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珩身上军甲还未脱,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沈明安被他掐着脖子,透不过气来,神情痛苦,一言不发地偏开头,连半丝挣扎也无,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拜你所赐,我在西北吹了五年风沙,数次差点死在戎人箭下,身上是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每天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就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你让我去那种地方,让我在上京城中的拉拢部署毁于一旦,沈明安,你怎么能这么自私?!”陆辞珩恨意横生,手下愈加收紧。
五年未见,沈明安瘦了许多,他的脖颈纤细,陆辞珩能一手将他的脖子环住,仿佛一掐就断,陆辞珩越来越用力,沈明安的脸上逐渐漫上异样的红。
这张脸让他日思夜想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陆辞珩还曾在西北写信寄给沈明安,却没想到全是他自作多情。
陆辞珩用尽全力强迫自己松开他的脖子,冷冷地看着沈明安顺着宫柱脱力似的滑落在地,自嘲道:“可笑当时老东西下了那道旨意后,我竟还盼望着你能替我求一求情,我走时你能来送一送我。”
沈明安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捂住胸口费力地咳,脖子上一圈红痕异常显眼,像是要把肺腑都给咳出来。
陆辞珩退了两步,转身离开,将沈明安和那不绝的咳嗽声都留在了身后。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把沈明安给掐死。
第12章
临近傍晚,乌云低垂,天气阴沉,显有一场大雨将至。
陆辞珩自华兴殿内走出来,郁郁地望着远处乌云密布的昏暗天空,方才在殿内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陆辞珩本也就没见过自己这个父皇几次,更谈不上对他有什么孺慕之情,陆承景明显也不喜他,两人之间连父慈子孝都装不出来。
陆承景先是假模假样地赞了他几句,而后话锋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你这几年在军中辛苦了,此次回来,就留在上京,好好休息休息,朕已经替你在京中修缮了一套宅子,便当做你的王府。”
“西北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朕派御北大将军杨澈去接管军队,太子同他一起带着粮草去监军,定能大获全胜。”
陆辞珩在心中冷笑,他带人死守了近一个月,到头来却是为太子做嫁衣。
他在陆承景面前哼笑着嘲讽道:“让陆清识去干什么,坐享其成吗?”
“你什么意思。”陆承景倏地蹙眉。
“我在军中花了五年时间,一点一点爬上去,现在战事正紧,我若不回京,军中便没有粮草送来,你以粮草为挟在此时召我入京,我在众将士眼中,无异于临阵脱逃。”陆辞珩想通了他的意图后,语气愈加冷了下来,“我临阵脱逃,陆清识带着粮草去军中,再加上杨澈领军,他只是去监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服军心,你倒是好算计啊。”
“陆辞珩!你怎么和朕说话的,朕真是给你脸了!”陆承景站在高处,将摆在案上的瓷杯狠掷到他胸口,怒道:“从进殿到现在,你不行礼也不脱军甲,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怎么,被我说中了?”瓷杯打在军甲上,落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侧翻出来落在他的靴上,陆辞珩站在原地未动,对陆承景的怒气视而不见,讽道:“您是九五之尊,可得注意仪态。”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朕指手画脚,你给朕滚出去!”陆承景将案上的瓷具全部扫落在地,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陆辞珩冷眼看着,恨不得把这老东西的头给拧下来,但他无权无势,弑了君他也得死,只得咽下这口恶气,踹开殿门出去了。
陆承景说得冠冕堂皇,给他封了一个清闲王爷,又给他赐了宅邸,实际上明升暗降,削了他全部的权。
陆辞珩毫不怀疑,若不是这老东西不想落人话柄,比起封王赐府,陆承景更想直接弄死他。
宫墙外,天色昏暗,风声呼啸,酒旗和挂着的灯笼都被吹得东摇西晃,许多小贩都忙着收摊回去。
“给我拿壶酒。”
小贩背对着街道,把推车上的酒坛子用布给蒙起来,敷衍道:“不卖了不卖了,这天都快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到时候这酒坛子上都落了雨,没人愿意买了……”
“我说,给我拿壶酒!”
“啪”的一声,小贩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转过身来,就见面前人凶神恶煞的,手中那把剑的剑鞘被拍在桌上,剑身正直指着他的脖子,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干涸血迹。
“大人,我、我这就给您拿。”小贩僵硬着掀开布,拿了一坛子酒,颤巍巍地递给他。
陆辞珩用剑挑开酒坛上的塞子,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丢下一锭碎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拎着酒坛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酒入口辛辣,顺着嗓子眼一路烧到胃中,烧得他浑身燥热起来,回味却是甘醇,很快大半坛酒都入了他的口。
路上行人渐少,店铺也大多关了门,眼前这楼中的嬉笑吵闹声就越发明显了起来。
陆辞珩抬起头,看到上面挂着的招牌,才知道这是哪里。
南风馆——上京城中那些达官显贵来找小倌寻欢作乐的地方。
几年前陆辞珩在国子监中上学时,就曾听过这地方。
国子监是皇子们学习课业的地方,但沈明安三元及第,名声在外,不少世家大族也想将自己族中的子弟送来,陆承景对此事只作默许,沈明安不好推辞,也一并教授了。
世家公子大多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家中管的不严,事事顺着他们,便养出了放纵随性的性格。
几人逃了学去南风馆,第二日来国子监时同众人说,这地方真真是人间快活处,里头的小倌清秀活好,叫得也好听。
他们到底只敢偷着去,这事儿若是叫沈明安知道了,哪怕是得罪世家大族他也一定会让这些人都滚回家去。
外面渐渐下起雨来,陆辞珩站在南风馆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台中弹琴的那个小倌。
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迎了出来,将帕子轻轻甩在陆辞珩身上,一张风尘气的脸上堆满了笑,声音是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娇俏,“这大风天的,眼瞅着雨就要下大了,大人站在外面作什么,不如进来坐坐?”
甫一进去,陆辞珩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脂粉味,里头许多小倌面上涂了粉,坐在恩客的膝盖上,显出一种柔媚之气来。
老鸨殷勤道:“大人可看中了哪位小倌?”
陆辞珩穿着军甲醉醺醺地走进去,许多人都向他投来了目光,陆辞珩没管他们的视线,只盯着台上,问老鸨,“那人是谁?”
“大人好眼光,台上这位咱们这儿的名倌儿,名唤竹淮,不仅会弹琴,还会作诗作画。”
竹淮穿了一件青白的长衫,看上去仿若一根青竹,清秀的脸在帷幕后忽隐忽现,陆辞珩喝酒喝得上了头,看着他想起沈明安来,轻轻启唇道:“就他,今晚我点了。”
“这……竹淮是咱们这儿的清倌,只陪客不接客的。”老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要不我安排他来陪大人,您再另外选一位小倌今儿晚上来伺候您。”
陆辞珩神情阴鸷地瞟她一眼,“三千两够不够买他?”
三千两别说买一个小倌了,便是将整个南风馆都买下来都绰绰有余,老鸨笑容满面,忙不迭道:“够了够了。”
陆辞珩伸手格开老鸨,止住了她的话头,“那就别废话,把人送我房里来,钱去三王府取。”
“是是是。”老鸨笑着应下,“我先遣人伺候您沐浴,让竹淮在您房中等您。”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后面还有一章
第13章
陆辞珩没碰他。
竹淮那张脸长得与沈明安确有三分相似,连那种清冷疏离都与沈明安如出一辙。
但竹淮刚一出声,陆辞珩那醉酒昏沉的头中便一瞬间清明。
沈明安绝不会这样软软糯糯地唤他。
陆辞珩自南风馆里出来,带着一肚子快烧到脑子的无名火,径自去了国子监。
泠泠琴声自他进门就断了,陆辞珩把正坐在房中弹琴的沈明安一把拽起来,眼中淬满冰意,凶狠道:“太傅从前教书,时时把百姓和大义挂在嘴边,怎么现如今西北军中粮草短缺,你还有心思在这弹琴?!”
“你喝酒了?”沈明安冰凉修长的手覆上陆辞珩拽着他衣领的手背,稍稍用力,没能让陆辞珩松开他,便放下手,顿了顿,片刻后轻声道:“皇上召你回来,自你到上京时粮草就已经送去西北了。”
陆辞珩本就醉得厉害,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说:“让我在这时候回京,也是你的主意?”
沈明安垂下眸没应他。
“沈、明、安。”陆辞珩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喉中挤出来的,“你为了太子还真是殚精竭虑啊。”
陆辞珩都不记得自己这一晚上到底饮了多少酒,酒的后劲大,在此时全部冲上了脑子,只觉心中恨意更甚,他缓缓松开沈明安的衣领,又忽地扼住了他的后脖,把他整个前胸都压到了琴弦。
衣帛破裂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突兀而清脆。
沈明安被他紧扣着腰肢和脖子,白皙的后背裸露在空气中,阵阵战栗,声音破碎着说:“陆辞珩,你做什么?”
“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陆辞珩把沈明安的脸掰过来,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手指用力在他唇上搓揉,将他整个唇都搓得红润潮湿,倾下身去咬住他的耳廓说:“你都不知道,早六年前,我就想这样了,我同你表明心意,你就开始疏远冷淡我,连一句解释也无,话都不肯和我多讲一句。那便不要说了,直接做吧。”
沈明安哆嗦着想将自己往回缩,抖得像是要昏过去,簌簌颤着说:“陆辞珩,放开我……”
他的上半身被压在琴弦上,细瘦的腰塌陷下去,清冷的眸子雾蒙蒙的,像是神志都散了,急促地喘了起来,哀声道:“别这样,算我求你……”
沈明安从未求过他,但即便如此,陆辞珩也没有放过他。
他进去时,沈明安的额上覆了薄薄的一层汗珠,无意识地惊叫出声。
陆辞珩浅浅笑着在沈明安耳边说:“太傅多叫两声,叫得响点,让整个国子监的人都知道你沈明安在和我做什么。”
沈明安疼得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陆辞珩把他整个翻过来,叫他面对着自己,吻去他眼侧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轻柔地问他:“爽不爽?”
“……疼。”沈明安像是一条搁在浅滩濒死的鱼,过了好半晌才应了他这一个字。
“你也知道疼啊?!”陆辞珩突然暴怒,他抓起沈明安无力下垂的手,让他去摸自己的背,“你摸摸看,这些伤疤都是在西北留下来的,全是因为你,为什么你没有丝毫不安!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死在军中,这样你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陆辞珩动作发狠,又道:“为什么在你们心里我都不如陆清识,他到底哪点比得上我?”
沈明安疼到说不出话,他胸前全是被紧绷的琴弦压出的红印子,一条一条错乱又明晰。陆辞珩将他翻过来后,他就失去了着力点,摇摇晃晃地坐在了琴弦上。
他折腾了沈明安一整夜,到后来,沈明安身下的琴弦都一根根地绷断了。
陆辞珩两日两夜没睡,再加上宿醉,一直睡到了第二日黄昏,他醒时,沈明安还昏睡着。
陆辞珩那日酒喝得太多,记得也不是很清晰,只隐约记得沈明安仍是十分恶心他,以至于只要陆辞珩一亲他,他便会生理性地干呕。
陆辞珩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无数次。
但总是有进展的,至少这两年来,陆辞珩再亲他,他不会反射性地干呕了。
虽则沈明安仍是十分厌恶他。
陆辞珩只有把沈明安弄得在他怀里痉挛抽搐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真真切切的他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感觉。
就如此时,陆辞珩伸出手臂,将沈明安整个抱着怀里。
空气中弥漫的皆是腥膻淫靡之气,沈明安身上也是,沾染的全是他的味道,陆辞珩将自己的头搁在他的发顶,闻到了浅淡的青松香。
也只有在沈明安昏睡时,才能安安静静毫无挣扎地被他抱着。
沈明安紧紧蜷缩起来,躺在床的里侧,满头青丝凌乱地洒在被褥上,膝上的红肿,是因着为了益州百姓,在雪地上跪了半日。
沈明安对那些蝼蚁般的百姓都能做到如此地步,却唯独对他不好。
今日夜里,沈明安自他提起陆文怀的死便不再说话了,无论陆辞珩怎么弄他,他也只是死咬着唇不出声,连半丝呻|吟都不肯再露出来。
陆文怀是在与陆辞珩采莲蓬的那年秋天自溺而亡的。
陆文怀死了便死了,这么多年过去,陆辞珩连他这个五弟的长相声音都不记得了,但他乐得时时提起来让沈明安难受。
陆辞珩抱了沈明安一会儿,便推开房门出去了,他踹了仍坐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柳和裕一脚,阴郁道:“去烧点热水。”
柳和裕被踹得向前扑去,差点头着地,待站稳后起来圆睁着眼怒视陆辞珩,“你把先生怎么了?”
“没怎么。”陆辞珩根本就不想理睬他,又问他道:“你去不去?”
“不去,为什么要烧热水?”柳和裕仰起头,梗着脖子问他。
“随你。”
陆辞珩说完这两个字,便扬长而去。
第14章
月华自窗外照进屋子,映着树干枝桠上的积雪,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沈明安蜷在榻上,浑身力气尽失,腿间腰侧全是斑驳青紫的痕迹。
塌上一片冰凉,陆辞珩早就不知踪影。
他费力地抬了抬手,用手背遮住了那双哭得泛潮的眼,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叩门。
“沈太傅,您歇下了吗?”叩门声再次响起,张凌未听到他回应,又轻唤了一声:“沈太傅?”
“我……”沈明安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刚出声时只能发出些轻微的气声,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他缓了缓才勉强出声道:“张公公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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