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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记事簿(近代现代)——无穷山色

时间:2022-02-19 10:53:37  作者:无穷山色
  宿临池的喉结攒动一下,虞白迫不及待地希望能把这个话题快点跳过去,急急忙忙地打岔道:“等,等到回去,我有东西给你看。”
  宿临池停顿半晌,顺着他问:“什么东西?”
  迎面一辆路虎缓缓停下,让他们先过,虞白心不在焉地冲车子的方向点了个头,和它擦肩而过:“徐院长帮忙找到了你毕业的中学,你看看资料,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
  就在这辆路虎的驾驶座上,一个年轻女孩抬起鼻梁上的墨镜,问后座的赵琴道:“他就是……我那个被你们狠心丢掉的堂弟。”
 
 
第26章 虞子馨
  虞子馨红唇烫发,妆容时尚,是个漂亮到带点攻击性的omega,看着就不好惹。
  这也难怪——十八岁起,虞子馨意外得知了当年小堂弟走丢的真相,中二少女的正义之魂熊熊燃烧,一气之下搬进了宿舍,单方面不再和家中来往,虞启华断了她的学费生活费也没扭得她低头。
  依靠各类奖学金和兼职,虞子馨自食其力念完了大学,找了个虞启华伸不进手的职业,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也没人能限制她,要不是赵琴说有重要的事,她现在估计正跟着旅行团出去逍遥呢。
  对着脾气火爆的亲生女儿,赵琴的态度有点怯怯的,生怕引起了她的不满:“我带莘莘逛街的时候,恰好找到了他的消息。”
  虞子馨狐疑道:“你没告诉虞启华?”
  “没,没……”赵琴吞吞吐吐,“那孩子是个omega。”
  虞子馨愣了一下,嗤道:“怪不得,他急着拉皮条,连我都不想放过,能放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开着路虎径自直行,没去尾随虞白的车。赵琴急道:“你跟上去啊,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
  “太显眼了,当他看不见吗。”虞子馨说。
  “那这……”赵琴说,“你去琴行找他,也行。”
  虞子馨将车停在一家咖啡店门口,领着赵琴选了一个安静的座位,服务员连饮品单都没递给她,就主动送上一杯拿铁,看起来是这家咖啡馆的熟客了。
  优雅的小提琴曲在空气中流淌,在座的每位顾客无不神情舒缓,偶尔传来几句交谈,也有如絮絮低语,赵琴却跟靠背上插了一排钉子似的坐立难安,不停地变动着坐姿。
  她从挎包里取出被揉得皱巴巴的传单:“他在这个地方工作……我去见了一面,没认错,确实是他。”
  赵琴攥着调羹,将她打听来的内容告诉虞子馨。
  虞子馨问:“你想我做什么?”
  赵琴支支吾吾道:“你也知道,你爸爸在查他的下落,你能不能去试探试探,看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了。”
  “然后呢?”虞子馨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要是记得,你就哄哄他,你们俩关系不错,他肯定愿意听你的。要是不记得,你……你就想想办法。”赵琴尽量修饰着言辞:“总之,不能让他再待在青市了。”
  虞子馨大感荒谬:“妈你没搞错吧,他是个人,不是我们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赵琴语无伦次地抱怨道:“妈也是担心……过得好好的,他偏要打扰咱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他怎么就不能离我们远一点呢!”
  和赵琴说不通道理,虞子馨深呼吸几下,又觉得不管怎么说,总该把真相告诉虞白的:“他认出妈妈你了吗?”
  “没有,”赵琴摆手道,“他走丢的时候才多小,怎么可能记得我是谁。”
  “那我会去告诉他的,至于他要不要搬出青市,是他自己的事,妈妈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告诉虞启华。”
  赵琴六神无主许多天了,听见女儿的话,她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就听你的。”
  虞子馨抿了口咖啡,还是被虞启华的所作所为气得心肺痛,“咣当”把杯子放回托盘:“他哪儿来的脸再去找人家!”
  赵琴默默搅甜品上的奶牛,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们在此处的低气压明显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一会,适才端着咖啡和甜品的服务员再度登场,为虞子馨送上一块榴莲千层蛋糕:“虞小姐,这是我们店长特地为您烤制的,他说您喜欢榴莲口味。”
  “今天有事,先不找他了,替我谢谢他。”虞子馨说。
  接着,她拈起一张餐巾纸,亲了一个红红的唇印递给服务员:“——喏,给你们苗店长送去吧。”
  服务员功成身退。
  “子馨!”赵琴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那个,那个店长是你男朋友?”
  “没啊,玩玩而已。”虞子馨品尝起了榴莲千层。
  赵琴早就听说女儿私生活混乱,没想到当着她的面都能和男人勾勾搭搭,差点破口大骂,转念一想到母女关系岌岌可危,又生硬地放软了语气:“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吧。”
  “定下来?嫁给爸爸介绍给我的那些浪荡子?富二代?”虞子馨嗤笑道,“妈你结婚了,日子过得就好了么?虞启华在外有多少个情人,你连吭一声都不敢。既然婚姻就是一团烂事,我还不如好好玩,省得被你们夫妻俩利用到底。”
  赵琴面红耳赤,眼睁睁看女儿拎起提包,撂下一句:“账我结了,附近有地铁,不想坐就叫司机来接你,我去加班了。”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推开咖啡馆的门,头也不回地驾驶着路虎绝尘而去。
  出租屋里,虞白把宿临池的高中照片展示给他看,又把其余A4纸在餐桌上一一摆开,解释道:“徐潜知人脉广,我托他帮忙找找和你有关的东西,这是他今天给我的,你看看……能想起来点什么吗?”
  宿临池盯着照片看,遗憾地摇摇头:“想不起来。”
  “说明你在上学期间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经历咯。”
  虞白凑过去和他一起看,高中时候的宿临池瞳仁黑沉沉的,优越的骨相尚还隐藏在一层薄薄的婴儿肥下。虞白的关注点渐渐歪了,对宿临池感慨道:“我一直觉得高中制服像破麻袋,你这身看起来倒是很不错……不如我改天也搞一套来吧!”
  “你为什么要穿?”宿临池不明白。
  虞白暧昧地眨眨眼道:“关起门,穿给你看呀。”
  他开完这个带颜色的笑话,满意地捕捉到对方闪烁的视线。
  宿临池到底是长进了,放在从前,他定是要先站得远远的,再义正言辞地斥责虞白“别胡说八道”的。
  虞白“叭”地亲了他一口,就着靠在他身上的姿势摸到手机,点开出行软件:“最近的车票订不到了。嗯……下个月十号,咱们去省会的国际中学吧,看看实景能不能刺激一下你的记忆,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高中是什么样子的。”
  宿临池也想尽早恢复记忆。这段时间,他好几次都觉得过去的经历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隔了一层窗户纸,近是近了,就是总看不真切。
  就像现在坐在他怀里的这个omega,他只能看到虞白愿意让他看到的,也从来分辨不清他看到的这些画面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半晌,他说:“去一趟你长大的孤儿院吧,我也还没见过你长大的地方。”
  “去就去,你可千万别嫌我们孤儿院穷啊!”
  虞白咯咯笑着躲开他一呼一吸间从耳后吹来的热气,边玩闹边说:“宿临池,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第27章 过去
  虞白近来心情极好,不光段诚和琴行前台对他和宿临池的关系变化表达了祝福,连学生也说他最近神采奕奕,就是周新莱敏感过度,每每在虞白带周再去他们家学琴的时候不放心,经常跟背后灵似的飘到楼下守着,生怕弟弟会碰上少儿不宜的画面。
  天地良心,宿临池现在还是那个会在临睡前为他系上散开的睡衣扣子,生怕他半夜着凉的正人君子,要等到他解开扣子的那天,谁晓得要猴年马月。
  他的好心情持续到下月九号,出发去省会的前一天,被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
  那天虞白结束晚课,送走最后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屁孩。
  刚才宿临池发来消息,说地铁站维修,他要再过一刻钟才能到,虞白一时无事可做,便躲在钢琴后面玩手机。
  从湖边回来后,他再到琴行来,不论下课的时间是早是晚,宿临池都会提前赶去接他,两人结伴去超市买菜,又胳膊挨胳膊地挤进厨房,一顿饭能做上两个小时,谁也没觉得浪费时间。
  夕阳斜照在琴行的地毯上,为毛边玻璃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几个放学的小学生呼朋唤伴从琴行外跑了过去,笑闹声传远后,虞白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不是宿临池的脚步声。
  来人是一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士,他刚站起来,那位女士目光就死死地钉在了他身上。
  “……是虞白吗?”女士摘下墨镜,虞白立刻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我叫虞子馨。”
  虞白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问:“您好,找我有事吗?”
  “那个……我们都姓虞,你不觉得很巧吗?”虞白一怔。虞子馨端详着堂弟的长相,不留神说了句蠢话,忙打补丁说:“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亲人来找你,比方说我可能就是……我去!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她尴尬地立在原地,事先打好的开场白到了嘴边就乱作一团,语无伦次道:“就是,我是说……”
  虞白对这个堂姐观感复杂,默默叹了口气,打断她道:“有什么事,跟我进屋说吧。”
  他领虞子馨走进二楼的一间教室,琴行给每个房间都装了隔音墙,门一关,哪怕在屋里摔杯砸碗,大吼大叫,外面也听不清楚。
  虞白搬来两张琴凳,示意她坐下再说。
  虞子馨攥住挎包提带,她一想到虞启华做过的事情,强烈的羞耻和愧意就会淹没她的头顶。她接下来要讲的又不是好事,没脸像个局外人一样舒舒服服地坐在凳子上,吐出一个个被亲生父亲掩埋的字眼。
  但她想过了,倘若此时不说,谁知以后虞启华会不会找到他,找到后又会如何用花言巧语骗取他的信任,那个家伙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饶是开口艰难,虞子馨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我是你的堂姐。”
  她自以为这句话砸下去犹如石破天惊,却没见对方被砸个晕头转向,虞白只是格外久地望着她,黑沉沉的目光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说:“是吗?”一边拉开窗户,让傍晚热闹的人声透过来。
  “不介意我抽支烟吧。”虞白问。
  “不,不介意。”虞子馨哪怕紧张到一脑袋浆糊,也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异样都看不出来。她脱口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虞白转过身,表情淡淡地问:“知道什么?”
  虞子馨的声音艰涩起来:“你是不是知道……”
  “你说,弟妹当年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那是一个阳光热烈的夏天,她刚参加完高考,赵琴带着她和两岁多的弟弟去游乐园,玩到中途,估计是有个孩子走丢了,工作人员不停播放寻人启事,孩子的妈妈也在广播里焦急地呼唤孩子的小名。
  虞子馨对此印象深刻,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那个走丢的女孩穿的是公主裙,戴了只粉色的发箍。
  后来小孩应该是找到了,广播里重新换成轻快活泼的儿歌,赵琴的脸色却变得很差,像是被吓到了,吃了午饭就不由分说将她和弟弟一同打包回家。
  游乐园套餐做咸了,虞子馨午睡口渴,下来喝水,却意外地听见赵琴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是虞启华的声音:“怎么可能,她疯疯癫癫的,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哪儿还能记得个孩子。”
  “可我总是不安心,弟妹病重那段日子,有次死拉着我的手不放,一声声地喊小白,就好像知道是你把她儿子藏起来似的。”
  赵琴忧心忡忡:“虞白丢的时候,就跟莘莘一般大,我还做了个噩梦,梦见她把我的莘莘抢走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虞子馨如坠冰窟,虞启华冷漠的斥责声像是滔天洪水,震得她嗡嗡地耳鸣:“当初是我瞒着你和她,把虞白远远地送走了,送的也是户好人家。她要找也是来找我,关莘莘什么事?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收养那个拖油瓶?”
  赵琴辩解道:“那你后来告诉我了,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后来的事,就是她冲进客厅,和父母争吵,大哭大闹,愤而离家出走,恨不能做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再也不要和那一屋子豺狼有关系。
  虞白走丢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叔叔婶婶在世时,有次把虞白放到她怀里,她力气小抱不住,吓得大叫,虞白抓着她的肩膀,流了一围兜口水。
  拿他当过家家用的道具,也不见生气,就会傻乎乎地冲她笑,外加口齿不清地喊她姐姐。
  当时她人小力微,光是养活自己就费尽力气,又在一怒之下和虞启华断绝了关系,也没能从他口中挖出之言片语,终于有能力调查虞白的下落了,却因为缺乏线索无功而返。
  多年来,这件事情像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呼吸,一朝说出来,她不及辨别眼前人是忧是怒,先久违地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虞白靠在窗户边,始终面向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没有朝虞子馨看去一眼,指间夹着的烟上堆了好长一截的烟灰。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虞子馨说。
  “所以你特地来是来和我解释身世的?”虞白说。
  “也不全是……”虞子馨硬着头皮道,“以后可能会有人找你麻烦,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名叫虞启华——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听他的安排见什么人或做什么事!omega尤其要好好保护自己!如果有可能,就,就离开青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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