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是坐地铁去得医院,沈钰已经等在门口,看见他便将他带到了病房门口。
谢余年冲他礼貌地笑了下,表情自然,沈钰看到却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垂下眼,“您进去吧,沈总就在里面。”
房间里干净得连一点alpha的信息素都没有,孕期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需求很大,更何况谢余年的腺体已经干渴到发烫。
可什么都没有,腺体不受控制地释放信息素,却连一点回应都得不到。
反而是楚言闻到谢余年的味道以后,微微皱起了眉。
他时隔几天再次看向门口的omega,眼下的青黑,苍白的嘴唇,隆起的腹部。
整个人都显得易碎而可怜。
可那一双眼睛依旧很亮,丝毫不躲避地看着自己。
恍惚间,楚言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在谢家,第一次看到谢余年时的场景。
那时他明知自己的命运,被那些贪婪的长辈推到自己面前,背脊却依旧挺得很直,不卑不亢地叫自己,“楚先生。”
往事纷乱复杂,楚言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人,说出了谢余年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能麻烦你,贴一个信息素隔离贴吗?”
他说完,起身走到谢余年身前,掏出一个自己昨天特地让护士准备的隔离贴。
楚言并没有直接递给谢余年,他只是伸出手,停在了一个并不接触到谢余年的礼貌的位置。
第44章 交换
谢余年盯着楚言掌心那枚小小的隔离贴,许久都没有动。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楚言的声音让谢余年的身体颤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飞快地从楚言掌心里拿走隔离贴,连接触都不愿意似的,谢余年只有稍许温热的指腹蹭过敏感的手心。
楚言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却什么都没抓住。
就像一只轻飘飘的羽毛,飞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贴上隔离贴后omega的信息素一下子变得很淡,谢余年的脸色比刚进来时更苍白些,他像是彻底被什么压垮了,背微微弯着,出口的话也很轻很淡,很疲惫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他不愿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也不想再面对面前这个人。
谢余年想逃离,远离这窒息又让人痛苦的一切。
“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
楚言语气很真挚,既然谢余年首先抛出了问题,他也跳过了那些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的,尴尬的寒暄与虚与委蛇。
“虽然不甚清晰,但记忆里我对你有很多失礼的行为,我很抱歉。”
楚言顿了顿,接着说,“那些举动违背了婚前我给你的承诺,所以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跟我讲。”
谢余年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进屋前的那一点微妙又隐秘的期待被楚言毫不留情地彻底碾碎。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谢余年并不蠢,他知道楚言此刻是真的在感谢他。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难以忍受。
过去几个月的快乐,陪伴,温暖,全都被现在的楚言就这样轻飘飘地讲出来。
楚言收回了爱,企图像曾经那样,用冰冷的金钱来等价交换谢余年的一颗真心。
“你还记得的吧?”谢余年语气冷下来,他不想在这样的场面撕破脸,可也许是前几个月被惯坏了,谢余年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
“你之前抱我,亲我,上我,你觉得要给我多少钱才好让你没那么难受?”
“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你又觉得需要补偿我些什么?”
“谢余年…你别这样…”
楚言看得出谢余年情绪的激动,他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会带给他这么大的刺激,一时也有些后悔。
他放软了语句,试图先安抚面前的这个omega。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不,楚言,我很冷静,你分明…分明都记得…”谢余年急促地喘着气,侧身拒绝了楚言想要扶住他的手。
他的眼眶很红,却没有哭。
“你分明知道我爱你,记得我跟你讲过的话。”谢余年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他将自己羞耻的可怜的秘密彻底摊开,像是困惑极了,睁着一双眼,不知是在问楚言,还是在问谁。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
话一出,空气中瞬间安静下来。
“…年年…”楚言下意识地这样叫出声,眼前的谢余年让他心痛,可他从未想过带去这些的竟然都是自己。
那一瞬间,像是厚重的冰层忽然碎裂,透露出埋藏其下的隐秘一角。
是楚言眼里浮起了明显的心疼,可谢余年已经转过身,不愿再看他了。
“不要这样叫我。”
他的声音很空,也很轻,带着让人心惊的冷静和绝望。
像是燃烧过的原野,风吹过,只剩下一片荒芜。
“短时间内,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第45章 对不起
谢余年不见了。
楚言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彻底确定了这一点。
他试图给谢余年打电话,但无一例外都是在漫长的等待音中被自动挂断。楚言无法想象一个怀孕且临近产期的omega在哪里会是安全的,面对着整洁而冷清的屋子,恢复记忆以来所有的茫然纠结此刻终于被无尽的后悔彻底掩埋。
他想他分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有更恰当的时机。
他做错了。
繁重的工作由不得他浪费太多的时间,可效率一向很高的楚言坐在办公室里,不止一次地走了神。
在那段像蒙了纱的记忆里,他看到谢余年的笑,看到谢余年的羞涩,看到谢余年眼里的多到要溢出来的感情。
那样复杂深厚,让楚言连回想一次都觉得承受不起。
楚言有时也会问自己,真的对谢余年没有感情吗?
可是没有答案。
楚言思考不下去。
更深重更痛苦的东西随着记忆的恢复重新复苏,压在楚言的心里。
像不可挣脱的枷锁,而楚言被困在里面。
在谢余年消失的第十二天,楚言从助理沈钰那里得到消息。
他甚至来不及过多的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着他行动起来。等他彻底冷静下来时,已经站在陈溪家楼下。
二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但夜里的温度仍然有些低。所幸楚言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不远处慢慢走来的谢余年。
看到他的谢余年似乎并不惊讶,倒是陈溪有些紧张,他挡在谢余年身前,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楚言。
“楚先生…您…您有什么事吗?”
楚言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印象竟然已经差成这样,甚至一个omega也要不顾一切挡在谢余年身前。
楚言只觉得喉间发苦,原先准备的腹稿在舌尖滚了几圈都没能说出口,每个字都像带着尖锐的刺,让他连声道都泛起疼来。
“没事,来看看谢余年。”
最终楚言只是干巴巴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声音干涩,透着隐秘的伤心。
“小溪,你先上去吧,没事儿。”
谢余年将手里提的东西递给陈溪,又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直到陈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谢余年的视线才收回来,落在的面前的楚言身上。
即使有夜色做掩护,楚言仍旧显得憔悴非常。平时打理的很整齐的头发都垂下来,平添了几分颓废。
两个人都没说话,楚言也在仔细而贪婪地打量着谢余年。
他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微微喘着气,但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在医院好很多,脸上也泛着健康的红晕。
“有什么事吗?”谢余年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语气平和,再看不出那天歇斯底里的爆发。
“之前的事,对不起。”楚言垂下眼,道歉。
谢余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比刚刚稍微低了些,像是藏着一些期待,他问,“错在哪里?”
“不该在那个时候和你谈论这些事,很抱歉。”楚言真心实意地说。
可谢余年只是摇头,像是看一个作业不及格的学生,语气带着无奈和失望,“不是,你还是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他说完,没给楚言反驳的机会,紧接着又抛出了问题,“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那你呢?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楚言,你为什么不肯说?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心动吗?”谢余年的声音有点抖,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逼迫,“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冷风自两人中间穿过,隔起无形的屏障。
莫名的恐慌自楚言心中升起,毫无证据,但潜意识告诉他这是谢余年给他最后的机会。
这个回答很重要。
他想否认,想把自己的心给谢余年看。
想说自己很想他,自己…自己对他…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冷风堵住了他的喉咙。
长久的沉默后,楚言攥紧了手指,他闭上眼睛,任由出口的那三个字凌迟他的心。
“对不起。”
悬在谢余年心头的那把剑彻底落下,贯穿未曾痊愈的伤口。
可能是绵长的疼痛已经让谢余年习惯,在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反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他只是觉得很疲惫,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谢余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制品放到了花坛边,而后转身上了楼。
那是一把钥匙。
楚言记得它。
谢余年曾经带着一无所知的自己,用它打开了属于他们的房子。
那时他对自己说,“欢迎回家。”
而现在谢余年丢下它,决心将楚言一个人留在冰冷的房间。
第46章 埋葬
“好久不见。”
“嗯。”楚言很自然地坐到了椅子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对面似乎也不在意楚言的冷淡,依旧很礼貌地微笑着。
“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楚先生了,今天来是想和我聊些什么呢?”
室内燃着香薰,是楚言一贯喜欢的柑橘味。不远处摆着几盆绿植,虽然现在仍是冬日,但在屋里还是郁郁葱葱,泛着充满生气的光泽。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融融的光像柔软的绸,温柔地抚上楚言的脸。
酸甜的味道钻进楚言的鼻腔,让他的神经缓慢地放松下来。
多日没休息好的疲惫如潮水般向他袭来,楚言闭着眼,久违地在困顿中有了些倾吐的欲望。
“我有跟你讲过我的父母吗?”
拿着笔的女Alpha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打开笔记本,出口的声音带着诱导和柔和。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其实不太记得我母亲的样子了,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是他的累赘,也是他受辱的证明。”楚言的声音淡淡的,就像随口诉说着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
“在我没分化成Alpha之前,他还会偶尔抱抱我。分化之后,他就再也不叫我的名字了。”
“父亲不会给他准备抑制剂,他就在发情期闯进我的房间,用omega的信息素勾引我。他很漂亮,可我觉得很恶心,我那时候只知道他是我的母亲,这样悖德的行为让我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那时候我害怕,难过,但还是努力地接受他,幻想他有一天能稍微清醒一些,像过去那样,关心我一下。”
医生的笔停了一瞬,“然后呢?”
“后来有一次,我从学校回来,他久违地同我讲了几句话,还问了我在学校的情况。他的表情很温柔,我太开心了,以至于忽略了他的异样。”
说到这儿,楚言不愿再继续讲下去了。
他和过去的很多次一样,始终藏着一点不肯说出口的秘密。
苏叶安静地等着。
楚言那张进屋以来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痛苦的神色。
他的声音哑了,黑色吞没了他,他感受不到阳光,也感受不到温暖。
柔软的身体,斑驳的红痕,娇媚的眼神,和从未停下的呻吟。
那是十七岁的楚言第一次清楚地,明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汹涌的欲望。
而他从梦中惊醒,看到自己的父亲,趴在他的腿间。
自己狰狞的性器对着那张他敬重又害怕的脸。
空气中是甜腻到令人作呕的信息素。
omega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响起,像地狱里鬼魅的低吟。
“言言,你的父亲今天不在家。”
“你硬了。”他摁住已经完全僵住的楚言,哼笑着跨坐到楚言身上。
omega没穿裤子,被操过很多次的后穴泛着艳熟的红。
“你也是alpha,你不想上我吗?”
楚言只觉得万分恶心,他想呕吐,想逃离这一切。
可omega的信息素牢牢地纠缠着他,他的性器不受控制地又胀大了一圈。
楚言从未如此憎恶过自己。
直到此刻。
他从此被困在今天,连同他未曾说出口的,关于母亲的那点,可怜的期待。
omega的信息素将他埋葬。
第47章 渴望
是夜,楚言躺在床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空旷得好似只剩他一个人。
不知从何时起,入睡对楚言来说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疲惫与困倦,可闭上眼睛,那些久远的记忆就会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
他已经不再觉得害怕,只是频繁的回忆让他不得不触碰已经结痂的伤口。
并不疼痛,又或者说早就已经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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