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尝试寻找自己丢失的鞋子,因为从记忆开始起就一直待在这个奇怪的房子里的他很清楚,在这里丢掉的东西很难再找回。
他之前一直被那些冷冰冰的机器限制着,它们只允许他在这栋房子内很小的一个范围内活动,不过今天与往常不同,在被它们带着去见了他以后的父亲后,他被允许在这栋房子内自由活动。
他沿着脚下的地毯随意奔跑了一阵,并在随后停下脚步——他在一处向下延伸的楼梯顶端发现了一个正在那里玩耍的杜鲁耶族幼崽,而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黄色小鸭子的对方同样发现了他。
他看到那个有着金色短发和蔚蓝双眼的杜鲁耶族幼崽在发现他后,嘴角变得翘起,双眼眯起并变弯,他盯着对方的面部变化看了一会,花费了一点时间从自己的传承记忆中找到了这种变化的象征与原因——笑,他在开心。
伊尔维因因对方的表情变化而抬手抚摸自己的嘴角,他在随后尝试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使它翘起,并模仿着对方使自己的双眼眯起——他也笑了,但他并没有感到开心。
那个杜鲁耶族幼崽似乎还不会说话,他用试图用喊声吸引着伊尔维因的注意力。
在又一次看向自己脚下的伊尔维因因他发出的声音重新注视他时,他伸出一根肉肉手指,指向他手中的小鸭子。
被他用手指指着的小鸭子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噪音,伊尔维因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而那个杜鲁耶族幼崽因此发出了笑声。
那个玩具所发出的声响一声接一声,高兴地挥舞着自己短小的手臂的杜鲁耶族幼崽的小声依旧在持续,几次翘起嘴角并模仿对方所发出的笑声的他并没有从中感到开心,并不怎么会说所谓的通用语的他,并自己的母语询问对方说:“你感到开心,是因为手里的玩具么?”
那个持续的制造噪音并笑个不停的杜鲁耶族幼崽并没有回答他,他只是不停地用手指指着自己手中的玩具并用另一只手的挤压它。
伊尔维因站在原地观察了对方一会,并在那个杜鲁耶族幼崽朝他摇晃着手中的玩具,状似是炫耀时走上前,一把将它抢走了。
杜鲁耶族幼崽脸上的笑容因他的行为而消失了,因此而认为自己的猜测被证实的伊尔维因挤压着自己手中的玩具,想要如同对方一样获得快乐。
他下意识的将摇摇晃晃走上前,想要拿回玩具的对方推开,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因他的力道而向后仰倒,并在随后滚下了楼梯。
随着哭声在楼梯下爆发,那些冷冰冰的机器不知从哪里陆续钻出,他手中刚抢夺来的玩具在随后被拿走,他也被那个总是惩罚他的机器提起,带到了一个装修风格十分华丽的房间内。
在今天早上成为他父亲的那个杜鲁耶族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同坐在沙发上,后者在他被放到地上后几步走向前,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并咒骂道:“该死的冷血者,真不愧是卑鄙又肮脏的冷血者,该死!”
被打倒在地的他听到依旧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身影对那位老者说道:“这可是您自己提议要让他们培养感情的,而我从一开始就在劝说您,并告诉您这是一个蠢主意。”
气急败坏的老者怒吼道:“闭嘴,格列诺巴!呵,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们下面就试一试你的提议,看一下它们到底哪个更愚蠢。”
在一阵吹气声过后,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慢吞吞的回复道:“这里并没有相关设备,您只是想借此惩罚他。”
还未等伊尔维因理解清楚他们的对话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就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提起,他因此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但使他颤栗的精神压迫随之而来,强烈的恐惧因此从他的心底产生。
环绕着他的精神压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提升到了他无法承受的程度,它们正压制着他,并切割着他的精神抵抗,他听到在刚才打了他一巴掌的老者用极具威严的声音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立刻!”
感到有两行液体沿着自己的面颊流淌而下的伊尔维因,声音颤抖的用母语回答了对方,而随着他的回答,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海在自己做出回答后就被尖锐的物体刺穿了,因此而发出痛苦的惨叫的他听到那个威严的声音说:“用通用语回答!”
他用自己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摇晃想要以此缓解那剧烈的疼痛,与此同时,惧怕着那极致的疼痛的他用不标准的通用语回答对方说:“伊尔维因·霍恩利亚!”
那个苍老的声音冷哼了一声说道:“果然冷血者们只有在被皮鞭抽打时才会听话。”他紧接着再次发问说:“告诉我你的父亲的名字。”
被提在半空中的伊尔维因因这个问题而产生了疑惑,他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沙发上喝茶,似乎眼前的一切事情与他无关的那个杜鲁耶族,并在随后因迟疑而迎来了又一次精神穿刺的降临。
因剧烈的痛苦而崩溃的他在半空中尖叫挣扎着,热流沿着沿着他的双腿流下,但第三次第四次以他的精神海为目标的穿刺接连而来,无论他怎么在空中扭动身体拍打翅膀都无法逃脱,他大喊着自己在传承记忆中得知的父亲的名字,并在第五次精神穿刺降临后艰难的将那个名字转换为通用语。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随后提出的大多问题伊尔维因都无法回答,但无论他怎么强调这个事实,不论他怎么哭喊哀求,针对他精神海的穿刺都没有因此而消失。
当这场提问真正结束时,如同死尸一样被挂在半空中的伊尔维因低垂着头。他因之前频繁的精神穿刺短暂的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无法活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关节,失禁所产生的恶臭从他的下身发出,已经将裤子打湿的尿液顺着他脚尖滴落,他听到那个造成这一切的苍老声音对另一位说道:“你看,你所坚持的提议同样愚蠢。”
伊尔维因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在随后对一直提着他的机器说:“伯利,带他去清洗干净,然后催眠他,让他忘记刚才的记忆。呵,我所坚持的办法虽然见效慢,但足够有效。”
伊尔维因感到那个依旧提着他的那个机器似乎弯下腰对那两个杜鲁耶族行了一礼,并在随后带着他转身离开,在彻底离开这间房间前,他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格列诺巴,我早就跟你说过,SSS级雄虫的信息素可以跨越种族,即使是那些冷血者在它的作用下也会乖乖听话,只要等到埃德成年,鲁莫吉共和国的宝藏将在那是属于弗尔格。”
房间内另一位对此的回应被关门声所干扰,并在随后被门板所隔绝。那关门声似乎在发出时就回荡在谁的耳中,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无限大。
位于维申斯星第九区的某栋房屋内,一身汗湿的利克兹从睡梦中醒来,恐惧与恨意仍残留在他的脸上,不受他控制的颤栗使他听到了自己牙齿的撞击声,他蜷缩进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
服用基因改造药剂所产生的副作用总是会使他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被放大,他因此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才使自己平静下来,抱膝坐在床上的他缓缓吐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并随手抹掉自己脸上残余的泪痕。
他保持抱膝的姿势静坐了一会,因房间内的阴暗而感到压抑的他将遮挡住窗户的窗帘掀起一角,光从缝隙中渗透了进来,窗外的场景也因此而映入他的眼中:一个个正赤裸着身体的孩子正或跪或坐在不远处的街道两旁,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哀求......
利克兹将仍有些发颤的指尖从窗前移开,窗帘因手指的离开而恢复了原样,不自觉抚摸起自己小腹的他在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后叹了口气,一时间陷入了迷惘中。
他因发生在几天前的一次晕倒而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惊喜”的他在随后躲藏到了著名的海盗王国。
他可以确定的是,他无法将孩子留在族群的产卵地,因为那里已经被战火所覆盖;同样的,他也无法将孩子带在身边,这不止会使他们成为日后成为被通缉的海盗,和他一样两手沾满血腥,更重要的是,孩子会因为他时刻处于危险中;至于孩子的另一方亲属,他可以相信埃德,相信埃德会疼爱他们的孩子,但他信不过埃德身后的家族,如果让埃德将孩子们带回家,那只会使他们成为下一个他。
伴随着一声叹息,利克兹重新躺回床上,接连不断的噩梦已经折磨了他数天,在他的梦中,他或是重新被关进了热图拉的那栋房子内,困在迷宫里;或者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眼前;或是看到一个个身影在疯狂的屠戮,他们会在身上沾满鲜血后呼唤他,叫他雌父......
又一次钻入被子中的利克兹从自己的枕下摸索出一枚戒指,将它紧紧握在手中的他呢喃着,询问着那个并不在这里的雄虫说:“埃德,我该怎么办?”
第六十五章
埃德蒙希在维申斯星停留的时间相比原计划中的延长了近一倍,他在这期间目睹了很多足以称之为惨剧的事件,见证了许多生命的诞生与逝去。
他感觉自己在这段时间里,仿佛是在欣赏一场荒诞却真实的木偶戏。
在这场戏剧中,登场的每一位参演者都在竭力挣脱,想要摆脱着控制他们的细线,但不幸的是,那名为命运的细线牢牢地控制着木偶们,在戏弄着他们的同时牵引他们走向毁灭。
自认为并不是一个情感充沛的虫族的他,在回想这段时间里的某些见闻时,仍忍不住想要为其落泪,但讽刺的是,他所见到的那些惨剧对这颗星球来说,其实只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日常。
返回波利科瓦后的他从父亲那里得知,在埃昔,维申斯星并不是一个个例。
他在维申斯星所看到的那些,是埃昔这个国家的暗面的代表,它们是站在光芒下的虫族们下意识忽略掉的影子,是这个王朝根基的裂痕之一,是矛盾与漏洞的体现。
本以为前往维申斯星就可以找到之前的问题的突破口他,不止没有因此而达成目的,完成了这次的旅途的他反而因此增加了新的疑惑——他不认为那些实际操控着王国的先生们,会像之前的他一样,只注意所谓的光芒之下,他不明白议会与贵族们为什么要对此视而不见。
这次出行的见闻就如同一把质地坚硬的铁锤,敲碎了一直坏绕在埃德蒙希身边的无形屏障,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在他心目中那个虽然拥有部分不合理的制度,但却繁荣且强盛的王国,它的根基似乎早已烂掉了。
位于埃昔的首都星波利科瓦的两座火山仍在持续喷发,吞噬着巴坎森林的山火仍未被彻底扑灭,而首都星的混乱就如同吞噬着巴坎森林的大火一样,未被发现的起火点不会放过周围任何一个易燃物。
被联手架空的国王尝试组织了几次反扑,因自然灾害而失去家园的居民聚集在一起爆发了动乱,一支自称以那位在死在政变中时还不满一岁的王储为首领的武装突然出现,贵族间的内斗仍在继续......
在短暂的平静后,波利科瓦的水面再次出现了沸腾的气泡,而在这期间数次出现哗变的军队、动作频频的普陀勒反叛军与再次在前线露面的苏图,都如同持续添加的干柴,炙烤着局势的火焰在他们的共同作用下燃烧的更加猛烈。
跟随他一同返回波利科瓦的那位长辈,用自己的博学和他所展示出的在相关方面的研究成功说服了埃德蒙希与再次组建的评定团队,这是近期唯一可以将其称作好消息,它的出现使埃德蒙希近期低落的情绪得到些许缓解。
由埃德蒙希所负责的弗尔格家族对第三军的物资援助仍在继续,因近期的见闻而产生了想要尽快提升自身能力的想法的埃德蒙希,在尽力做好前者的同时征得父亲的同意,从对方那里接手了家族封地中部分事务。
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其中的埃德蒙希一直往返于三颗星球间,同时兼顾着家族领地事务、与第三军的接洽以及保证自己在社交界的露面频率,繁重的日程能使他暂时忘掉在自己维申斯星所看到的那些如同地狱的景象,暂时不去担心王国的未来。
直到一个从格德彼斯德星寄出的包裹被送到他的手中时,埃德蒙希才因此而发现,那个在他的认知中还很遥远的日子,在几天后就即将到来。
————
深夜的波利科瓦,行驶中的悬浮车上,埃德蒙希因那条由贝纳发来的最新回复而忍不住露出微笑。
在那场为庆祝他21岁生日而举办的晚宴结束后,被父亲叫住并在随后陪同对方去花园散步的他,并没有与贝纳一同返回家中。
花费了近一个小时与父亲漫步在夜色降临的花园中的他不得不因此而承认,虽然穿梭在花香洋溢的小径里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两位漫无目的的行走,几次试图没话找话但均以失败而告终的雄虫,完全可以破坏掉这份美景。
他其实对于父亲为什么要在这个成员的家庭又一次的重聚的日子里,拉着打算返回家中他在花园中漫无目的的游荡有一定的猜测——今晚菜品原料所具有的的部分功效、佳酿的所具有的的辅助效果、父亲明显在逃避什么的表现,以及包括他的雌父在内的数量已经远超十位,此时正坐在二楼阳台喝茶的先生们......
在将这些今晚的细节拼凑起来后,父亲到底在逃避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在父亲的全名被一声饱含着怒意的声音喊出后,埃德蒙希十分有眼色的告辞离开,这场似乎能持续到时间尽头的游逛因此而结束。
靠坐在椅背上的埃德蒙希因回忆起父亲不停挽留的话语而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在心中并不怎么具有诚意的为对方祈祷了一句,并在随后通过光脑回复贝纳说:“对此充满好奇的我期待着你所准备的礼物。”
虽然他对对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早已有了猜测,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的期待。
他回想着某次偶然路过琴房时,在门外所听到的轻盈琴音。那段如同清晨时,花瓣上所凝结出晨露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的光彩的美妙旋律,使他十分期待那首曲子的完整版本。
在脑海中估算了下剩下的路程所需的时间的他随手将光脑的相册打开,显示在最上方的那张最新拍摄的照片所拍摄的内容是两块略显古朴的木雕。
他在收到那个从格德彼斯德星寄出的包裹的当晚,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它拆开,随后从包裹中取出两块木制雕刻的他,在略作分辨后就确定了它们在雕刻时所参照的原型。
他在随后亲吻了那块明显以列昂自己为原型雕刻的木雕,并在第二天将它们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与两块的木雕一同寄来的还有几封手写的回信,工整有力的字迹所构成情话使阅读它们的埃德蒙希忍不住去猜测着它们被写下时的情景,想象着双耳红透的列昂如何用仿佛在书写军事报告的姿态写下这些单词。
将信件反复阅读了几次的他暗自做下决定,在下次见面时,他一定要让列昂将信中所写的内容亲自读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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