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能见到师尊一面,也未尝不可,相传师尊乃是上仙浮屠仙君,见师父沽名钓誉,潜心专研医道便将,当时已经花甲之年的师父收为弟子。
而师叔却不同,师叔自小聪慧异常,五岁时便能说出数百草名称,师尊便自小把他带在身边,教他医道,师叔年纪现如今不过弱冠之年,与自己大不了几岁。同在世为人,境遇不同,长大后的造诣也不相同。
花酌喟叹不已,自己现如今还只是一个抓药的医童,若与师父师叔那般恐怕要苦练多年,老夫子看自家徒儿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捶胸顿足,以为他是不想去千里迢迢的云莱。
“酌儿,此言差矣,医者不分神人,药材更是不分地理,我们虽处于偏壤之地,草木仍可吸收天地之精微,采纳宇宙洪荒。你怎可以此来和云莱仙草对比。”老夫子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家童儿。
“师父我并无此意,我去便是了,这一去又是数月之久,师父您老人家可要照顾好自个!”
花酌露出依依不舍之色,把小脑袋靠在老夫子身上,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泪珠。
老夫子捋着胡子,抚摸着花酌的软发:“莫要担心我,你路上小心便好。”花酌含泪,点点头。
天大亮,花酌负着背篓,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不知晓,此次通往云莱之路,便会改变他所有的境遇。
但见白云萦绕,树木蒙密,脚下踏着松软的松针,掺杂些许泥星,路径崎岖,难以通行。
花酌身上被枝蔓挂的密密麻麻的血痕,好不容易摸索到一条官道。
这才放下背篓,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正准备休憩片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逐渐接近。
花酌停下擦汗,看着在路中间的背篓,不禁惊慌失措,不顾一切的冲向背篓,欲抢夺在马蹄前,眼见马蹄声音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刻,只听见有人:“吁!”那马应声而停,花酌紧闭着双眼,全身战栗不已。
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人乌帽青裘,风度潇洒,拉着马缰打量着一副失魂落魄的花酌。
“小公子可是受伤?”那人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屈身扶着腿脚已经吓得瘫软的花酌,花酌抱着药篓摇摇头。
那人朗声一笑:“小公子为何不要性命一般也要护着这个背篓?”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花酌。
花酌像是嗫喏着道:“这是给师叔的药材,师父交代多次不可出半分差池!”然后眼睛如幼鹿一般躲闪那人。
“原来小公子的受人所托,小公子前往何处?我可载公子一程。”
那人看到花酌衣服全部被枝蔓挂的都是布条,脸上还要几条血痕,鞋子更是被泥泞打湿。
花酌转动着眼眸:“我往云莱山下,师叔便在那里行医。”
那人面露喜色:“我便是赶往云莱,此次为云莱郡守,赶往赴任,小公子我们便可一道前往。”
花酌退闪几步,有些戒备的看着那人,满是怀疑之色。想起师父曾经的教导,反是无故向你示好之人,非奸即盗,必然要小心提防。
那人看出花酌对自己戒备之意,依旧是露出和善的笑容:“在下施安,敢问公子贵姓?”然后扛起了花酌的背篓,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
“花酌——”刚刚出声,顿时觉得腾空而起,已被施安抱到马背上,整个腰肢都被施安揉进了怀里,他顿时满脸涨红,自小不曾与生人接近,施安触及他身上每一处便如火烧一般。
“坐稳了小公子。”那人沉声道,只听马嘶鸣的一声,便如脱弓之弦一般,疾驰而去。
一路上施安对花酌之照顾可谓无微不至,花酌对施安的戒备之心也日益消失,把他当做自己的长兄一般信任。
可是他渐渐发觉他对施安的依赖,更甚与长兄之情,一种奇怪的情愫滋生在心底。
几日的舟车劳顿,两人终于来到云莱脚下,云莱山人杰地灵,民风淳朴。
施安牵着马,花酌坐在马背上,看着熙攘的集市,街道顽童,商贾往来,他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随着到云莱山脚更近,他与施安也即将分离。
施安把花酌从马背上抱下来,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酌儿,何故愁眉不展?明日一早我便送你见师叔,云莱山上多险峻,可能要起个大早。”
花酌看着他强忍着在眼眶里的眼泪,扑到他的怀中。“酌儿不要离开你,酌儿喜欢施大哥。”花酌天性纯真,毫无忌惮的说出对施安的喜爱。
施安怜爱的抚摸着花酌的软发,看到他皱巴巴的小脸亦心疼不已。“酌儿,你若日后是想我可来云莱看我,亦可写书信与我。”
花酌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眼泪都打湿了施安的前襟。师命在身自己又怎可违背师命,只是和施大哥后会无期。施安焦灼不安,只有抱紧花酌安慰他。
这时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施大人?夫人已经安排妥当,小的终于等到你了。”
一个满面络腮的大汉,恭敬的跪倒在施安面前,看着施安抱在怀里的俊俏郎君不禁疑惑。
施安赶忙松开花酌,脸色苍白,变得一副冷漠样。“你起来吧,我稍后便会去与夫人汇集。”
络腮大汉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花酌,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是夫人的近身侍卫,夫人天生嫉妒心重,这小郎君如此的俊俏,莫不是大人在外偷食。
施安挡在花酌面前,厉声对侍卫道:“你且退下,勿要与夫人多言,不然拿你是问。”侍卫悻悻退下,临走前又打量了一眼花酌,露出诡异一笑。
两人来到客栈厢房,施安吩咐了店家给花酌准备沐浴,花酌确是坐在床头,不言不语,像是在生他的闷气。
眼睛早就因为先前哭的肿肿的,看着煞是让人心疼。施安如往常一般搂着花酌的腰肢,用下巴摩挲他圆润的脸庞柔声道:“酌儿,已经准备好热水,让大哥为你擦拭下身体,明天好上路找你师叔。”
花酌实在是安奈不住心中所想,提着哭腔道:“施大哥你已经娶亲了吗?”
他努力不让眼眶了的泪水留下来,心里更是像刀绞一般,自己与施大哥相处数月,竟然从不曾向他问起他是否娶亲。
施安放在他腰部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早已娶妻,妻子还是当今君上二公主晓月公主,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登科及第,被君上亲自赐婚,荣誉无比,还被派遣到云莱灵山管辖,委以重任,自是风光无限。
只是公主为君上掌上明珠,自小骄纵任性,还一向嫉妒心重,施安是苦不堪言,未免在来云莱的路上与公主再生口角,便孤身前往云莱,碰到了天真无邪的花酌,与花酌相处更似夫妻一般,花酌秉性纯良不知人事,在自己的一再引诱下,委身与自己。
可是眼看发妻将至,若是被发现自己地位不保不说,如此有违纲常之事,定然会让自己满门抄斩。想及此施安不禁心下一狠,但表面上亦装作一副深情。
“酌儿,大哥本不想欺瞒你,但实在是怕你伤心难过,我保证回家便与夫人讲明,迎你入门如何?”
“入门?大哥是糊涂了吗?我又不是女子,无法像女子那般,我并未有怪大哥的意识,若是叨扰到大哥生活酌儿愿退出大哥的生活,不再出现在大哥身旁。”
花酌说出这些话,心里像是滴血一般,他虽知全身而退,但他的心亦破裂。
施安没有料到花酌会这般好说话,看着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越发的心疼。随后将唇瓣覆上花酌柔软的唇上。
一吻,情深。
施安的呼吸急促起来,只想将身下之人白玉般的肌肤,留上自己的印记——
花酌觉得鼻子了尽是辛辣味道,仿佛喘不过气来,他不禁甜蜜一笑。
一股焚烧木头的气味再次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自己如置身火海之中,身旁与自己一夜欢好的施安早已经不知所踪,花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想要跑出去,可是四周都是熊熊大火,根本无法脱身。
花酌被烟味呛的睁不开眼睛,他拼命的叫着施安的名字,可是火海中只有他一人,他仿佛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无人会救他。
他感觉火势蔓延到他身上,自己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音,散发出一股令人恶心的皮肉烤焦的味道,临死那一刻他的内心还是祈盼施安会像第一次所见那般,骑着青骢白马,对自己伸着手叫一声:“小公子,我载你一程吧!”
第12章 浴火重生
“你既是在大火中丧生,应去冥界投胎,何苦又逗留人间,残害他人?”苏恒听他一番言论,知晓花酌本性善良,却不知为何又变成这般模样。
花酌挥袖,眼眸变得狠厉:“大火并非无故升起,我死后并未投胎,心中终日郁结,一日我在冥界晃晃悠悠,忽然卷起来一阵浓雾,一架玉撵凭空出现在半空中,那玉撵上挂着层层金色纱幔,仿若流金淌银。
金帐前站着两人一人腰间挂着九节回鞭,眉眼肃杀,以红纱拂面。另一人着一身杏黄薄纱,杏染花痕,十指纤纤,似乎在冲着我在嗤笑。”
这时那玉撵中是人沉声道:“花酌你可愿重生?你可知为何你白白冤死?”那人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仿若能穿破四周墙壁,让花酌止不住的战栗。
花酌凝视着帘子里的神秘之人道:“我不愿如此不明不白死去,你是何人?”
“哈哈,世人皆不愿死去,我乃冥界之主冥王,若你愿死后将灵魂奉献与我,我便允诺让你重生如何?”
冥王哈哈大笑,震的金纱飘起万丈,但他的脸似乎刻意用法术阻挡,花酌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一股阴森的气息笼罩在四周。
花酌丝毫没有多想,俯身跪在冥王面前道:“我愿重生!”
随即冥王的笑声越来越远,最后变得虚无缥缈,他醒后便发觉自己已经重生。
但是面目已经被烧毁,无法见人,便随意掠夺他人皮囊,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说来是那冥王让你重生,你可知他究竟是何人?”
“冥王乃冥界之主,掌管世间生灵生死,只是我不知他为何会注意到我的魂魄,我醒后便拥有剥皮摄魄之能力,抓住了施安的下属,原来那场大火是施安所放,他的发妻是当今君上二公主晓月公主,生性嫉妒蛮横。施安怕与我的私情被揭露,影响他的仕途,便起了杀心,让我在大火中身亡。”
花酌提起往事身子还是止不住的战栗,他本无意破坏施安家庭,却被他无端杀害,如今弄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苏恒侧目,这花酌公子原本也是个痴情之人。“如此你和小七还有渊源,晓月公主三年前就已离异,你可知晓?那施安是否已被你所杀?”
“我痛恨他不已,又怎会轻易杀他,我便让他活生生的感受被剥皮的痛楚,一如我当日被火烧,烈火焚心之苦,再把他的皮妥善晾晒,日夜看着他,让他对我忏悔。”
花酌冷冷一笑,用玉指指着苏恒的身后,苏恒后脊梁瞬间麻木,他看到一个年轻的人皮赫然挂在自己身后。
苏恒强忍着要吐出来的恶心之感,咬紧牙关道:“想施安只是一时脑热,才行其行径,你又何苦让他承受百般苦楚而死,既深爱彼此,当有谅解之心,你这种行为只让人寒心罢!”
花酌翻身从石头上翻身而起,捻起兰花指飘摇一笑。“凡人终究是凡人,到头来只会掩盖住自己的险恶行径,他若是爱我就不会狠心烧死我,这种虚情假意之爱,不要也罢,贪恋容颜,终究自食恶果。苏恒我已将我的来往尽数说与你,你大限之时已到,拿命来!”花酌露出凶狠的眸色,伸出十指向苏恒而来。
他手指刚刚碰到苏恒的脸颊,便感觉指甲一阵疼痛,像是要燃烧起来,苏恒身上散发出一道道金光,花酌被这金光一照,弹到了石壁上。
“大胆妖类,杀人食面,罪孽滔天,云莱弟子叶兰生特来超度你!”叶兰生和小七并肩而立,出现在千年古树下。
花酌捂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等是如何寻到我的巢穴,我特意在树林里设了迷阵,一般人很难发觉。”
“我们本是云莱修行之人,知你早已经盯上我们,我们身上都挂一香囊,其内装有迷迭香,味道浓郁芬芳,乃是云莱特植种类,别人是察觉不出来,但我二人对此等香味甚是敏感,便一路循到你的巢穴。妖类还不快快伏法?”小七挥动着九结回鞭,为花酌所惑。
方才她与师兄躲在树干上不少被蚊虫叮咬,周围还是森然的皮囊,再加上听花酌一番言论早已经不耐烦,只想速速收拾此等奸诈的妖类。
花酌广袖一挥,苏恒身上的枝蔓顺势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苏恒重获自由,挂在树干上的易水剑嗖的一声,安稳的回到他的手中。
众人皆是不解望向花酌,这花酌公子嗜血如命,为何又突然改变心性?
“你们走吧,我与冥主所约之时已到,灵魂也将不再是自己的,这三年杀人剥面,我终不能得到安定,始终记得他喊我小公子,载我一程。
若非那次邂逅,我如今还是师父身后的童儿,不谙世事,简单的活着,可是一念之差终铸成大错!”
树干上施安的皮囊,晃悠悠飘到花酌手中,他细心的摩挲着,如获至宝,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在那泛着蜡黄的人皮上。
藤蔓四周陡然升起熊熊大火,顿时红光万丈,花酌将施安的人皮抱在胸前,两人仿若真的相拥在一起。彼此相互依偎,再也不分离。
“走吧,这古树怕是要烧毁了。”叶兰生催促着已经呆滞的二人。
小七一脸不可置信,这嗜血如命的花酌公子竟然甘愿受死。
“那他怎么办?难道看着他被活生生的烧死?再受一次烈火焚心之苦?我们与那为利杀人的施安又有何等分别?”
小七被叶兰生拉着,但她一脸正气凛然,就是不愿离去,烈火中花酌脸上的面皮,因为大火的焚烧已经开始脱落,变得面目可憎。
小七虽平时嘻嘻哈哈,如孩童一般嬉闹玩耍,但此刻说的话正中二人下怀。
苏恒眸色一转,与叶兰生相视点头,借着身旁的长势汹涌的藤蔓,施展轻功,攀上还未燃着树枝,一把拦腰扛起正在泣涕涟涟的花酌公子,花酌手上的施安面皮落入大火中,那俊朗风流的施安顷刻间变成灰烬。
“你三人为何救我?”花酌嗫喏着,他脸上的人皮已经完全消失,露出狰狞的皮肉,让人看着忍不住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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