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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问眼里的水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冷冰，“是，我要离开你，再也不要见你，因为——”
他微微倾过身子，呼吸雾气一般，染湿刘轩的耳廓，“——你不是他。”
刘轩僵硬住了，他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他看到袁素问微微笑着，却让他感到冰冷无比，“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杀了你！”
刘轩太害怕，也太慌乱了。
他甚至都无心去想，袁素问是怎么看出端倪的，也没有意识到他前后的态度有多么迥异。
直到袁素问踩着矮墙离开，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股强劲的冷风吹过，将撑着窗户的杆子吹落，窗户吧嗒一声落下来，刘轩这才惊醒过来，手脚却是冰冷的，呼吸扼在喉咙里，好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推开窗，忙道:“素问，我可以解释——”
窗外只有一株随风摇晃的芭蕉，静静地望着他。
后面的话就卡住了，再也没有说出口。
第50章 买花
刘轩觉得，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从来没有远去过。
一开始，在京师，是要面对未知的暗杀和天子的残害。
后来，是袁素问走火入魔，虽然在之后得到了第二部逍遥游，但是也没不算彻底摆脱这个魔症。
再之后，因为种种误会和巧合，他中了溯冰掌，危在旦夕……是姑凤儿救了他，但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毒性。
但既然是误会，总有解开的办法，刘轩并不担心这件事情，或者可以说是担心无益。
毕竟目前来说，最紧迫的事情，是他要得到无脸鬼邱边渡的下落。
这样才不至于在一众武林高手面前，让耀日神教落得个装神弄鬼的不良名声。
但是，人不是机器，他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坚强。
面对袁素问的突然离开，他彻底陷入一种难言的低落情绪中，甚至无心去思索武林盟的事情。
他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呆呆看着手中的桃花簪子，想起袁素问身上总是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花香。
那时候，袁素问就躺在他怀里，他问他身上为什么会这么香，袁素问只是埋在他胸前笑，低声问他喜不喜欢。
直到现在，刘轩才恍惚明白过来。
袁素问的笑，他的痴情，给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原主。
而刘轩呢，他只是卑鄙的小偷，无知无觉地偷走了一切，却连想要一个还回去的机会，都得不到。
第二天，羊季来刘轩房中，看他好高大的身躯，却如同婴儿般蜷缩在床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簪子。
他走近一看，想起来是嫂子经常戴得那支，心里顿时明白了。
羊季喊醒刘轩，指了指他手里的簪子，低声说：“大哥，你要是舍不得嫂子，就去追她回来吧。”
刘轩刚从睡梦中醒来，眼神有些呆滞，缓了会，才恢复澄净，“你不懂，有的人要走，是追不回来的。况且，武林盟的事情，我也走不了。”
他迅速起身，动作利落地穿了衣裳出去。
“大哥，等等，你忘了这个——”羊季追上来，替他戴上了红巾。
刘轩看着领口的红巾，心里一点点充盈上暖意。
是啊，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还是耀日神教的教主，他要为耀日神教的发展负责，为耀日神教的弟子和信徒负责。
即使他很想很想现在就知道袁素问去了哪里，很想丢下一切追上去。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追不回那株本就不属于他的菟丝花，而是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孤身一人的刘轩了。
到了武林盟，灵堂里摆着棺材和灵位，棺盖上点着七盏灯，几个光头和尚敲着木鱼，念着苦闷冗长的佛经。
宋翊贤的夫人和儿子穿着孝服，看见刘轩过来，小步上前来跪他，刘轩可不敢受，立刻扶住她的胳膊，将人拉起来。
宋夫人应该是知道昨天的事情，哭得很是伤心，请求刘轩一定要替亡夫抓住邱边渡，替他报仇，她愿终身茹素，日日在佛前替刘轩祈福。
方静坤过来安抚宋夫人，让她节哀，不要过于伤心。
又问刘轩，问神，是否准备妥当了。
刘轩犹豫了一会，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真的有用么？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我只怕宋夫人再伤心一次，岂不罪过？
——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太多沽名钓誉之辈了！
他轻叹了口气，看向方静坤，“方掌门，都已准备好了。”
益州使将他昨天吩咐好的东西呈上来，点上蜡烛，供于香案之前。
他穿着一身白袍，颈间系着一条红巾，手拿金色神杖，神情严肃…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接着，他念了一段词，在场的人全都听不懂，不明觉厉，只觉得这就是向耀日神沟通的话语。
而事实上，刘轩只是在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还有点走神。
他已经知晓无脸鬼邱边渡的下落了。
和段白云他们了解到的不同，这十小鬼的确多在广州出没不假，但事实上，他们的老巢，却是在延城，就在武林盟的眼皮子底下。
正所谓灯下黑，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来不在延城犯事的缘故。
这一次邱边渡看见各大门派在延城齐聚，一时间动了心思，为了练功犯忌，杀了武林盟的弟子后，又被宋翊贤撞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宋翊贤也杀了。
接着，他来到紫竹街，进入一个瞎眼老太太经营的茶馆，消失不见。
而在这座茶馆的下面，是一座占地广大，修建得富丽堂皇的地宫，堆积着这十鬼用各种残忍可怖手段搜刮来的金银财宝。
地宫的入口，就在茶馆的后院里，一口地窖下面。
刘轩结束了走神和催眠的念读，他睁开眼睛，就像是重新回到人世一般，清醒而通透，用一种近乎无情的口吻说：“紫竹街，茶馆，地窖，十鬼齐聚。”
方静坤走近了些，“刘教主，你是说除了邱边渡，其他九鬼都在！”
众人哗然，“在哪里？紫竹街哪里？”
刘轩转过身往外走，有人过来拉他，“你说清楚！”
那些说不信的人，都争着围在他面前，急切地要在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说啊，你快说啊！”
刘轩将神杖丢出去，把拦在身前的人挡开。
羊季和段白云从他身后追上来，“大哥，你去哪？”
刘轩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他们，“你没听到么？”
羊季挠了挠头，“听到什么？”
段白云敲了下他的后脑勺，“笨蛋，刘大哥是说那个恶鬼藏在紫竹街的茶馆里。”
刘轩笑了笑，说：“你们真的没听到么，外面有人在卖桃花。他喜欢桃花，我要去买支送他。”
“什么？”段白云没摸着头脑，“不是在说邱边渡么，关桃花什么事！”
羊季回击了下他脑门，“你才笨呢，桃花当然是送嫂子啦。不对，这都夏天了，哪来的桃花？”
他抬眼一看，已经看不见刘轩了，忙从人群中挤着，追出去。
刘轩从侧门走出去，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粉色衫子的小女孩，手臂间挽着一个篮子，装着鲜艳欲滴的桃花，十分好看。
他赶紧追过去，“小姑娘，你这桃花怎么卖啊？”
小女孩转过身来，一张白净粉嫩的脸，笑得天真，“大哥哥，我这桃花不比寻常的桃花，最是香艳，需五铜一支，你买我一支，可佑你平安哩。”
刘轩看她篮子里的花的确繁茂娇嫩，开得正好，就掏了粒银子出来，“你这一篮花，我都买了。”
小女孩忙用手盖在篮子上，“不行不行，我只卖你一支。要知道我的花，寻常人要买，我可不卖，还是看大哥哥你生得俊俏，我才破例卖你呢！”
刘轩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想起来，那女孩子却已经从花篮里拿出一根花枝，递到他面前，“大哥哥，你闻闻，我这花是不是很香？”
他接过花枝，这枝桃花生得很好，枝叶都去干净了，绿少红多，只剩下十数朵桃花在上面。
他将桃花放在鼻间细细闻了一下，果然很香，心里想着，要是袁素问见了，肯定也喜欢。
片刻后，他觉得脑袋猛地沉重起来，身体一阵发软，迷迷瞪瞪地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忘掉了什么。
阎王殿前十小鬼中，有一个桃花妖。
她是天生长不大，一直是小女孩的外表，喜穿粉衣，戴桃花，善作迷香，一手“阴阳傀儡戏”的武功使得出神入化，最喜欢将英俊帅气的男子抓回去制成傀儡，为其所用。
已经是第二次了，刘轩栽在小女孩的手里。
他记得曾经看过一句话，行走江湖，最难惹的四类人，就是僧、道、乞丐和独行的女子。
刘轩算是用亲身经历验证了这句话的重要性，不只是独行的女子，还有独行的小女孩，也一样不要小觑啊！
第51章 喂药
刘轩迫切地掀开书页，第一个念头，不是怎么从桃花妖手里逃脱，而是袁素问在哪里。
可惜书上并没有他想看的。
不过想一想也知道，如果此书是忠实原著的，跟他关系越密切，剧情变动越大，自然是看不到相关的剧情。
十鬼，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九鬼。
他们齐聚延城，是因为第十鬼浪荡鬼死被人杀害了。
他们聚集在一起，是想要替浪荡鬼报仇。
而杀死浪荡鬼的人，是百灵鸟的母亲，雷霆的妻子，铁心虹的师妹——何无忧。
刘轩最后是被压醒的，就像是鬼压床一般，呼吸不过来。
桃花妖趴在他身上，手里拿着一枝桃花，轻轻地刮弄他的下巴。
刘轩想要偏开脸，却发现自己真的是被鬼压了，根本动弹不得。
桃花妖的五个手指上戴着细细的银色圆环，隐约有一条线缠绕在上面。
“好哥哥，我要你当我的丈夫，我会好好待你的。”她用桃花枝挑起刘轩的下巴。
一道嘲讽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桃花妹妹，你都有十几个丈夫了，还不够么？”
桃花妖蹙起眉毛，扭头看向站在桌边，穿红衣，带笑脸的男人，“喜气鬼，谁让你进我屋子的！”
喜气鬼笑得开心，“妹妹别生气，我是想来问你讨丸药——”
桃花妖从刘轩身上坐起身，把手中的桃花一瓣瓣摘下来，丢在刘轩脸上，“我这里只有迷药，你要它做什么？”
“当然是防身啦！”喜气鬼拿袖子遮住嘴唇，轻轻笑着，“我这般的俊美模样，总要防着那些登徒浪子。”
桃花妖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丑人多做怪。”
转过身，从床上下去，身形灵动地跳到桌上，与喜气鬼平视着，“我可以给你迷药，但是你要拿什么换呢？”
喜气鬼红了脸，从手边拿出一个小白瓶来，“你既然又要做新娘子了，做哥哥的就送你一样好东西。”
桃花妖接过来，“什么东西？”
刘轩虽然动弹不得，但还是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那个喜气鬼将那东西夸了一通，说什么神仙药，让人欲仙欲死，羽化登仙！
刘轩听了半天，只想骂一句，果然是蛇鼠一窝的恶鬼，没三观没底线。
什么神仙药，就是春/药。哥哥给妹妹送春/药做礼物，也真是想得出来。
“一粒便够了，若是还嫌不足，可以再多吃一粒，再多也不能了，会精尽人亡的！”喜气鬼叮嘱桃花妖。
桃花妖两眼地发光抱着瓶子，笑说：“好玩好玩！我还没试过这玩意呢。”
喜气鬼伸手去摸她的脸，“就怕妹妹人小体弱，承受不住。”手从脸上滑下去，摸进了衣领。
桃花妖也不羞恼，反倒是红了脸颊，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姿态，直到门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
喜气鬼吓得跳起来，回头去看，嘻嘻笑着，“小丧，你怎么来了？桃花妹妹新招了个丈夫，你得给她准备份礼呢。”
丧气鬼穿着一身白衣，一脸哀容，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喜欢阿桃多些，是我来得不巧了。”
他转身就要走，给喜气鬼拉住了，笑着赔了好多好话，才哄住了他的眼泪。
刘轩听着他们一个笑，一个哭，倒没觉出什么温馨情意，只觉得诡异惊悚。
这时，他的手腕好像被什么线牵住了一般，抬了起来，接着是抬头，提脚，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提拎着从床上起来了。
他走到那三人面前，余光里看见桃花妖将手里的桃花枝插在了发上，十指扭动，支配着他的动作。
是阴阳傀儡戏！
他从书上简略地看到过，这阴阳傀儡戏是将特制的线埋在傀儡的身体里，由桃花妖操控，一开始只是操控手脚，到了后面，连心智都会彻底丧失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喜气鬼却先喊了起来，“哈哈，你这丈夫我认识！”
丧气鬼靠在他肩头，耷拉着脑袋，“完了完了，你怎么把他抓来了？”
原来他们两个在知道邱边渡杀了宋翊贤后，害怕此事会给他们十鬼惹上麻烦，偷偷去了武林盟打探情况，正好看到刘轩以问神之名，准确说出了他们的老巢，心里骇然，就急忙赶回来商量此事。
谁知道桃花妖却先一步把这个人弄了回来。
“我找你拿迷药，就是想着他们肯定会来，倒时候拿迷药通通给他们放倒。”
桃花妖拍手叫好，“这个好玩，不如你们把我种的桃花都拿去，让他们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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