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朗一怔,又看向了书房中的那几个小童,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秦桓见此,便也了然,淡声吩咐他们下去。
小童走后,秦桓跟到门口,看着是想关门,苏清朗放下了手中的画,走到书案前,拿起秦桓刚才所用的画笔,望着画作斟酌少许,然后在自己画像的左上角,小心翼翼的描绘了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他也没怎么在意,正低头描绘着,却觉着一人,轻轻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秦桓身体前倾,蹭了蹭苏清朗的耳边,沉沉的声音道:“清朗,我好想你……”
苏清朗的笔尖一顿,又听他道:“这一次,你真是,离开太久了。”
他静默片刻,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又若无其事的画了起来。
秦桓见此,微微失笑,将下颌搁在他的肩膀上,道:“我还以为,你是要修一修我画的人像。”
苏清朗回答的语气清淡,却也有几分的不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花花草草的还行,画人从来不如你。”
笔尖勾勒,又拿画笔染了几点朱砂,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便跃然纸上,为原本的画作增添了几分光彩。
秦桓端详着点头道:“我说左边怎么显得空荡荡的,总觉着少了点儿什么,如此一看,倒是和谐许多。”
苏清朗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答:“你画人,重心从来不会偏离中间太远,这幅画却比平时右移了许多,而且左下角又有衣袂占着,只在上角留下大片空白的地方,分明早就布局好,等我回来添上的。”
见他戳穿自己,秦桓轻轻一笑,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的眼睛……”
他顿了顿,又近于解释的道:“我只是想,画一副属于我们俩的画,等你出去办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也好提醒自己,不要缠着你。这样,就不会再招你烦了。”
苏清朗一阵沉默,良久,才迟疑的道:“宜州的事,抱歉……”
第92章 留宿
秦桓却并未生气,只是清淡答道:“那件事,原就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了。”
听到他的道歉,苏清朗一阵恍惚。一直以来,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秦桓进一步,他退一步,当他再也无可忍耐,准备反抗将他推开的时候,秦桓又会像是得到了某种信息,主动认错给他自由,一次又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连拒绝都不忍心再开口。
由于被秦桓这样亲昵抱着,苏清朗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心里有事,脸上的神情也掩不住些许的烦躁与不安。
他含糊嗯了一声,又听秦桓道:“你今晚,可留下来?”
对于宜州的事情,秦桓没有追究,却不代表他没有记在心里,苏清朗很了解他的性情,在没触及到他的底线之前,秦桓从来都是温良而儒雅的,可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到那时候即便后悔,也不得不面对属于他的残酷。
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刚得到人家的谅解,面对这样的询问,他若再出言拒绝,显然不识抬举。
于是苏清朗在忐忑之中,闷闷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绘完了画,又在书房中下了一会儿棋,苏清朗向来是臭棋篓子,随随便便的一个子,都够他托腮凝思想半天,好在秦桓对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在苏清朗对着棋盘发呆的时候,他指间并着一子,撑着下颌对着苏清朗发呆。
觉察到他的目光,苏清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秦桓的视线,他偏过头,心虚的问:“你……”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换成没好气的口吻:“你看什么?”
秦桓并没有收回视线,看到他的反应,反而流露出笑意:“我一直都觉着奇怪,以清朗你的聪明,为何不会下棋?”
苏清朗白了他一眼,不满的咕哝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秦桓若有所思的点头,含笑道:“说得也是。”
两人下完了棋,又用了一些晚膳,眼见着太阳落了西山,天色转为昏暗,这才回到就寝的房间。
苏清朗的情绪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在秦桓的眼中,他恍若未见,又吩咐小厮端茶倒水伺候他们洗漱。
侍奉的下人,一个个的告退离开,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清朗无声站在桌案边,似是故意与他拉开距离。
秦桓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床榻,拿起房子床头的折扇道:“今晚有些热,你睡在里面,我为你打扇子方便些。”
苏清朗哦了一声,又道了声好,迈步朝着床榻走去,慢吞吞的爬上去,却又顺手拉起旁边的薄被,横在两人中间。
秦桓依旧不动声色,他在苏清朗的身边躺下来,沉默良久,才道:“清朗,此去边城,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苏清朗淡声答道:“我急着回来,一直在匆忙赶路,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秦桓意味深长的道:“是么……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在宜州看上了一名舞姬,那名舞姬,便是陆逊带回来的人?”
苏清朗一阵语塞:“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宜州被抓的那几个官员,认出了那位姑娘。不过,这个消息被我拦了下来,爹他还不知道……”
闻言,苏清朗又道:“那他们没有告诉你,那位姑娘突感不适,让我带她去休息,后来便自行离开了么?”
听他这样说,秦桓起身,撑着身体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真没发生点儿别的?”
对上他的目光,苏清朗扯了扯唇角:“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秦桓望着他无言片刻,倏忽笑了笑,道:“我只是担心,以你的性情,会被不安好心的人所骗,做出什么不该的事。”
苏清朗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哦了一声,淡淡答:“可能起初她是想找我的,不过又在半途知道了我的身份,便放弃了计划,转而去找了陆逊,今日你不说,我倒还不知道,陆逊带回来的,竟是那个人。”
秦桓与他四目相对,良久,才低下身揽住他的肩膀,微凉的墨发顺着肩头倾垂下来,与苏清朗的纠结在一起。
见到他的举动,苏清朗的身体一僵,紧接着又见到,秦桓翻过身,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伸出手,将苏清朗拉进怀中,低头拥抱着,贴在他的耳边道:“真好,原本我还担心,他们的事与你有关,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苏清朗听此,神情晦暗不明,片刻后,有些难看的扯了扯脸皮:“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细细密密的吻,便在他的耳边落了下来。
秦桓的吻,与梅柳生的不同,像是轻柔的试探,又如涓涓的流水一般。
低沉而又暧昧的气息,附在他的耳边舔舐,又顺着他的下颌,吻上了他的脖颈。
然而,苏清朗却一动未动,如木头一样的躺在床上,只在秦桓负气的加深亲吻时,才不自觉的抓住了手边的被单,他定定的望着头顶的床帐,最终皱眉闭上了眼睛,曾经的记忆,如同流水一般纷至沓来。
直到秦桓扯开他的前襟,意图将他翻过身,他这才开始反抗,睁开眼睛,以一种恐惧而又仇恨的目光望着他。
秦桓侧身躺在他的旁边,见到他的反应,手顿了顿,又扯唇安慰道:“你别害怕,我答应过你,你不愿意,我便不会再强迫你,让我亲近亲近就好,不会做到最后一步的……”
苏清朗一直望着他,依旧沉默无言,依旧皱眉抵触,却又缓缓的转过了头,算是默认了这种事。
以前想要亲近,秦桓总要花费很多心思,半是引导,半是诱哄,才能占到一点便宜。
然而今天,他却是出奇的顺从,闷声不吭趴在软枕上,像是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任他在背后对自己做出除了约定以外的任何事。
见他如此,秦桓的心中一紧,倾身伸出双手,揽过了他的身体。
苏清朗皱了下眉,侧眸瞥了一眼,最终没有拒绝,在秦桓的怀抱中,僵直着身体,死死盯着对面的床帐。
秦桓半撑着上身,让自己更方便的接近苏清朗,隔着冰蚕丝薄的衣料,轻轻蹭着他的身体,苏清朗眉头皱得更深,感受着他的体温,下意识的缩起了身体,这样的举动,也只是将两人间的距离更近,让他的处境更加为难罢了。
以前从未想过,至少在那件事没有发生之前,他从未想过,总有一天,自己与秦桓之间,会以这样的状态相处。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昔日的同窗,还是多年的好友,抑或,就像贾思齐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私宠,相府公子秦桓的私宠。
同窗之间,会做这种事么?不会。
朋友之间,会做这种事么?也不会。
但若他只是个私宠,一个主人,对待自己的宠物,显然不会忍耐妥协至此的吧?
尊重,妥协,然后是无条件的维护,秦桓可以放任他做任何事,却唯独不给他选择的自由。
夏季炎热的天气里,床帐内氤氲着欢好的气息,他的身体禁锢在秦桓的怀中,两人身上的衣服,均是浸湿了汗迹。
“清朗……清朗……”
秦桓的声音急促嘶哑,到了紧要的关头,双手下意识的将他抱得更紧,梨花木雕的床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最终他的身下一沉,苏清朗只觉后背一热。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忍不住啊了一声。
身体与感情,从来都是两回事。
秦桓看了看自己的手中,含笑的表情里似乎有些得意,他低身拥抱着苏清朗,像是一件十分珍爱的宝贝。
低沉魅惑的声音开口:“清朗,你究竟,还想让我等多久呢?”
苏清朗一动不动,躺在他的怀中细细喘息,衣衫半褪,汗迹浸湿了墨发,看着有些狼狈。
闻言,他侧了侧眸,眉目间的神情,一瞬闪出些许不耐的痕迹,又无声的转了回去。
他闭上眼睛,又感觉秦桓凑上来,低身亲吻着他的耳垂,又在他的侧脸上辗转流连,似乎心情很好。
“清朗……清朗……”
一声又一声,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又像是刻意在呼唤他一般。
苏清朗沉默良久,最终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的近于冷漠:“我有些累了,睡吧。”
秦桓弯了弯唇角,道:“好……”
俯身在他的脸上轻啄了一下,起身去换衣服,他从柜橱中拿出一件,回来给苏清朗换上。
苏清朗没有理他,全身瘫软的躺在床上,任他翻来覆去的折腾,最终身上的衣服被完全扯下。
抱着苏清朗将他的衣服穿好,秦桓又含笑道:“今晚暂且忍着,等明日清晨再叫人打水来给你沐浴。”
苏清朗嗯了一声,一声不吭的转过了身,背对着秦桓,闭上了眼睛,却又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抓着被单的手指。
门外,两个守备的护卫相视一眼,十分尴尬的别过视线,随后不约而同的握着刀剑,朝着更远处的杏林行去。
第93章 威胁
夜凉如水,林中寂静,虫鸣阵阵,不时还传来微风拂过草木的簌簌声。
两名护卫行走在杏林中,见到前方的路途上闪现出两个人影,趁着路旁的石灯,认出来人正是自家的相爷。
他们手中持剑,连忙施礼道:“见过相爷。”
随后,看向站在秦翦身边的贾德欣,又向他拱手道:“参见贾大人。”
秦翦嗯了一声,问道:“桓儿可歇下了?”
两名护卫相视了一眼,回答道:“公子用完晚膳,便洗漱入寝了。”
秦翦又道:“这倒奇了,他以前不会这样早歇息的,莫不是生了病,身子不舒服?”
说着,便迈步朝着秦桓的房间走去,两名护卫见此,连忙拦了一下,对上秦翦不解的目光,他们又相视一眼,随后低下头,有些心虚的解释道:“相爷……苏大人,今晚留宿在此,公子他……”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便见秦翦的神情转变为暴怒,两名护卫顿时不说话了。
贾德欣见此,小心翼翼的道:“相爷,既然公子已经歇下了,那件事等明日再议吧。”
然而秦翦一动未动,冰寒的目光盯着秦桓的房门,好像在望着房间中的两人。
贾德欣心中害怕,顿了顿,又有些忐忑的道:“相爷,苏大人他……容貌出众,且至今尚未娶妻,与公子又是多年的好友,公子与他交好,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年轻人么,没有成亲,是有些不顾家的,下官有一侄女,年方十八,若是说给苏大人,想来也是能成的。”
秦翦没有回答,良久哼了一声,冷冷的拂袖而去。
房间的内室中,苏清朗正在沉沉睡着,秦桓侧躺在他的身边,撑着一把折扇,缓缓地为他扇风。
外间的灯火,彻夜长明,透过轻薄的屏风,落在苏清朗的面容中,呼吸绵长,显得平和而安宁。
秦桓毫无睡意,在一旁瞧着他,片刻后,只见苏清朗蹙起了眉间,神情也变得焦虑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秦桓收敛神情,十分关切,撑着身体伸手为他擦去额间沁出来的冷汗,还未来得及把苏清朗叫醒,便听他啊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瞪着眼睛望着他,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清朗……”
秦桓伸出手,抚在他的耳鬓边,轻声道:“做噩梦了?”
见到秦桓的面容,苏清朗这才渐渐平复,他瘫软下来,怔怔的躺着,无声点了点头。
秦桓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抚摸墨发低头亲吻了他一下,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呢,没事的。”
苏清朗愣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在去边城的路上,遇到一个道士,他说我此生必会活不长久。”
“说什么傻话?”
秦桓没好气的责备了一句,随后放开苏清朗,俯身望着他道:“你以前从不信神鬼之说,巫卜之术,那些个算命的,就喜欢危言耸听,让人以为自己命有劫数,然后就可招摇撞骗诈取钱财,你一向聪明,怎会为他们所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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