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人语气森然:“我是来取你命的,周小公子,今日便是你命丧之时!”黑壮汉子也不多言,大刀一挥,朝着周朔劈去。
周朔几番躲避,身上的药篓也掉落,他很少得与人交恶,怎得这壮汉开口便是杀自己,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英雄,有话好说,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夺我性命!我临死前也行死个明白,还望英雄指示。”
周朔试图说动大汉,注意到他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实在是死的冤屈。
那壮汉身后有些一堵泥墙,正值雨季,泥墙定然松软,若是将它推到,或许是自己战胜大汉的唯一希望。
大汉并未察觉周朔的意图,还不自觉的靠近那泥墙。“我们这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就怪你那后母心狠手辣,你已成年,她恐你夺权利。只有杀了你方能以绝后患。”大汉语气森然,道出买凶人。
周朔闻言,顿时心灰意冷。其实仔细思衬,疑点重重,周娘子对自己积怨已久,三言两语,又怎么会化解。
她身子一向健康,平日里小病都不曾患,怎得会有沉疴旧疾一说,当是诓自己的。生病是假,引诱自己上前,然后买凶杀人是真。
想及此,便体生寒。
“周小公子上路吧,下辈子投胎到一处好人家,莫要在逢上恶人……”大汉嘴里念叨着,举起大刀……
周朔不愿让那毒妇称心,绕到大汉身后,爬上那堵泥墙,大汉冷笑。
只不过在做困兽之斗,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他大刀一挥,砍上那堵泥墙,试图将泥墙倒塌,逼迫周朔束手就擒。
泥墙随即四处乱晃,周朔脚下打滑,顺势跌落。大汉见状,眉飞色舞,周小公子必是他刀下亡魂。自己便可以回家数钱,取个娇俏婆娘。
正得意间,泥墙后的山体也渐渐滚落,一块巨大奔着那大汉方向。
大汉脸上的笑容凝固,周朔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气势汹汹的大汉便横尸山脚,自己身后亦,滚滚落石,震耳欲聋……
讲到此处,周朔脸色苍白,提起陈年旧事,让他痛心疾首,亦无法忘怀周珏少年时对他的那片痴心守候。
小七适才递给他一杯热茶,他饮后唇上方有一起血色,脸色也慢慢红润的起来。
“我是命大,泥石流也要不了我的命。恰巧二弟三弟路径此处,救了奄奄一息的我。我修养了大半年有余,方痊愈。
俨然已经心灰意冷,村中流言蜚语,大娘心狠手辣,日日盘算着如何暗算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珏哥哥也到了适宜婚龄,我也不愿再耽搁他。索性与弟弟们住在山野,来到他二人做些善事,遂新许多,竟比往日在自家乐哉!”
小七敬佩不已,周朔说到苦处皆云淡风清的描述,反是有恩与他之人。
他便是念念不忘,永远记怀。小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小子命大,且怀有一个宽宏之心,非是常人所有,定然苦尽甘来!”
“承蒙小七姑娘吉言,我此刻已别无他求,只是愿与珏哥哥重逢,让他放了你们那朋友。然后回到山野间与弟弟们生活在一起。”周朔叹了一口气道。
“大丈夫焉能说如此丧气的话,你自小志存高远,有鸿鹄之志,怎么能继续为草寇,如此埋没。
待救出夫子后,我自会修书一封,引荐你与幽州府衙。你若是割舍不了弟弟们,也可带着他们一道去,我看他们有些武力,相比谋个差事不难。”
小七一向义薄云天,知晓这周朔的境遇,自不会放任不管,立即为他想了后路。
想来,苏恒和夫子在此,也会支持她恩所作所为。只是他二人一个被鬼挟持,一个身受重伤……望向躺在床上的苏恒,发觉他额头遍布汗珠,密密麻麻……
“快,拿热毛巾来,苏恒的病情似乎加重了。”小七跪在床前,伸手触碰他额间温度,果然体温奇高,异与常人。
“好,我这就去,还有离镜,他定然有对策,我这便去叫他。”周朔慌忙端起木盆,急冲冲出门。
第126章 众生枷锁(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离镜才缓缓睁开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定。
小七着急问道:“怎么样?苏恒的伤势可是加重了?”
“他的伤已无大碍,他意识不在此处,现如今身处「一瞬」此番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们也爱莫能助。”离镜无奈的摇摇头,眼眸蒙上一层灰暗。
小七再次触碰苏恒的额头,依旧是异与常人的体温,不解到道:“什么是「一瞬」是否就是无救了?怎会这么倒霉,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染上那些东西。”小七不由后怕,难道他们此番艰难,要命丧于此。
离镜看到小七这般担忧,知她是会错意。“不是病入膏肓,这些是他的劫数,龙吟玨乃是上古神玉,他选择主人定然是有能之辈。现如今他带苏恒今日「一瞬」便是在考察他,若苏恒顿悟,当为龙吟之主。
若是不得要领,怕是永远禁锢在「一瞬」中。即使我们在外面干着急也是无用的,再者龙吟玨与苏恒有着缘分必不会伤害苏恒……”
一旁的周朔听的云里雾里,不由插口到:“那么「一瞬」究竟是何物?”
“一瞬,便是另外一个空间,可以通过一瞬看到正在发生的事,就像我们编制的幻境,但又不完全相同。「一瞬」是真是存在的,可寻的、而幻境只是暂时存在,随时消散的……”
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苏恒,不知他此刻正经历些什么……
佳酿三千,不如一醉。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色,此番入梦,却不是那千竿翠竹,而是置身与荷池旁,池中荷叶亭亭,擎着伞盖,露珠滑落。池中亦蓄许多挂珠蛋种,洗白花鳞,随风飘扬。
莲花池中央,盖一亭,水晶帘落,纱幔垂曳。
帘后似有人抚琴,指落起伏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苏恒走进那亭子,八角式造成,其中一带栏杆,尽是金漆画成,雅人深致。
苏恒心下疑惑,为何此人屡次三番,引自己入梦,却又是遮遮掩掩,不已真面目示人。
却又听到一爽朗的笑声:“有鱼儿上钩了,哥哥你看,还是一尾金色鲤鱼。”
苏恒这才意识到,原那青衫人身后,还有着一人,穿着一身黑袍描金缎衫,样貌依旧同那青衫人一样看不清。
随即又听到那人咕哝着:“奇怪,池中只有金鱼,没有鲤鱼,如何钓到这一尾金色鲤鱼来?”
青衫人听罢,停止了抚琴,柔声道:“此乃东君化龙之兆也。”
苏恒眉锋攒动,心中更是疑惑异常,他二人似的话里有话。
“你二人究竟是谁?为何屡次三番引我入梦,究竟的意欲何为?”按着腰间的易水剑。
那黑袍人荡下鱼竿,将鱼依旧放入池中。鱼儿欢快的摆动尾巴,冲他点点头,欢快离去。
“哈哈,哥哥我便说你这不温不火,他是领悟不来的,怎得我们那个赌约还算数吗?”黑袍人朗声一笑,那如云雾般的轻纱,层层翻飞。
苏恒终看清那时常引领自己入梦,青衫人的长相,他眉眼疏宁,温润洒然,头发以竹簪束起,姿态闲雅,尚余孤雪霜姿。
黑袍人从亭后绕致苏恒面前,与青衫人的长相一般无二,只是眉梢微扬,颇有邪魅之感。
青衫人朝着苏恒作揖。“苏公子见谅,我与家弟皆为公子驱使,只是家弟素顽皮,与我打赌,才让苏公子陷入这重重梦境,不得脱身。”
苏恒满头雾水,但瞧着青衫人的眉眼极其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猛然想起袖中百部的那副画像,慌忙掏出,与青衫人对照,不差分毫,眉眼神态皆是一致。
“你二人皆是虞轻弧?为何世间有两个虞轻弧,你可知我等为了寻你九死一生,险些命丧幽州,而你却在这里捉弄与我,觉得非常有趣吗?”
苏恒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寻他,他与阿云走散,至今下落不明。
本想着虞轻弧为阻止舒王成为嗜血狂魔,只身犯险,盗走龙吟玨,以身饲玨。
这等忠肝义胆,光明磊落之人定另人敬仰,没想到却躲在一处偏僻之境,过着恬淡的生活,仿佛置身事外,云淡风轻。
虞轻弧闻言,淡淡一笑:“苏公子是误会了,虞轻弧世间便只有我一人。至于那相貌与我一般的是我的弟弟虞青城。此处乃是幻境,是我编织出来的梦境,你可知现在身在何处?”
苏恒微怔,环顾四周,翠叶参差,嫩凉含暝,远处崇楼巍峨,层楼高耸,确是一处仙境,却不知是何处,若是说幻化出来,那也太过出神入化。
只听那虞青城道:“你现如今在龙吟玨内,我兄弟二人与龙吟玨融为一体,相互滋养,你俨然是龙吟玨之主人,我等还应叫你一声主人,只是我欲与兄长争个大小,苏恒你可愿做个见证,胜出者当为你的军师,常伴你左右,输者当自裁永不存在世间!”虞青城声音森然,令苏恒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二人既为亲兄弟,何必自相残杀?不若相辅相成,共同辅佐我?”苏恒道,他不愿再见过多的血腥,仇恨,杀戮……
“苏公子有所不知,我与弟弟相互吞噬,若是两人存在世间会被彼此吞噬,甚至会慢慢衰微死掉,届时龙吟玨再也发挥不了他的威力,成为一块普通的顽石。”
虞青弧无奈道,对于弟弟他有千百个不忍,可一石难存二主,他二人终有一别。
“别废话了,此番我们打赌的是’恶与善’世人皆以恶善为评判人的标准,善人为世人表率,受人敬仰,得天地之正气,无了无休。
佼佼者更甚,则生为王侯将相,流芳百世。恶人,好着为贩夫走卒,终日奔波,为生计打拼。
次之则转世为畜,做牛做马,或成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更有甚者,永坠入修罗,受尽折磨。世间轮回因果反复,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虞青城复又徘徊。“人性本恶,世间不平,仕子入朝被阻,良臣难进忠言,平民恶霸欺凌,秋娘倚栏卖笑。
医者善吮人之伤,为其诊治,非是骨肉之亲,何为助你,皆因利益所在。
婴孩时,父母对子粗衣粝食,子长而责其母。子壮成人,侍奉其薄,父母叔父皆怒而诮之,皆说子不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此之为「恶」亦恶乃是人之本质。”
苏恒将目光投向一旁寂静不言的虞轻弧,他淡定自若,见弟弟这般收放自如,不禁有些欣喜,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有这般造诣。只是他二人路径终究是有所不同。
“人之根本善,昔年女娲娘娘团土造人,宇宙洪荒,天裂大洞,女娲娘娘舍己为人,练就五彩石堵住洪水,才造就了这万千生物。
此之谓大善,造化是人。人间为官者,清廉多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多的是清廉一生,不受一钱。”虞轻弧反驳道。
苏恒听得云里雾里,只见场景扭曲,忽然置身与云雾中。
脚下尽是虚浮缥缈之感,他望下看去,发觉他三人已在云层中,放眼望去正是富庶的大齐王宫,房舍鳞次栉比,细瘦如竹的朱雀街道,长生殿前金碧辉煌。街道顽童,贩夫走卒,以及那熟悉的「琴府」……
让苏恒的眼眶微微润,他多久未归家,不知琴父与父亲是否惦念自己……
“这般争辩也只是图费口舌,不若放置些情景,让苏恒与我二人作定夺可好,哥哥?”虞青城看向一旁的苏恒,苏恒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生怕从云彩上掉下去。
虞轻弧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掩面轻笑,随即颔首。
虞青城宽大的袍袖一挥,苏恒便觉眼前流光溢彩,漫天星斗,转眼间便落到一处茂密的山林,激荡起浩荡的林风,灌满衣袖。
苏恒瞥见不远处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对着一人念念有词。他们眼前一人坐在金莲上,穿着洁白如羽的袈裟,脸上一副无欲无求。
“菩萨保佑,显灵了,求求菩萨赏赐些吃的给我等,家乡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府衙按理应派发的救济粮,却被那些贪官污吏克扣,到我们这所剩无几,无奈我等只可去燕阴告御状,路上饥寒交迫,已经有三四日不得果腹,上苍怜悯,求菩萨赐予我们些吃的吧!”为首的难民,整个人趴在地上祈求着金莲上的和尚。
和尚睁眸,澄澈见底,望着眼前战栗的凡人。
“你们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那和尚开口,言辞温和,身后亦闪现着金光。
苏恒狐疑的望着身旁的虞轻弧。“他可是何人?为何年纪轻轻,一身浩然正气?周身竟有佛光笼罩。”
“他乃是佛祖坐下的金灵子,前些日子与佛祖争执不休,触怒的佛祖,佛祖这才惩罚他下界考察民间疾苦。
他是少年模样,皆因他有一颗不灭之心,世间最为剔透,怜悯之心……亦是邪灵最想得之物……”
众人听到金灵子开口,皆欢喜不已,口呼:“显灵了,菩萨说话了!”对金灵子三跪九叩,大声哀求,赐予口粮,以饱口欲。
“这……你们快些起来,为何要一直跪拜我,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提出来!”
金灵子从未见过这么多凡人,对他跪拜,他日日在佛祖跟前聆听训言,不曾知晓人间诸事。
苏恒环视一眼,佛者僻谷,早已绝了口腹之欲,哪里会有吃食赐予他们。
那些人闻言,看了看金灵子孑然一身,也没有个什么包裹,不死心问道:“菩萨下凡没有带些吃食?就是味道很甘美,能抵御饥饿的。”那人比划着。
金灵子无奈的摇摇头,他双手合十,身上无一物。“实在是来的仓促,别无他物。”
那些人仍旧是不死心,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活菩萨,怎得一点用处也没有,眼看就要到燕阴城,突然看到金灵子的宝座,那顶金莲正闪闪发光。
“菩萨可否将金莲的一小片赠与在下,在下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再则我妻女没有我孤苦无依,忒是可怜,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你便是施舍我一小片吧!”
金灵子见他说的可怜,垂眸点头。
那男子揭下来一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对着金灵大拜,撒丫子跑了出去。金莲少了一块,缺口处金光滚滚,难以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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