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奇峰转过身去,一副咬死不再开口的模样。
严清川皱了皱眉,正待再使些法子软化顾奇峰的态度,便有一守卫来报,说是有人求见她,能提供卫尉大人命案的重要线索。
“先将那人带去书房,我马上就到。”说罢她又嘱咐谢予安:“你先看着他,我去去就回。”
谢予安点点头,待严清川走后,她问顾奇峰:“我说,你那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对他这么忠心耿耿,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了?”
顾奇峰硬声道:“闭嘴。”
谢予安啧了一声,拍拍哈欠。
这时,一个伙夫打扮的男人端着食盘走进地牢,他对谢予安行了行礼道:“大人,这是严大人吩咐给犯人的饭菜。”
谢予安没多想,这的确是面冷心软的严大人能做出来的事。
得了允,一旁的狱卒打开牢门,伙夫端着饭菜走进去,谢予安还道顾奇峰多硬气,不承想这人饿了两天,这会见了热乎乎的饭菜,就跟饿狼扑食一般狼吞虎咽起来。
谢予安溢出一声嘲笑。
“大人,小的告退。”伙夫说罢准备离去,谢予安扫了他一眼,却突觉不对,她立马站直身子道:“站住。”
伙夫讪讪笑:“怎么了大人?”
谢予安警惕道:“手伸出来。”
伙夫却是不动。
顿时谢予安心中警铃大作,高声道:“伙夫常年生火劈柴,指甲惯是黑的,你的却整洁异常,你不是青天司的人,快拦住他!”
然而比狱卒动作更快的是伙夫,他猛地从怀中抓出一把什么洒向空中,登时整层地牢飘荡起白色迷雾。
谢予安只略略吸了两口,就感觉脑袋昏沉,脚步虚浮,她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试图去查看顾奇峰,然而这白烟药性猛烈,她骤然摔倒在地,意识昏迷之际,只看见顾奇峰双目爆出,紧紧掐着自己脖颈,面容狰狞的模样。
第33章 被灭口
“人呢?”严清川皱眉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对下属问道。
下属摸了摸后脑,奇道:“刚刚还在这儿啊,奇怪,我去问问外边的兄弟见着没。”
严清川忽地觉出不对,转身立马奔去地牢。
地牢里白烟将散,严清川赶到时,只看见满地倒下的狱卒以及尽头趴在地上的谢予安,她眸子一缩,立马冲到谢予安身边,一探鼻息,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又去检查了一番其它狱卒,好在都只是陷入了昏迷而已。
然而顾奇峰却已惨死于牢房,整个人歪倒在石床上,手里抓着一张泛皱的纸,眼球外凸,死死瞪着自己的手,嘴角溢出的鲜血还在流淌。
严清川眸色一黯,立马高声道:“来人!传大夫和仵作!”
声音直达地牢之上,不多时,脚步声阵阵,容时一行人赶了过来,她看了看谢予安道:“她没事吧?”
严清川将谢予安扶起靠坐着墙壁,“吸入了某种迷烟,大夫,你来替她看看。”
大夫立马上前,又是撑开谢予安眼睛看,又是捏开她嘴查看咽喉,最后一番操作,猛然掐了掐她人中。
“别,别跑!”一声惊喘后,谢予安骤然苏醒过来,大脑虽还有迷糊,视线却已经清晰了,楞过一瞬后,她抓住严清川手腕道:“顾奇峰怎么样了?!”
严清川微微摇了摇头。
谢予安偏头往牢房里看去,顾奇峰惨死的样子完完整整映入她的眼帘中,她费力地撑起身子,想往牢房里走去,脚下却是一软,差点摔倒,好在严清川及时托住她的胳膊,扶她站定。
谢予安投去一个道谢的眼神,而后走进牢房,房间里弥漫着地牢惯有的潮湿腐朽以及血腥味。
她将顾奇峰手中的纸条拿出,其上是斑驳的血迹和微有些模糊的字。
这是一篇认罪自裁的书信,信上言明自己鬼迷心窍,受人挑唆,恶意栽赃凌少卿,现觉羞愧难当,是以自戕谢罪。
杀人灭口,好一个杀人灭口,谢予安不自觉抓皱了信纸,眉间溢出怒气。
“写什么了?”严清川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谢予安松开眉头,将纸递给严清川,严清川看过后倒也没有太过震惊,“我们早该料到那幕后黑手会痛下杀手,将人灭口,是我掉以轻心了,被区区一个调虎离山之计骗过去。”
谢予安摇摇头,“倒不如说他们是胆大包天,或是自信不疑,才敢这么堂而皇之进入青天司行凶,如果我没猜错,找你之人,以及刚才送饭的那名伙夫应当都易过容。”
“奇怪,顾奇峰并非死于中毒。”容时扒开顾奇峰的嘴道,面色变得严肃,“他是死于自行咬舌而尽。”
“怎么会,伙夫当时未与他有过交谈,想来这纸条也是不动声色塞到顾奇峰手里的,顾奇峰若有这种魄力,早就该在被发现时便自尽,何须拖到今日。”谢予安质疑道。
容时直起身来,面上同样也是不解,“可是初步检查饭菜,乃至他的口腔都没有毒物反应,他的确是咬舌自尽。”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人人脸色皆是沉重。
“会不会是他中了幻觉?”安静的牢房里响起洛奕小心翼翼的声音。
严清川挑眉道:“你说。”
“我听说过世上有一种草药,和其它药物混合后可以制作成一种奇药,能使人陷入光怪陆离的幻觉中,如果剂量过大,会造成人体过于兴奋,最终吞舌意外身亡,”洛奕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药,有一个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会使人上瘾!初时服用会让人觉得精神百倍,心情愉悦,越到后面,耐受度越高,就不得不加大服用量来获得初期的服用效果,以至于最后整个人被此药控制,断掉就会浑身难受,如百蚁嗜心。”
致幻、成瘾,听上去像是某种复合型毒.品,谢予安揣摩着,难道幕后黑手便是用这药物控制了顾青峰?
“容时,将饭菜带回去,仔细检验是否有药物成分。”严清川吩咐道。
“嗯。”
“走吧。”最后这句话严清川是对着谢予安说的。
谢予安回过神来,楞了一下,“啊?”
“回府。”
“现在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严清川皱眉打断她道:“事已至此,一时半会也纠不出顾奇峰背后之人。”
谢予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跟着严清川回到严府。
房间里,严清川将她按在椅子上,问道:“除了额头还有哪里受伤了?”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谢予安才觉得自己额头火辣辣的,想来应该是昏迷那会磕到哪了,而且现在后颈连着肩胛那块也疼。
她抬头仰视着严清川,可怜巴巴道:“后背疼。”
严清川抿抿唇,而后走到谢予安背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问:“哪儿疼?”
她的声音又低又缓,透着某种温和轻柔的感觉,谢予安脑子一激灵,一时没分清这是充电所带来的生理反应还是内心愉悦所带来的,她软着嗓子道:“哪儿都疼。”
严清川指尖微缩,立马道:“好好说话。”
谢予安忍笑道:“好。”
没过一会,她感觉身后的衣服被稍稍褪下,一丝丝冰凉的感觉从脖颈处一点点蔓延到肩胛,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严清川贴在她肌肤上指腹的温度。
纵使对方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和越界的动作,谢予安却有些心浮气躁,明明感觉到严清川的指端微凉,可落在她那一小片肌肤上,却无端让人觉得发烫,这股烫意直达心底,让她说话都有点发颤:“严,严大人,你...你....”
脖颈处作乱的手指停下了,谢予安听到严清川问道:“你抖什么?”
谢予安想说我也不想抖啊,她不是没设想过自己谈恋爱什么样,但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是害羞纯情的那一卦,应该十分潇洒从容才对,但现在却是连摸个后脖颈都受不了了。
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觉得有些丢脸,于是她拢了拢衣服,想说不用了,可下一秒严清川便不轻不重按了按她肩胛往上的一块,酸疼剧烈袭来,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这里?”
“对,好疼。”
“应该是扭到了。”严清川说罢,指尖挑起一点药膏抹到谢予安的伤处,而后一点点揉搓着,将药膏化开。
谢予安为避免自己持续地心猿意马,叫严清川看出端倪,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说道:“眼下顾奇峰已死,只能从卫尉和工部尚书身上继续往下查了。”
严清川低低“嗯”了一声,随后收了手,替谢予安扶正衣服,“离开青天司吧。”
谢予安一怔,转身面向严清川,“严大人,你这是何意?”
严清川不看她,半垂着眸,目光落到地上,“如今你已脱去戴罪之身,我虽不知你在外有何产业,但观你出手阔绰,也明白你并不缺钱,更不缺我这一处容身之所,至于你之前所说想帮我平反父亲的冤屈,这本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严清川转过身去,似想离开,“离了青天司,天大地大,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说罢,抬腿欲走,手腕被却谢予安虚虚拉住了。
她扭头看去,那惯常带着笑意的一双桃花眼而今却像是氤氲着水光,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严大人,你要赶我走?”
面对询问,严清川选择了沉默。
谢予安松开手,语气坚定道:“我不走。”
我还要帮你解决眼下的困境,我还要帮你解开多年的心结,我还要给你铺好未来的康庄大道,我怎么能走呢?
这些话,谢予安当然没有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默补充。
严清川抬眼看着她,缓缓道:“呆在我身边,好比今日这般的危险,只会更多不会更少,更有甚者,你会丧命。”
谢予安没有一刻迟疑道:“我不怕。”
严清川眸光闪了闪,面上显出一丝挣扎,语气隐隐已见松动,“为什么?离了青天司,你还可以去寻你那系统,便不必...在我身上寻求慰藉。”
谢予安无语凝噎,她觉得这误会再不解释就真解释不清楚了,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脑子却突然刺痛,像是过电一般。
同时大脑里响起系统电子音的警报声,“警告,警告,宿主不能自爆身份,一旦目标人物察觉自己属于书中角色,信念崩塌,整个世界也将随即崩溃,宿主将彻底湮灭在书中世界。”
嚯,这么严重,这么严重你不早说!谢予安在内心咆哮道,偏偏脸上还得保持镇定。
严清川见她突然脸色煞白,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上前一步问:“你怎么了?”
谢予安摇摇手,示意无事,“严大人,这系统吧,怎么跟你说呢,它真不是个人,也不是个东西。”
系统:“......你才不是个东西。”
“别闹,说正事呢!”
严清川看着谢予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副神叨叨的模样,她微微眯眼,抱臂道:“你是中邪了吗?”
谢予安感觉又被噎了一下,解释也不行,不解释也不行,她好难。
两秒后,她深吸一口气道:“总之,我跟系统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就像你所说的,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稍作停顿,看向严清川,眼神专注,语气诚挚,“严清川不会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严清川忽觉有那么一刻周遭失去了所有声音,只余下谢予安的这一句话在脑海里回响,她明显感到自己面颊发烫,这种奇怪又陌生的感觉促使她仓惶背身道:“我,我明白了。”
向来谈吐自若,口齿清晰的严大人说话含糊,让谢予安觉得有一丝奇异的可爱,她起身想要绕到严清川面前,“严大人,你怎么了?”
可严清川立马又转身背对她,清清嗓子道:“没事,既然你想留下,便随你吧,只不过往后受伤是家常便饭,你得做好觉悟。”
分明是想诉关怀之语,却偏偏要通过疏离冷淡的方式讲出,刀子嘴豆腐心的严大人呐,谢予安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从后面拥住了严清川,“谢谢你,严大人。”
第34章 身后事
自从那天那个若即若离的拥抱过后,谢予安明显感觉到自己和严清川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比如在多人的场合,两人会猝不及防对视到一起,然后又同时挪开视线,各自沉默。又好比在司内偶然遇上,两人分明是该迎面而过,却又同时调转方向,更甚者,她们早上出门、晚上归府都是错开时间。
整整两日这般,谢予安自觉自己这样是出于多少有点害羞,严清川没能忘记那晚的记忆,也就是说她那些欲盖弥彰的心意对方早就知晓了,两人自是无法做什么普通好友。
但严大人这般,难不成也是因为害羞?
谢予安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严大人向来脸皮薄,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了底气,人好似就是一般,对方害羞,你便没那么害羞,对方坦若无事,害羞的就成了自个儿。
于是她自信从容地敲响了严清川办公的房门,“严大人,是我。”
“进来。”
谢予安推开门进去,察觉到严清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后移开了。
“何事?”
“唔...就是来看看严大人。”
严清川一边翻下属呈上来的调查卷宗一边回道:“有何好看的?”刚说罢,便觉案前刮过一阵风,耳畔传来谢予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看的,严大人哪里都好看。”
严清川猝不及防咳嗽起来,而后恼怒地瞪着谢予安,“有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不如好好钻研案情!”
哪儿油嘴滑舌了,分明是十足十的真心话,谢予安伸手替严清川抚背,规规矩矩道:“好,不闹你了,案子如何了?”
提及正事,严清川目光沉寂了下来,眉宇显出愁色,“两桩案子都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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