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期间,方沐风与周之漫合作的电影《絮絮》正式登陆院线。电影中连生在文鹃去世后悲伤恸哭的一幕感染力十足,被认为是方沐风在大屏幕上的高光时刻,不少人因为这一幕关注到这位早就崭露头角的年轻演员。
掌声和嘘声从来是共生共兴,有多少称赞或追捧自有多少人批评或诋毁。方沐风对这一切表现始终是不卑不亢,几乎不回应争议也不计较旁人怎么说,只是埋头干自己该干的事。
通往艺术的道路没有捷径,只能靠不断的投入和感悟,与其将时间花在这种无意义的争论中,还不如专注于自身成长。
他还真要以一己之力好好活着,膈应死骂他黑他恨他的那些人。
话剧随着最后一场公演落下帷幕,台下观众掌声不断,一众主演两度出来谢幕。方沐风怀里抱着观众送的几大束花,大半脸被花遮住,眼中的光亮跳跃,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笑容。
送走了演员和观众,偌大的剧场再次变得空空如也。方沐风跟负责关门的大爷说等等,自己重新走到舞台的中央,环视四周。
台下无一人在,他却仍能听到观众掌声如雷,感受到一双双正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还能听到自己怦怦跳的心跳声。
万千思绪自心底翻涌而来,方沐风不禁感慨,舞台上、镜头前有他这一生追求的事业,相比与上一辈子的自己,此生尚有许多的时间和机会继续在这条路上风雨兼程,未来也还会有无数出好戏、无数次谢幕再开场等着他。
最好不过如此。
啪地一声,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方沐风思绪中断,下意识抬手挡住眼前白亮的光线。
循着光源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步步走近,迈上了舞台,走向了他。
“院子里的玫瑰开了。”
严焕朝将手捧的一束白玫瑰奉上,方沐风接过,冲他笑了。
有挚爱的事业,也有挚爱的人,方沐风此生最在意的在这台上齐活了。
“你怎么来了?”他知道严焕朝这些天在剧组拍新戏,没想对方特意赶来,没落下他的第一场和最后一场演出。
“不能错过你的演出,”严焕朝似笑非笑地勾一勾嘴角,异常认真地说,“方先生,我是你的影迷。”
方沐风笑容更深,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点儿飘,像脚踩在棉花上。
严焕朝牵起他的手,改成十指相握,问他:“今晚想做什么?”
“回家,吃饭。”
方沐风抓着严焕朝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他什么都不想做,除了与严焕朝在一起度过分分秒秒。
严焕朝看着方沐风很柔地啄吻一下,在他抬眸的时候,靠近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他们肩并肩地走下舞台,熄了灯走出剧院。
不知不觉,一晃便是四年的光阴。
不论是作品厚度还是演技,方沐风在此间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事业高歌猛进,一跃成为新生代演员中的实力派,演员路上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铿锵有力。尽管得奖运一般,但方沐风不急不躁,始终觉得投入每个角色比获什么奖来得重要,反正该有的迟早都会有。
他与严焕朝在一起这几年,为人处世方面也越发宠辱不惊,就连盛岚也说他俩越来越一个样。
方沐风问她,怎么个一样法?
盛岚白他一眼:“当然是疯也疯到一块去。”
方沐风像是得到什么特别的夸赞,咯咯直笑。
这天盛岚给他递来了一个剧本,说导演和编剧都指名道姓让你当男主,猜猜这片子谁导谁写的?
方沐风轻而易举就猜出是严焕朝,新片的导演和编剧都是他一人。
盛岚略感不解,事因严焕朝保密工作做足,而且剧本也早就写好,方沐风应该不太可能知道这事才对。
“是他给你透的底?”她好奇问道。
“没有,”方沐风摇摇头,“老师什么都没说。”
盛岚又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方沐风含笑,死活不说内情:“就是知道。”
盛岚说:“得,你就说这是你俩的默契,心有灵犀一点通。”
其实倒不是盛岚说的这么玄乎,不过是方沐风做了弊——上辈子他看过这剧本。
还是成珉将他约到严焕朝的农家院拍摄那一回,他看了画,看了花,也看了严焕朝搁在桌上的剧本。
本来没打算看,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封面,谁知严焕朝在他背后不远处说:“看看。”
不看白不看,方沐风在他示意下还真就拿起来,一页页地翻看。
剧本故事很简单,一个被家庭抛弃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年轻男人,遇上一个不堪家暴出逃的小孩。大男孩不期然遇上了小男孩,遇上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互相温暖彼、此救赎的故事。
不知看了多久,方沐风竟在那时候不太熟悉的严焕朝面前掉下了眼泪。
严焕朝神色温柔无匹,问他,喜欢这个故事吗?
方沐风坦然地点头,问严焕朝这个故事会不会拍成电影。
“不拍了,”谁知道严焕朝否认,眼睛定在他身上,缓缓道,“找不到男主。”
这一世,同一个剧本却被立项并即将成片,严焕朝亲自把关,在参加海选的两千多个小男孩里挑了一个,带方沐风去跟他见面。
见到严焕朝选中的人选,方沐风怔住了,说不出具体到底哪里像,但这孩子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定格在泛黄照片上的、小时候的他。
方沐风恍然大悟,严焕朝那时候看着自己,心里想的男主人选到底是谁。
他问严焕朝:“那孩子是照着我小时候找的吗?”
严焕朝笑了笑,抬手敲了敲他脑袋:“眼睛像你,都爱这么直直地盯着人看。”
方沐风像被喂了一颗糖,嘴里心里都是甜,他笑着说:“看来老师对我图谋不轨很久了。”
“是挺久了,”严焕朝坦然承认,由着方沐风更加得意,“大概两辈子这么长。”
严焕朝演而优则导,自编自导电影的新闻一经传出即引来许多关注。半年后电影正式开机,严焕朝将彭文也请来,让他俩共同的伯乐坐镇担起这部片子的监制一职。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他们第二次见面,也是彭文也和严焕朝在监视器前看,方沐风在镜头前演。
一晃眼过了这么久,严焕朝却一直以这种目光注视着他。
方沐风演得很放心,很放肆,做着严焕朝想看的戏。
电影里,危急之中,年轻男人为保护小孩手刃家暴小孩的父亲,然后特别坦荡荡地自首。
审讯的女警问起他和小孩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不认识他。”年轻男人面无表情,甚至不看坐对面的女警一眼,冷冷否认道。
女警却说,那小孩说你是他的爸爸。
“小孩子胡说八道也能信?”年轻男人噗嗤一笑,笑声怪异,眼带戏谑,“警察姐姐,你看我这么年轻,上哪去弄个这么大个孩子来?”
他靠在椅子背上,表情依然冷酷:“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女警没驳斥他显而易见的谎言,只道,小孩给你写了封信,我想你还是看看吧。
年轻男人却很冷淡地回绝:“撕了吧,不认识的人给我写的有什么好看。”
女警自顾自地将信封推到他面前,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按照剧本情节,这里年轻男人还是打开了信,信上稚嫩的字迹写满小孩对他的思念。
方沐风打开了那份道具信,一行字映入眼帘,字迹苍劲有力。
排戏时一切顺利,他手里拿的明明不是这封信。
方沐风眼睛微微瞪大,似乎对信中内容感到讶异,没几秒眼眶里便积聚出一片水泽。他久久盯住很薄的一张信纸,突然嘴角牵动出一个笑,眼泪便如掉线的珠子落下来。
沐风,谢谢你爱我。
严焕朝。
方沐风将那封信小心叠起来捂在心口处,然后慢慢抬起了婆娑泪眼,望向前方。
前方有严焕朝。
这封信不过简单几个字,但方沐风一个字都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这场戏与年轻人和小孩无关,全是方沐风最真实最私人的故事和感受。
整个片场,无数双眼睛看着望着他,唯独严焕朝能看得懂他此刻的表现。
唯独他懂,这就够了。
今年冬天来得晚,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电影颁奖季如期而至,严焕朝和方沐风双双获最佳男主角提名,却又约好了似的双双缺席颁奖礼,这成了一桩新闻。
大雪纷飞,两人在无人的山间牵手散步,赏新一年的梅花傲立雪中,无所谓世俗的眼光,像所有寻常而幸福的恋人一般。
目之所及皆是白皑皑一片,人迹罕至,干净又清静。
方沐风觉得自己正经历的此刻美好得特别不真实,许是兴之所至,他突然甩开严焕朝的手,向前跑几步,发泄似的大喊大叫,一下没留意脚就陷在雪里拔不出来,人随即直接倒在了雪地里。
严焕朝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不问为何也不觉奇怪。
眼睛一睁开又闭上,羽毛似的雪花极轻极慢地飘落在他脸上,睫毛上。
雪花融化了,便是又一年春。
将伤痛交给时间,再深的疤痕也有被抚平的一天。方沐风已经不想去追究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待他,也想不起严景山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们都无情地割舍了与方沐风的缘分,方沐风也就能割舍关于他们的记忆,都随他们去了。
方沐风终于直面这一切的方法,他允许自己的愤怒、悲伤和敌意的存在,也允许自己的怯懦、弱小和无能为力的存在,且致力于让现在的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陷入指责旁人、追究错误和自我伤害的轮回之中。
曾经以为从往事中解脱的最好办法是变得比一切都坚硬,为自己打造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然而那不过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方沐风从未想过他会再度投入到一段新的感情中,勇敢地暴露自己的脆弱和柔软,然后迎来了真正的支持。
来自严焕朝的无言支持。
上辈子犹如一道疤,余生,方沐风要让这抹不去的伤口飞出蝴蝶。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额头和眼皮上,融化了雪花。
方沐风张开眼睛,严焕朝的脸极其靠近,他也陪他躺在雪地里,此时正撑起上半身凝视着他。
严焕朝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又亮,方沐风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方沐风对前世完全释然了,他终于挥别那段往事,找回完整的自己。
爱与恨互为彼此的解药,当无法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需要恨的搭救。
这是他一直深信不疑的话,现在他找到了后半句。
当一个人想割舍对自己、对世界的恨意,唯有爱能治愈、爱能拯救——对自己的爱,对旁人和世界的爱。
方沐风就这样与严焕朝对视良久,突然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于是眯眼了笑起来,可爱得很。
他欢声道:“新年快乐啊,严老师。”
严老师也笑了,俯身又吻了吻方沐风的嘴唇,在四片唇瓣要离不离之际,道:“新年快乐。”
的的确确是全新的一年,从今往后,纵然是死别也无法叫我们分开。
新生快乐,我的宝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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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番外。
第72章 番外: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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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六七年,严焕朝给足了方沐风自由。
方沐风爱怎么来就怎么来。他想演什么角色和故事,挑战大尺度戏码,甚至跟男的女的传绯闻,严焕朝都一笑置之,从不插手。
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开放式关系,就跟圈内很多夫妻情侣一样,表面上鹣鲽情深,实则各玩各的。
传闻越传越真,传到方沐风这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笑了。
不久前,他与年轻男星路南合作了一部犯罪悬疑电影。两人饰演的角色曾是警队同事兼好友,实则一个是城府颇深的高智商罪犯,一个是被悲伤过去拖累的颓废私家侦探。
一桩真凶难寻的灭门命案再起风波,私家侦探纵然被革职,仍一直揪着这宗当年经手但悬而未破的案子不放。随着案件的逐步抽丝剥茧,他发现了意想不到的秘密,一切浮现的证据都指向了如今平步青云的好友……
两位男主角都背负着各自的悲伤往事踽踽前行,各有自己强烈的行为动机。他们都是孤独而偏执的,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复杂而暧昧的。这片子的戏剧张力集中于两人的互动——他们既是旧日好友,又是一明一暗、互相追逐的猫鼠,更像互相看破、颇有默契的影子“爱人”。
方沐风所饰演的角色是同为罪犯和警察的双面人,他基于自己的理解,故意将这个角色演成不确定的深柜,将两位主角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放大。
与他演对手戏的路南刚入行演戏经验不足,为了更好投入角色而采用沉浸式表演,将自己的情感和身体毫无保留地交给角色——最开始几年方沐风经常采取这种伤身伤心的表演方法。
这样一来,路南与方沐风对戏的过程中就不免被对方所蛊惑、所感染,时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情况,甚至将方沐风当成角色本人,分不清戏里戏外。
方沐风敏锐地感觉到路南的状态不对劲,但不好干涉对方的演绎,只偶尔作为前辈委婉地建议几句。
路南没把方沐风的话放心上,随着情节推进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这天下了戏后路南真真受不住,于深夜时分敲开了方沐风酒店房间的门,说自己心里难受,想跟方沐风聊聊。
作为过来人,方沐风深知这种人戏不分的感受很抓心挠肺,并不跟贸然打扰的路南计较,反而很热心地将他迎进房间,让他随意找地方坐,自己倒杯水给他。
路南的造访很突然,彼时方沐风正跟严焕朝视频聊天。两人在不同的剧组忙拍戏,分隔数月,只能借网路解相思之苦。
方沐风匆忙将客人迎进来,以为自已经挂掉与严焕朝的聊天,遂将平板电脑翻转扔床上去,没想聊天还挂着。
于是,在网路的另一端,严焕朝一边气定心闲地提笔练字,一边听完方沐风与路南的深夜谈心,始终不吭一声不发一语,保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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