寒暄。
还没说两句,已经有人替我倒上了酒。
嗓子眼隐隐约约有些涨痛,如同火苗在烧,可能是有点感冒的征兆,我想也许是最近太忙了,导致免疫力低下,明天休息日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冰凉的酒液灌进喉咙,似乎那种炙热的灼烧感也被压抑了下去。
我从前酒量很差,动不动就要红脸,如今在酒桌上锻炼久了,已经算好上不少,勉强能做到在结束前保持神志清醒,不至于醉到发疯乱说话的地步。
从大酒店出来时已经是深夜,我整个身上和头发丝都沾满了浓烈呛人的油烟味,臭烘烘的,一帮人提出要去附近的“浴场”乐一乐,我早有先见之明,刻意撩了撩头发,以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将无名指特意佩戴上的戒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这算是我近些年用惯的一个小计谋了,每当有应酬我都会特意在无名指处套上戒指,假装自己有家有室,以此不起兵戈地化解了不少麻烦。
“家里有人等着了。”我笑着婉拒道,“实在不方便,各位玩得愉快。”
14/67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