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闭起眼,将人摁到自己胸前,紧紧拥着。
明挽昭刚要幵□,便听见他犹如叹息般地轻轻道:“就是担心你。”
听得明挽昭心头微软,他倚在男人怀里,阖眸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最后一战。”明挽昭小声说,“此战若得胜,大梁可享安宁,陆沉松,陆将军,留在京中吧。”
陆云川轻抚他清瘦的脊背,眼底携了几分笑。
他在明挽昭耳畔许诺:”奉天子,讨不臣,此战绝不会败。”
天还未亮,承明阁内灯也不曾熄过。
乔自寒眼眶赤红,双目遍布血丝,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俨然失了平时谦谦君子的模样,他坐在承明 阁内,嘶哑道:“戚令雲昵?还没回来?”
封白露站在下面,他紧攥的双拳内尽是冷汗,答话:“没回来。”
“怎么会?”乔自寒喃喃道,猛地掀了案上的一方砚台,吼道:“这个时辰怎么还没回来?! ”
封白露不语,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八成便是回不来了。
戚令雲此行,为的便是威胁明挽昭,即使带不回他,也叫他晓得,邑京城他进不来。
可戚令雲没回来,这就是明挽昭的挑衅与蔑视,也是他的宣战。
乔自寒也同样清楚,他剧烈地喘息半晌,眼神骤然阴冷,像一只剧毒的蝎子,死死盯着封白露。
他说:“无论如何,杀了明挽昭,杀了他!”
封白露低下头,没去瞧那仿佛淬毒似的眼神,沉声应道:“臣,明白。”
时至此时,后悔无用,但他还是后悔了的。
乔自寒这幅疯癫模样,日后也难成大事。
走出承明阁的门时,封白露被冷风扑的清醒了些,今日戚令雲的事,让他生出了几分唇亡齿寒的后 怕。
恰逢白檀端着茶迎面走来,瞧见封白露,笑着温声说:“封大人,脸色怎么这么差?”
封白露勉强一笑。
白檀又似无意般问道:“戚大人还没回来呐?”
封白露脸上那点笑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他瞧着白檀,忽而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身如浮萍之人,指望着天家垂怜呢。”白檀温和笑道,神情如常,不见半分破绽,他笑说:“茶快 凉了,奴婢先行一步。”
两人擦肩而过。
封白露站在原地,心想着,早知富贵险中求,他们已占据了邑京城,然而在这座城里,他反倒愈发 地不安了。
抬头一瞧,是天际将明。
进门去的白檀为乔自寒续上热茶,仿若不见他一夜未眠的狼狈,如常道:“殿下cao劳,过会儿该用 早膳了。”
乔自寒没碰那茶,却也没再发疯,只哑声道:“不必了。”
白檀敛眸,说道:“殿下若无胃口,不妨用些茶点。”
“你旧主子就在城外昵。”乔自寒突兀冷笑,端起茶到唇边,轻轻吹散热气,看似平静,实则满目阴 狠,问道:“还在这儿伺候我,不去迎他么?”
类似之言白檀都听得腻了,他沉默须臾,语气如常,“奴婢位卑,在宫中伺候就够了。”
乔自寒心绪不宁,一时间竟没发觉白檀这话中另有深意。
不到一个时辰,天便大亮,明挽昭的御驾与护城军也到了邑京城门前。
封白露出宫后直奔西城门来,待瞧见城下大军聚集时,也不免觉着惊心动魄,他闭了闭眼,将那点 惧意都压了下去。
他不能退,也不敢退,身后就是万劫不复!
“把那些朝臣的家眷,都带上来。”封白露沉声吩咐。
不多时,战战兢兢整夜的深宅贵人们都被推上了城墙,封白露这才有了些底气,对下面高声暍 道:“还请陛下一人入城!”
明挽昭身披玄墨色大氅,乌发并未如往日那般随性而束,而是一丝不苟以玉冠高束。他高坐在乌玉 雪的马背上,抬眸瞧了眼天色,苍云覆日,显得昏沉。
他从前瞧时,一眼望去,见不到大梁的希望,而今再看,却能从这晦暝之间,窥见丝缕的光。
明挽昭驱马前行了些,抬手示意众人不必跟。
陆云川在他身侧,目光如鹰隼,沉冷地盯着那扇紧闭城门,忽地抬手一挥,弓箭手纷纷上前,搭弓 挽箭,对准了城门楼上的守军。
“朕可以一人进城。”明挽昭高暍,他声音仍有些哑,凛然无惧,“开城门,放朝臣家眷们出城。”
封白露没敢轻举妄动,他俯视着城墙下的那位帝王,犹豫着。
明挽昭不打算给他太多时间,步步紧逼地高声:“城门口,她们出城,朕进城。封白露,朕只给你半 盏茶时间,否则便刀剑上谈!”
封白露额心开始冒冷汗,他是第一次直面这位年轻天子的威压,即使他此刻居高临下,甚至掌握着 朝臣家眷,可真正占据上位的,仍然是明挽昭。
他那样强硬且高傲,不容置喙,高高在上。
“派人去宫里传话了么? ”封白露故作镇定地问。
身边副将答道:“去了,一来一回必定不止半盏茶时间。”
封白露紧攥着手,满掌心的湿腻,他沉着脸忖量了半晌,猛地一敲城墙,说:“换!”
“放她们下去。”封白露死死盯着明挽昭,眼底杀意凛冽,“这些女人不重要,只要能杀了明挽昭, 只要杀了他,你我今日便算是功成!”
副将:“是!”
“开城门,明挽昭一进城。”封白露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晈字间透着切齿的阴狠,一字一顿,“杀了 他。”
杀了明挽昭,乔自寒便能顺理成章地登基成为天子,那他封白露便是从龙之功,从此朝堂上也能做 一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
--試君又何妨?!
厚重城门缓缓打幵,明挽昭孤身纵马上前了一段距离,同门外押送朝臣家眷的南府军短暂地对峙须 臾,临危仍面不改色,从容地策马到城门前,对六神无主的朝臣家眷们温和地笑了笑。
“让诸位受惊了。”明挽昭声腔嘶哑,语气却温和,“出去吧,西府军在外头等着你们。”
朝臣家眷中有人低泣,亦有人忍不住问:“那陛下你...”
“去吧。”明挽昭摇了摇头,目光瞧向门内,渐渐冷下去。
封白露已从城墙下来了,正坐在马背上看着他,那目光如同饿狼一般,凶狠且贪婪。
明挽昭不避不闪地与他交锋,神情倨傲,姿态从容。
他今日不是来做猎物的,而是来猎狼!
作者有话说
没打起来,哎,下章打,差不多快收尾了。用拼音代替的你们懂什么意思,广播体(),填个空。《竹马》和 《冤家殿下》这两本有被锁章节,暂时没法修改,想看可以评论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毒杀
沈霖自幼无父,老母也在五年前过世,他始终不曾娶妻,故而平日里府上都清净,苏宅被焚毁后, 苏景词便始终借住在沈府。
天还未亮,刑烨匆匆赶到沈霖府上,恰见沈霖杵在自家门口,像个木粧子似的。
“一收到信儿我就来了,韫玉昵? ”刑烨一边下马车一边问,他这些日子也没睡个安稳觉,此刻有些 沧桑憔悴,“封白露也去城门口了吧?”
沈霖先点了点头,又说:“韫玉已动身了。”
刑烨一愣,缄默下来。
昨日御驾便到了城外,今日想必就要进城,封白露匆匆赶去,目的在显然不过。
他是去弒君的!
“南府军少说也有十五万人。”刑烨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只能叹道:“韫玉此行,太过凶险,可 叹你我只能提得起笔杆子,竟是半点帮不上他。”
大梁的世家公子都修六艺,苏景词自然也是其中翘楚,骑射极佳,也拿得起刀剑,只是平日不爱舞 刀弄枪,沈霖和刑烨却不同。
一个出身寒门,一个高门庶子,全盘心思都放在读书上,田猎时都不曾上过马背!
沈霖攥了攥拳,他晈牙晬了一口,决绝道:“等了多久,才盼着如今的大梁,北方战事刚见着亮,他 乔自寒转眼就将大梁卖了!任由蛮夷打到凌阳关!我沈霖不认这样的天子,今日陛下若胜,我便仍是梁 臣,陛下若败了一一”
“大梁亡矣!”
刑烨垂眸轻叹,半晌,问道:“看来你已有打算了?”
沈霖不答,反问:“武将战死沙场,文臣又当如何?”
刑烨一怔,可不待他答话,沈霖便掷地有声道:“忠臣殉国!”
今日若明挽昭死于城门前,大梁与亡国便无异!
承明阁,天光大亮,白檀熄了灯,整夜未眠的乔自寒忽而嘶哑道:“封白露去多久了?”
白檀拿着帕子,擦拭着烛台,垂眸道:“有半个多时辰了。”
乔自寒“啊”了一声,有些失神,频频望向门外的方向,端着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白檀低眉顺眼地走到他身边,在盏内续了 一杯。
城门口,厮杀正酣。
明挽昭甫一进门,厚重城门便又合拢,早已守在此的南府军倏尔放箭,流箭如细密骤雨般落下,明 挽昭在箭雨中猛地一掀大氅,将其罩在身前,随即抖腕,借厚实大氅将飞箭卷落,与此同时,忽而有人 高声暍道:“护驾!开城门!”
南府军中忽而有人提刀砍向自己人,情势倏尔混乱,江舟早在南府军进城前,就召来了邑京附近五 城的密探,得知御驾临城,他连夜带人宰了城门守军混了进来。
江舟站在城门楼上,而下头的密探已冲到明挽昭身边,南府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乱了阵势, 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明挽昭心知肚明,封白露很快就会重整旗鼓。
“杀了明挽昭!”封白露高暍,同时策马提刀直冲着明挽昭而去,活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
只要杀了他!今日大事可成!
镇定下来的南府军一拥而上。
混战之中,明挽昭且战且退,他只要拖延到陆云川进城即可!
城门口厮杀声此起彼伏,陵西密探终究是寡不敌众,江舟脚上功夫快,冲下城门楼嘶声力竭的 喊:“保护陛下!”
于此同时,城门外响起震天的吼声:“杀__! ”
是陆云川的西府军攻到城门了。
西府军此番未带太多攻城所用的工具,故而以飞爪为主,自城墙往上攀爬,陆云川冲在最前,背负 重刀,攥飞爪足蹬城墙,犹如飞檐走壁。
滚石落下,陆云川足尖狠蹬墙面,借飞爪荡了出去,待避幵后,又往上窜了数步。
而城内,封白露已杀红了眼,冲到明挽昭面前,挥刀砍下,明挽昭以长剑挡之,不过是一记格挡, 便被震得虎口发麻,而封白露已再次举刀。
“死吧!”
明挽昭神色一凛,猛拽缰绳,乌玉雪嘶鸣一声,前蹄骤然高抬,躲过了封白露砍马腿的一刀。
墙内墙外,也是在争抢时间。
胜负,端看是封白露先弑君,还是陆云川先入城!
南府军被逼到绝路,疯狂反扑,一时间陆云川竟被卡在城墙不上不下的,而明挽昭身子尚未痊愈, 也抵挡得艰难,正是缠斗时,远处忽而有一队人策马奔赴,不由分说地便像一把利刃般,插进了包围明 挽昭的南府军中,将其狠狠撕出了一道口子。
苏景词一眼便瞧见被逼到城门下的明挽昭,当即驱马冲上前,持剑在手暍道:“臣苏景词,救驾来 迟!”
一时间,周遭接连响起数道热血激昂的高暍。
“太学学子郑思廉,救驾来迟!”
“太学学子尹雍救驾来迟!”
“太学学子......”
一声声救驾来迟,来的是尚未入朝为官的年轻学子们,他们策马横冲直撞,不懂谋略,不知兵法, 都是一人一剑一马,便杀了进来。
明挽昭微怔须臾,放声而笑:“来的正是时候!”
苏景词提剑替明挽昭挡下封白露的又一刀,险些被从马背上震下去,他咬牙高声:“不要恋战!开城 门!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明挽昭被陵西密探与突如其来的苏府府兵太学学子牢牢地护在了最中心,他们自知不是南府军的对 手,故而选择了唯一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只要护住明挽昭,就有胜的希望!
明挽昭眼睁睁见封白露搏命一般地厮杀,他眼眶微红,握紧了剑柄,刚欲有所动作,便见身后城墙 蓦地顺下来了一根绳索,紧接着是第二根,绳索自城墙抛落,陆云川顺着绳索而下,宛如从天而降。
西府军冲上了城门。
陆云川刚一落地,重刀便也被握在手中,刀光剑影中,匆匆瞥了眼明挽昭,见他还全须全尾的,这 才放心,随即毫无犹豫直奔冲在最前的封白露而去,持刀砸下,刀背当即敲在了马腿上。
骏马哀叫着瘫倒,封白露退无可退,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趴在地上还不等起身,锋利刀刃便抵在了他后颈上。
封白露头皮一麻,心彻底沉了下去。
有翻墙而过的西府军,城门很快被再次打开,身披甲胄的西府军犹如洪流般涌入城中,见封白露战 败的南府军当即溃败,再无战意,纷纷往后退去,如同散沙。
胜负已定。
“游谨! ”陆云川唤道,随即下令:“追!”
游谨应了声是,随即策马带兵追去。
明挽昭始终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许,他翻身下马,亲自去看受伤落马的太学学子们,以苏景词 为首,学生们纷纷下马跪地,高呼万岁。
明挽昭亲自俯身,将苏景词扶起,笑说:“做的不错。”
两人对视,苏景词如释重负一笑,“多谢陛下。”
“诸君请起吧,今日所行,朕记下了。”明挽昭又去搀其余学生,方才还热血激昂的学生们面面相 觑,纷纷仓促起身,甚至还有同手同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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