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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澜自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更不知她是否又有什么新的把戏，只是皱眉看着她。
郑盈盈却弯下腰将那茶杯的碎片拾起，小声道：“现在……终于可以自由了。”
“父亲和齐王表哥要我勾引你。”她拾完那碎片后，才又定定地看向周星澜，说出的话也十分直接大胆，“上次在齐王表哥的府邸内也是一样，这茶水里有他们给我的药……”
说到这里，她终于有些难为情地顿了一下，声音也愈发小了起来：“是一种，喝了之后会让男女意乱情迷的药。”
“他们想毁了你。”郑盈盈说到这里又用手指碰了碰那茶杯碎片，一道殷红的血痕很快随着那碎片的锋利之处、出现在她莹白手指的皮肤之上，“也毁了我。”
周星澜虽一时间不太明白她为何如此坦白，但还是被郑盈盈的话震惊在原地。
如果从前只是知道郑评和顾临风为达目的、可以草菅人命不择手段，那么现在无疑又被这些人的行为刷新了没有下限的新认知。
第90章 只是一枚棋子
“我不想成为被他们掌控的傀儡。”郑盈盈神色认真地看向周星澜，“周都尉也一定不想。”
“如果计划成功，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许多人借着来太子府后花园散心的由头，来抓我们两个的现行。”
郑盈盈说罢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到那时既可污了你我二人的名声与清白，也可趁此机会让我嫁入淮平侯府。”
“他们怎可如此肆意妄为。”周星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正在捧着茶杯碎片失神的郑盈盈，忍不住道：“你父亲……难道不管此事吗？”
“我父亲？”郑盈盈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嘲讽道：“我之所以会同周都尉站在这里，便是托我那位好父亲的福。”
“女子本弱，在父亲眼里，他将我养大成人，我便也自当为他奉献价值。”郑盈盈说到此处神色难免有些悲伤，“或许我自生下来起，便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吧。”
乌团还在周星澜的怀里胡乱扑腾，周星澜的心情却复杂的如同乌团胡乱扑腾的动作一般。
但郑盈盈却好像很快就想开了，她扔掉手里的茶杯碎片，又看了一眼周星澜怀里的乌团，笑道：“既然把事情和周都尉说清楚了，那我就回去了，我在家中也养了一只和它差不多大小的猫，想必此刻正在院中等我回去呢。”
周星澜见她情绪转变如此之快，不禁开口问道：“那你回去……不会受罚吗？”
“会。”郑盈盈闻言却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或许会把我关起来不准我出去，或许会毒打一顿再狠命羞辱于我，又或许会把我送去给其他人做新的工具。”
“不过没关系，若比起他人直接丢掉性命，我已经是万幸之幸了。”郑盈盈边说边意有所指地朝太子府内的起居院落看了一眼。
那里正一片红绸，是今日喜宴的两位主角顾临煜与王巧然的新房所在。
艳红的喜庆之色遍布各个院落的房屋，可见白日里的喧闹与热烈，此刻大抵是天色渐暗的缘故，那些红绸也不自觉地散发出惹眼又恍惚的光彩。
周星澜也随着郑盈盈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一时不解郑盈盈话中之意，只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她方才的话：“他人直接丢掉性命？”
郑盈盈却收回了目光，摇摇头道：“太子妃，活不久了。”
周星澜闻言却是心中一惊，他连忙追问道：“此话何意？”
郑盈盈却不肯再多说了，只是朝周星澜退了几步，便作了别。
而正如郑盈盈刚才所言，她前脚才刚走没多久，后脚便来了一堆借口来后花园散心的人，询问周星澜是否见到了郑盈盈。
换做以往，周星澜定会庆幸自己逃过一场算计。
但此刻，他却忽然庆幸不出了。
周遭几个官宦夫人打扮的女子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向他追问郑盈盈，周星澜否认之后，脑中却只剩下郑盈盈离开前所说的话。
残余的夕阳早就没了影子，天色越来越暗直至漆黑一片。
隔着长长的廊亭与后花园的风景，挂着红绸的起居院落处却忽然爆发出不小的动静。
那动静此刻却仿佛与郑盈盈的话相互印证重合——
“太子妃……活不久了。”
第91章 仿若二人
“快来人啊！太子妃出事了！”起居院那边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恐慌叫喊。
这声动静爆发出来以后，原本还围绕在周星澜身边询问他与郑盈盈之事的众人，也都被那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回事？太子妃不是好端端地在新房之中吗？”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谁知道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呢？”有人不太相信地说道。
“是啊是啊，大喜之日又是在太子府中，能有什么事情，八成是伺候的丫鬟不太懂事，一惊一乍惯了。”
“可是我看这动静那么大，也不太像啊。”
“走吧走吧，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呃……”说罢一群人又朝王巧然此刻所在的院落涌去。
乌团早已在众人惊扰之下不知跑去了哪里，而周星澜被裹挟在他们之中，也只能随着众人向前行进。
而等到了王巧然所在的院落之时，却只见新房的房门紧闭，门口早就围了一大堆人。
有人好奇问发生了什么，却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站在外面拦住众人。
因着之前郑盈盈的话，周星澜只觉此事愈发蹊跷。
围观的众人正吵吵嚷嚷，却只听见有小厮一边疏散道路一边喊着：“太子殿下和王尚书已经到了，诸位宾客还请稍安勿躁，且先回去宴席之处。”
本来私自闯入太子府内院已是不够礼貌，虽然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喜之日，但眼下听到小厮这般说，尽管众人心中好奇太子妃状况，却也都只好散了开来。
直至人潮散尽，顾临煜和王昆才姗姗来迟。
周星澜却仍站在院落之中不肯走，见到顾临煜后又忍不住喊了声，“殿下！”
顾临煜闻声循去，看到周星澜却是一怔：“星澜，你怎么在这？”
“我听到这边有动静，就想过来看看。”周星澜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王昆的态度却并不像顾临煜一般温和，看到周星澜后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眼下众人已散，周小公子若无他事，便不要在此处多逗留了。”
周星澜闻言自知理亏，但又实在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好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临煜。
但顾临煜却只是微微蹙眉，神色也变得冷若冰霜：“王尚书所言有理，周小公子毕竟是客人，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与神情相匹配的，顾临煜的声音也极为冷寂。
周星澜很少见到他对自己露出这般神色，即便是刚才自己叫住顾临煜的时候，顾临煜也只是微微怔愣，却仍是叫他星澜。
但此刻的顾临煜却与午后在凉亭之时，仿若二人。
王昆还在对自己怒目而视，顾临煜却早已转身不再看他，双方对峙间只有淡漠与疏离。
周星澜知晓自己再要求留在此处已是十分越距，他于是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朝顾临煜行了个礼之后才举步告别。
而在他离开院落之际，只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传过来的还有弓恒熟悉的声音。
周星澜听见他朝顾临煜说：“殿下，已经按照计划处理妥当了。”
“只是太子妃她……怕是救不回来了……”
第92章 无法触碰心爱之人
“太子妃说，她想最后再看一眼殿下。”弓恒说到后面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
王昆与顾临煜闻言连忙随弓恒进了内室。
王巧然此时却已经奄奄一息，她身上还穿着鲜红的嫁衣，头上的凤冠却已经摘下，与精致华美的喜服与妆容相衬的，是她惨白的脸色和已经隐隐有些青紫的唇。
守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早已泣不成声，见到王昆和顾临煜进来也只是伏在地上边哭边行礼。
顾临煜却声音很轻地问弓恒道，“解药可曾喂给王姑娘？”
弓恒却只是摇摇头：“鸩毒药性强烈发作极快，解药虽已寻到喂下，怕是也……”
其实不用弓恒回答，顾临煜也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方才在门外他便已经听见弓恒说王巧然难以救回，更何况鸩毒之烈，这世上本就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可是不知为何，顾临煜却还是不肯相信地想要再问一问。
塌上的王巧然此刻显然已经呼吸不匀，毒性已经明显开始侵入心肺。
但眼下见到顾临煜进来，她却还是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吃力地看向顾临煜道：“巧然死前还能再见一眼太子殿下，已然是无憾了。”
“呃……”顾临煜默了默，又朝塌前走了几步，神情复杂。
“太子殿下，能否握一握……巧然的手。”因为毒性发作，王巧然已经开始浑身颤栗起来。
王昆见此场景却只是皱了皱眉，微叹了口气道：“巧然，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
王巧然闻言却将目光转向王昆道：“父亲大人养我一场，若没有您将我带回王家，恐怕……我早在六岁那年便……”
她边说边难以忍受地剧烈咳嗽起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却还是十分倔强地继续说道：“按理说……我该一辈子听您的话，报答您的养育之情，您让我……不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我……我本来也该听您的……”
“可是，可是女儿这次……这次想要忤逆您一回了……”王巧然的气息已经极为不匀，勉强撑着说这几句话时已是十分艰难，只剩下弥留的征兆。
可尽管如此，她却还是努力看向顾临煜，朝他伸出了手，似乎是希望顾临煜能像她所乞求的那般，握住她。
顾临煜却盯着她的手发了怔，王昆似乎还想继续阻止，正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一刻，顾临煜却还是还是极慢的、握住了王巧然的手。
一定要说起来的话，其实顾临煜在与王昆筹谋这件事之前，并不曾认识这个叫王巧然的姑娘，只知道她是被王昆早年带回府中、顶着王家嫡女身份的养女。
甚至最后她在宫宴之上一舞惊人之时，他也未曾在她身上投放过什么注意力。
有的人生来便是一枚棋子。
可是眼下这枚棋子、她要死了。
或者说，是为他而死。
王巧然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顾临煜起身之后，弓恒早已替他准备好了擦洗手的清水与布巾。
顾临煜却只觉得无论怎样清洗，却好似都无法再让那手恢复干净。
原来身处漩涡中心久了，他也会同自己最厌恶的人一样，双手沾满肮脏的鲜血。
而这样的鲜血可以助他赢得想要的权位与利益，却再也无法——
触碰心爱之人。
第93章 喜宴变成了丧宴
王巧然中毒身亡一事很快便传到了置办喜宴的前厅。
众人虽一脸惊疑，可却不敢多加过问，太医和仵作纷纷进了太子府，厅内挂着的红绸仿佛成为了最讽刺的颜色。
喜宴变成了丧宴。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此情此景，来赴宴道喜的朝中官员却没人愿意让自己沾上晦气，都一一辞了太子府离了宴席。
周显离开的时候自然也加了周星澜一起，但周星澜却并不想离开。
“孽障！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要待在太子府中作甚？”周显最见不得周星澜这副对太子府恋恋不舍的模样，忍不住骂道。
周星澜却十分固执，“我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显闻言不禁冷笑一声，“你想留下来？可是不知道，你有什么身份可以留下来？以与此事无关的周家人身份留下吗？”
“呃……”周星澜一时没了话。
他想起离开那个王巧然所在的院落时，顾临煜冷硬的态度与神色。
其实如同周显所说的那般，自己对于太子府而言，只是一个姓周的外人。
尽管他曾与顾临煜一起踏遍了太子府的每个地方，尽管他对这里熟悉地快要和在淮平侯府一样。
但今晚之事，却好像确实轮不到他来掺和。
周星澜比谁都明白顾临煜赶自己走的立场和原因，可却还是难以忍受被他隔绝在外的失落。
他还是怔愣着发呆，周显却早已恨铁不成钢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孽障！就知道发怔！我周显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周显一边提着周星澜的耳朵，一边强行将他从太子府拖走。
若是在平时，周星澜肯定要捂着耳朵叫疼，可是眼下他却觉得有些麻木，甚至庆幸周显把自己提溜出了太子府。
不然凭他自己，可能始终无法迈出离开的步伐。
——
偌大的宫殿中，灯影绰绰。
“一切可都打点好了？”一位衣着华美保养得宜的女子正惬意地靠在榻上，由身后的婢女捏着肩膀。
“回贵妃娘娘，早都已经成事了。”郑评朝塌上的女子十分恭敬地回道。
那女子点点头，又问道：“大理寺和太医院那边可都清点好了？”
“自是早已疏通好了。”郑评又回道。
女子闻言终于满意一笑，“那看来兄长此次行事还算成功。”
“多谢贵妃娘娘夸赞。”郑评也随那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女子一并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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