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做什么呢磨磨蹭蹭,捡俩烧饼,聋啦?”
顺着这声音一看,小伙计忙对循清躬了个腰,就赶去前面的饼摊了。
循清和修易继续瞧着,只见门口呼啦啦站了三个体型剽悍的壮硕男子,一大清早也咧着一半的胸膛。为首的男子是个刀疤脸,只是这刀疤在他左眼上,不如叫个刀疤眼。他头发两侧剃得全是短短的毛茬,只中间留了些头发在脑后蓄了个短短的辫子。
周生给这三人赔了个笑,赶忙手脚利索地给捡胡饼包好。
“看屁看?转过你的狗眼!”那刀疤眼冲着循清喊。
周生一听,用大腿根儿想都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盛州来的不要命的钦差。他心下一急,不欲多事,便赶忙打圆场:“王哥别生气,俩外地人,啥都不懂。来,您的饼,多送三位大哥一人一个。”
那刀疤眼却不想就此罢休,他不客气地接过饼,往身后的男人怀里一塞,便欲继续找循清论个明白。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里头那男的不但没怂,还朝着他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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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儿确实不好吃-。-
第19章 上供
一旁的周生急得要命,生怕他们打出人命坏了他的生意,又实在不敢多说话。
刀疤眼的眼睛却在循清走出来的时候倏地亮了。方才外头天光亮,屋里又暗,他根本没瞧清那是个什么人。他露骨地上下打量循清,只见循清皮肤水灵,唇红齿白,一双眼似狭非狭似勾非勾,只勾得他胸中发痒。
“我说今儿怎么送饼给我弟兄呢。周生,你小子有贼心啊。”刀疤眼咧开嘴露出一个轻浮的笑:“有这好东西,怎么不给哥儿几个上供?”
周生头皮都麻了,心焦不已。
这王垚在本地是一霸,欺男霸女的事家常便饭一样做,这全怒城哪个敢触他的霉头。周生既不知循清是什么官儿,也不知他与王垚他们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俩人合伙给他唱了一出戏,正等着他多管闲事,然后再被王垚寻个由头痛打一顿?。
管,还是不管?
但他的疑虑不久就被循清的找死打消了。因为他听到循清拿王垚的眼睛开涮了。
他见王垚的时候,王垚就有这疤了。听说他以前在城外的一个村里无恶不作,偏好强抢民女,有一回叫人家亲哥逮住了,行恶不成反被剜了眼。再后来就听说他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神医,非但医好了眼,还练就了一身的力气。一夜之间,就又找上那人家,把那家闺女霍霍死了,把一家人都给杀了。
但王垚这双眼,谁也不能提,提了就是死罪。
周生这下明白了,这循清就是个京里哪个倒霉得罪了同僚的官儿,被下放到这穷山恶水来,什么都不懂不说,偏还生了副王垚这个男女通吃的王八蛋喜欢的面相。
周生连忙半步、半步地悄悄后退,他心里想着:这摊砸就砸了,可求求玉帝爷爷保佑,别让他周生跟着遭这池鱼之破殃。
“小美人儿,东边来的吧?方才没瞧见你,可别见怪。”王垚嘿嘿笑着,朝循清走了两步,眼露贼光。
“我瞧你才是生了双狗眼。”循清嗤了一声。
王垚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好的人不做,安双狗眼。”循清冷眼盯着他的眼睛:“耳朵也不灵?也给你换对狗耳?”
“滚开!”王垚对身后想动手的两人大吼一声,随后紧紧地盯着循清:“自己找死,老子成全你。”
王垚甩了甩手,大喝一声就朝循清冲了过来。
接下来的场面完全出乎周生的意料。
他本来已经想着,等这倒霉官儿被他们祸害完了丢出来的时候,去给收个尸。
可没想到,平日里一拳就能打掉人两颗牙的王垚,连循清的衣角都碰不着。而王垚被循清耍弄了几下,已是怒火攻心,朝着循清便又冲了过去。可循清只好像随便挪了几步,便又让王垚扑了个空。
周生愣愣地想:京官儿真有点本事。
随即,循清朝着王垚笑了一下,吹了个口哨,然后启唇道:“遛够了。”
白白净净的一只手,挨上了王垚的胸膛。
可周生却分明看到,王垚凶神恶煞的眼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他突然又想了起来,那眼神分明就是他们这些百姓看王垚的眼神,叫作:恐惧。周生这双跑堂眼还清楚地瞧见,王垚布满肌肉的胸膛在那只手挨上的时候,往里深深凹陷了下去,怕是连胸前几根大骨头都弯了。
王垚身后的两人见大事不妙,连忙要溜。却被循清叫住了:
“站住。”
那两人脚步一顿,哆哆嗦嗦地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回头看看循清。
“无论你们上头的人是谁,给他带句话: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两人忙不迭跑了,他们未曾回头,却从循清话语中听出了笑意,只不过是那种让人听了遍体生寒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循清低头看着躺在地上,胸膛不断抽搐、口冒鲜血的王垚,他走了过去,抬脚像踢一条死狗一样踢了踢他的脑袋:“给您上供,怎么无福消受呢?”
循清矮下身,伸出右手在他胸上按了按,一片金光拂过,不知循清做了什么,方才要死了的王垚眼神突然又恢复了清明,王垚张口就骂:“哪来的臭婊……”
“哇”的一声,王垚呕出一大口鲜血,未出口的话就呛在了自己的血里。
两只粗壮的手臂要从后面勒住循清,却咔吧两声,软软地摔到了地上。
这时,修易从里头走了出来,刚施了法的手还未放下,便对循清说:“进来吧,人多。”
得了循清首肯,修易便朝着一旁瑟缩的周生点了下头,施法把王垚腾挪到了屋里。
循清端坐长条板凳上,却活脱脱坐出了镶金宝座的气势。而修易直到站在一旁时才恍然意识到,他确实在给循清打下手。
门外的周生回过神来,连忙暂且收了摊,进了大堂,把大门一关,站在一旁愣愣地重新打量起循清。
循清看他欲言又止,便开口说:“知道什么就说吧,不必怕他,他活不成。”
躺在地上的王垚闻声翻着白眼去看他头上方向的周生:“小崽子,你敢说半个字,我——”
王垚话没说完,就转头看循清,心下不解,怎么没拦他?
“看什么?转过你的狗眼。”循清调笑道:“我等你说怎么报复周生呢。”
王垚心下一转便猛然明白了:他说什么,一会儿循清怕不是就要对他依样做来。
“他不说你说。”循清笑眯眯地看着周生:“他以前都是怎么吓唬你们的?”
眼见周生还是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循清对着王垚叹了口气:“那只能难为你了。”
周生低着头正在权衡,却耳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吓得浑身一抖,一抬头,却见王垚胸前豁了个大口子,从他胸膛中升起一团肉,一收一放,下头连着几根像筋脉一样的东西,延伸进王垚的胸中。
这仿佛是,仿佛是王垚的一颗心。
周生吓得面无人色,后背忙靠紧了门板。
“我不是什么钦差,是降魔师。”循清弯着一双眼睛扯谎:“最近我门中有人叛道,将妖怪的身体接到人的身上,专制造王垚这种怪物。你瞧他那只眼睛,是从狗妖眼中挖来的。”
这话周生信了九分,他看向王垚的眼中充满了鄙夷。
这时,修易也配合道:“你不要怕,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他们而来。你还知道他们多少,像这人这样的还有多少人,有什么人在保护他,你尽可以说来。”
周生这下信了个十成十,忙一股脑说了起来:“这人叫王垚,三土垚,是本地的恶霸。”
在周生交代王垚先前在村里抢占民女一段的时候,循清施法从外面摊位上调进来一个驴肉火烧,在修易无可奈何的注视下,他笑了一下,随即低头吃了起来。
“刚开始也报官,可这官差来了,根本打不过王垚。一来二去地,反倒和官家成了一家人。官家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他定期交些钱上去给官老爷当税收。到头来,两家儿高兴,苦的只有我们百姓。王垚平时就喜欢在城里瞎逛,比如今儿早上,借着巡逻的名义,瞧着哪家饭好吃就来要点。平时城里哪家姑娘、公子,长得好看的,都避着他走,生怕被他瞧上了。”
“没有人往柴州州府反映过吗?”修易问。
“我们没门路,但总归是有人有的。可全都石沉大海呀,非但如此,消息还要立刻传到王垚的耳朵里,谁往上报谁就是活腻了。”
“我听说年年有京官到处巡视,也没人反映过吗?”
“反映过,拼死磕到了人家面前,咱官家不认,王垚不认,便又能如何?等京官一走,倒霉的还是我们呀。”
循清在一旁吃着驴肉火烧,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抽空摆了摆手:“这事我们不好管。”
修易替他补充道:“说说王垚,像他这样有异于常人的‘神力’的,还有没有?他那帮兄弟如何?”
“他那帮兄弟都是我们城里本地人,从小也是不学好,跟了王垚混吃混喝当个地头蛇罢了。要说异于常人的,也没有别人了。不过王垚每个月十五,都早早离城,要去这山上见什么人。别的小的也不知道了,求二位救救我们这一城的百姓吧。”
循清随手施法扶起要跪的周生,低头咬了一口火烧:“今儿不就十五吗?小事一桩。不过我想要点东西当报酬。”
周生局促地搓了搓衣服,一咬牙,狠心开口道:“您尽管说!事成之后我去给您凑,一定凑得齐!”
“不是。”循清扫了他一眼:“这驴肉火烧挺好吃,你教教他?”
顺着循清的手指一看,周生看到了一旁正面带纵容微笑着的修易,忙道:“好说好说,一定教会。”
吃完了一整个驴肉火烧,循清心满意足地起了身,蹲到王垚旁边,伸手隔空拍了拍他的脸。
“哎!装什么死。都听见了吧,说说你去见谁了。说清楚了我给你个痛快。”
王垚从喉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垂死嘴硬。
循清是典型的吃饱喝足、困意来袭、耐心全无。他先封了王垚的嗓子,又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圈,将那颗悬空的心圈在了里头,最后弯曲手指握了握。
在王垚瞠目欲裂的表情中,那颗心立刻成了掺了血的肉浆,但被光圈包裹着,血都封在了里头。
眼看着王垚的眼睛要失去神采,循清便伸出食指凌空绕了几个圈,一圈一圈的金色细丝进了光圈,那颗心便又恢复了原样,仍在其中有力地跳动着。
无视了王垚惊恐、愤怒的目光,循清悠哉地又做了个抓的动作。
由于王垚被封了嗓,一旁的周生被此情此景吓得气音都不敢有,修易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瞧着。
此时那颗心脏被碾成泥时发出的闷闷的“噗”的一声显得尤其清晰。
循清再次用那几根金线修复了那颗心脏,用力伸了伸手指,将五根手指向后抻了抻,在王垚惊恐的目光中又要弯曲。
“一句废话,我就继续给您上供。你知道吧,你身上好玩的东西可不止是这颗心。”循清笑眯眯地凑近王垚,盯着他的眼睛威胁道。
第20章 神医
循清伸手划了一下,解了王垚嗓子上的封。
王垚仍在倒抽着冷气,一听见自己的声音,连忙开口说:“是神医帮我的!是他,是他帮,帮我安了双眼睛,还给我做了,改造,我才能回来报仇。”
循清皱皱眉:“你报哪门子仇?”
王垚急忙自我修正道:“作恶,我才能回来作恶。”
循清满意地点了下头,继续问:“‘神医’,我怎么找他。”
“每,每月十五,山顶有个凉亭,摆一壶酒,他就来了。”
“没了?我可提醒你,交代得越清楚,赶明儿到了下边,越少受罪。”
王垚转了转眼珠,颤声道:“没了,真没了。我只去联系神医,他给我药,才能保住这只眼睛。”
“你能给他什么?”
“他不要我什么。”
见循清不信,王垚忙说:“绝无虚言!”
循清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包裹着王垚那颗心脏的光圈沿着他胸前的豁口进去了,豁口愈合,循清又伸手在他胸中间点了一下,一点金光顺着他的经络延展开来,不多时,便隐去了。
循清回头看了一眼修易,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修易问。
循清没说话,先施了法,扭断了王垚的脖子,使他立刻断了气,随后伸手掏出通灵镜,与太白说联系鬼差来。
等待的过程中,循清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那人给他换了个狗妖的肺子。”
修易也懵了,看着循清半天说不出话。
狗的肺,放人身体里,能用吗?不能吧。
极有效率的鬼差来了,不知是不是地府给太白仙君和循清这头单独安排了一个鬼差,每次都是他,来得还快。
“仙君。”鬼差恭恭敬敬地对循清行了个礼。
“大人免礼,大人怎么称呼?”循清问。
“仙君抬举了,下官姓刑,单字一个韫。仙君以名字称下官就好。”
循清笑了笑:“刑大人,怎么三次都是你来?”
刑韫也不再推辞,恭声回答:“上头大人吩咐:天庭来人叫,就立刻过来。”
果不出所料。循清点了点头,道:“与刑大人求个方便。几次请您来都是通过太白仙君转告,可有无直接与您通信的法子?不知合不合规矩?”
刑韫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的镶银的贝壳,双手递到循清面前,道:“合的。这宝物只通我一人,一切以仙君方便为准。”
“多谢。此人恶贯满盈,生前作恶无数,押送途中请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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