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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煜记忆中以来，除却萧青芷刚刚离世的那一年，因为丧事礼制之外，永德帝不得不提及以外，他便再没从永德帝口中听到关于萧青芷的任何事情。
沉默片刻后，顾临煜才重新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原来父皇还记得母后的模样。”
永德帝听到他的话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朕就知道你心里还未放下。”
“呃……”顾临煜闻言却只是不易察觉地轻握了一下手指，不肯再答永德帝的话。
“当年之事，是朕做错了。”永德帝大概注意到顾临煜的情绪，罕见地开口道了歉。
顾临煜在听到永德帝那声道歉之后，却仍未松开握起的手指，再开口时声音却有着淡淡的嘲讽：“父皇说笑了，您怎会有错？”
更何况母后早已逝去多年，而今再说做错又有何用？
顾临煜永远记得自己得到太傅夸赞后，飞快跑去找萧青芷想要再求一次母后夸奖的场景。
但是当时尚为幼童的他，原本只是兴高采烈地想要奔向母后的怀抱，进殿之后看到的却是母后饮鸩而死的尸体。
宫人们发现后只知道哭的哭喊的喊，只有他一个人抱着母后的尸体不肯撒手。
他甚至天真的以为母后只是睡着了，他一遍遍地叫着母后，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笑着摸摸自己的头，说煜儿今天真乖。
但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强行被宫人从母亲身边拉开。
他想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直到后来永德帝听闻消息匆匆赶来。
尽管他从小到大就知道父皇不喜欢自己，但却还是很想听父皇亲口说一说母后究竟怎么了。
可是永德帝却未曾看过他一眼。
而唯一说过的话也只是——
“把三皇子带下去。”
他被强行锁在了自己的皇子居所。
他曾在整个夜晚不眠不休，朝着萧青芷寝宫的方向跪了一夜，无声无息地哭到天亮。
大抵是那个夜晚哭的时间太久，尚且年幼的孩童早已筋疲力竭，流干了自己所有的眼泪。
萧青芷下葬的那天，他终于被从皇子居所内放了出来。
可是他却再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后了。
皇后薨逝，整个皇宫一片哀悼的白绸。
出殡下葬那天，宫中上下皆是一片恸哭。
就连一向总是针对他们母子的郑兰宜，也在永德帝面前强行挤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出来。
但顾临煜却再也无法哭出来。
他只看到一个据说是用极为贵重的木材打造出来的棺椁。
而棺椁之中，装殓着他已经死去的母亲。
第146章 还有人不曾离他而去
从萧青芷下葬那天开始，顾临煜便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宫人们看到他麻木的神情，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的冷血无情，甚至连永德帝也曾因为他不肯哭而对他投来过谴责的目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又或者是、只有那个从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的少年知道——
他的泪，早已随着那个夜晚的风消逝了。
而曾被他抱有过热切希望的父皇，却终究没有动那个女人一分一毫。
除了象征性地补偿给他一个太子的名号。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太子之位，但这个被众人虎视眈眈的储君之位，某种程度上，却是母后用性命替他换来的。
自那以后，他便暗暗发誓——
有朝一日，他终会还母后一个公道。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便对永德帝寒了心。
其实有时候顾临风说的一点也没错，他或许从来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而唯一让顾临煜庆幸的是，那些令人难熬的时日里，还有一个人不曾离他而去。
——
永德帝后来又和顾临煜说了很多。
大抵是因为身体每况愈下，永德帝也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得地开始回忆起萧青芷。
他甚至难得地没有再生疏地叫顾临煜太子或者老三。
而是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那样，喊着顾临煜的名字——
“煜儿，朕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的母后。”
顾临煜最终还是在离开永德帝的寝殿之时，向太医询问了永德帝的状况。
“回殿下……”太医明显有些欲言又止，“皇上他原本还能有半年时间，但近来不知为何病情更加变本加厉。现在……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孤明白了。”顾临煜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
永德帝迟来的道歉虽然早已无用，但顾临煜却还是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但好在于他而言，三个月……已经足够了。
即将离开宫门的时候，顾临煜却明显感觉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童，正是萧青竹唯一诞下的那位女儿——
松乐公主……
见顾临煜已经发现了自己，松乐公主只好磨磨蹭蹭地小跑到顾临煜面前。
“太子哥哥。”松乐公主小心翼翼地朝顾临煜喊了一声。
她才刚刚过完九岁的生辰，又向来生的瘦弱小巧，现下跟踪顾临煜被抓包后，更是显得颇为无辜可怜。
“你怎么在此处？”顾临煜皱了皱眉。
因为萧青竹的原因，他与这位妹妹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么好，但却也并不差。
甚至松乐再小一些时，还时常黏着他和周星澜不肯放，后来他在太子府常住不怎么回宫中，便也与松乐慢慢生疏起来。
但松乐此时跟他到此处，明显是有话想问：“太子哥哥，我刚才看见你从父皇的寝殿中出来。”
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和意识，在某些事情上也隐隐有了自己的感知。
“我这几日想去看父皇，可是宫人们都不愿意放我进去。”松乐公主说到这里又肉眼可见地委屈起来：“我听人说，父皇病的很严重。”
“太子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父皇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第147章 带着星澜哥哥一起
松乐公主明显是已经对永德帝的病情感知到了什么，眼下她昂着头，看向顾临煜的眼神里带着希冀和忐忑。
顾临煜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
“父皇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不必太过忧心。”顾临煜的声音很是平稳。
松乐公主听完也点了点头，似乎对顾临煜很是信任。
“那就好。”松乐公主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几日我总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说父皇活不久了。”
“可是我才不相信呢。”松乐公主说到这里，又有些委屈地小声道：“虽然我平日里能见父皇的次数也不多，但他毕竟是我的父皇，我不想让他离开。”
顾临煜却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就这样又沉默了一会儿后，顾临煜才再度开了口。
“跟在你身边的宫人呢？”顾临煜准备离开道：“快些回去吧，他们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哦。”松乐公主却只是有些不太开心地应了一声，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顾临煜道：“太子哥哥……你和星澜哥哥什么时候能再进宫，陪我一起玩呀？”
“呃……”顾临煜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但瞥见不远的宫墙处已经有了寻找松乐公主的来人，他最后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会再去陪你玩的，带着星澜哥哥一起。”
“好！太子哥哥不许骗人！”松乐公主得到应允后，很快就重新扬起了笑脸。
“嗯，不骗你。”顾临煜难得耐心极好地同小朋友扯起了谎。
——
这几日朝堂争端的局势已经逐渐偏向了顾临煜这边。
永德帝将朝政琐事都交给他处理之后，顾临煜亦是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周星澜自然也都一一看在眼里。
虽然顾临煜总是很忙没错，但是周星澜却仍旧每天除了定时守城墙以外，都十分清闲。
知道顾临煜要处理的事情多之甚多，周星澜又没有什么能够帮他的地方，便每日只是从府中厨子处带来一些好吃的吃食，再将其送到太子府。
不然他总觉得顾临煜很是可怜。
忙得脚不沾地尚且可忍，但若是日常吃食也难吃的难以下咽，周星澜却万万无法忍受。
尽管顾临煜在吃食上一向不太挑剔，但周星澜还是觉得，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肩负起帮顾临煜改善伙食的重任。
只是一定要说起来的话，其实周星澜带来的吃食里，顾临煜并没吃的太多，而真正吃的多的人，反而是顾临修。
不过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顾临修也要到了回西北的时日。
他本就只是回京受封，虽然永德帝现下身体有恙，但毕竟礼制所在，顾临修仍旧不能在上京城逗留太久。
周星澜再次拎着食盒闯进太子府的时候，非常难得的一件事却是——
顾临修这次并没有拥上来抢他的食盒。
周星澜心中却只挂念着顾临煜，干脆也没让人通报，直接拎着食盒自己径直往顾临煜的书房走去。
第148章 让你代替你阿姐
只是临近书房的时候，周星澜才发现房门是紧闭的。
他知道顾临煜应当是正在其中与他人商量事情，正准备先离开去其他地方等一会儿，但却还是先一步被发现了。
房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端坐在室内的果然是顾临煜。
以及明日就要离开上京城的顾临修还有影卫弓恒。
与其他朝中的大臣们不同，眼下这些人周星澜都早已万分熟悉，因此也没有拘束地拎着食盒就进去了。
顾临修果然还是同往常一样，冲上来就抢周星澜手中的食盒。
“星澜近日又带了什么好吃食？”顾临修很是自来熟地将饭盒打开。
“你少吃一点，还有给太子殿下留的呢。”周星澜例行叮嘱。
顾临修却撇了撇嘴道：“我明日可就要离开去西北了，你竟然还这么小气！”
周星澜见状也不禁有愧，改口道：“那……你多吃一点？”
顾临修却懒得再与他掰扯，已经捏起香甜的糕点吃了起来。
但大概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原因，顾临修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又极为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我明日便要启程了，你阿姐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这是自然。”周星澜点点头道，“林元晟那边也早就已经和他母亲出了族，舒国公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其他小妾又都觊觎着国公夫人的位置，倒也很是顺利。”
“可是太子殿下的婚期也要到了。”弓恒终于插了一句嘴。
他看向顾临煜道：“殿下，到时候周二小姐就要离开了，可是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你与她的婚事……”
顾临修听到这里也严肃了起来，他咽了咽糕点后也应道：“是啊，而且上次我看父皇的意思，好像是怕自己的病会影响到三哥成亲，似乎是在有意催促三哥呢。”
“嗯。”顾临煜却只是轻声应了一下，“父皇最近已经在找人拟定婚期了，不出意料的话，会是下个月。”
“下个月？”顾临修震惊道，“这也太仓促了吧？那王家之女的守丧之期……”
“父皇也是因为丧期。”说到这里，顾临煜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他说怕自己驾崩后，会影响我的婚事。”
“这。”顾临修一时没了话。
周星澜听他们说了一堆之后，也极为忧愁：“那……总不能直接告诉皇上我阿姐她私奔了……”
“不可！”顾临修想也不想就否决道：“父皇现在虽然卧病在床，可脾气却并不见得好转，若是让他知道你阿姐有私奔意图，只怕整个淮平侯府都得跟着遭罪。”
“临修说的没错。”顾临煜也点了点头，接着又颇有深意地看了周星澜一眼。
顾临修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在重新看到面若敷粉此刻正眉眼含愁的周星澜后，突然灵光乍现。
“有了！”顾临修很是开心地拉住周星澜，笑嘻嘻地朝他道：“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星澜不明所以，愣愣地追问道：“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的办法就是，让你代替你阿姐。”
第149章 太子三哥的心头宝
“让我代替我阿姐？”周星澜怔愣了一下。
“是啊。”顾临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从前倒是未曾发现，原来星澜你长得这般好看。”
“若不是你太能打架，只怕跟那些极美的女儿家们比起来也是分毫不差的。”顾临修笑道。
“呃……”周星澜一时间却有些语塞，反驳道：“我堂堂一介七尺男儿，怎能和女儿家相比。”
“是。”顾临煜却很是难得地加入到了顾临修和周星澜的斗嘴之中，“星澜便是好看，那也是男子中的好看。”
“只是而今，可能要委屈你了。”顾临煜说罢极为淡然地看了一眼周星澜带来的食盒，甚至还从中拿出了一块糕点。
“我总不能真的代替我阿姐出嫁吧？”周星澜苦着一张脸，只觉得很是难为情。
顾临修却不觉有他，继续疯狂给周星澜洗脑道：“只不过是代替你阿姐出嫁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是为了保护你阿姐，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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