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填了。”
被邃敬理所当然的回答噎住,李立求助地将目光投向一旁戴着耳机在听网课的白源,大着胆子把对方的耳机摘了,压低声音问:“学神,你知道邃哥社会实践表填了什么吗?”
听课被打断,白源被迫按下暂停键,与邃敬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俩填表都是自己填好,自己拿去交的,全程都没有一起,白源当然不知道邃敬填了什么。但……
“猜得到。”白源如实回答。
“你不劝劝他?这行业很危险的,待遇也一般,还是学神你也报了同样的行业?”说到此,李立有些后悔自己只看到邃敬的表格就急急忙忙跑来确认,没有多翻一下白源的那张写了什么。
本来打算趴回桌上睡觉的邃敬听到这问题,瞬间精神了,全神贯注地盯着白源。
白源回答:“不,我填了哨向基因工程研究所。”
邃敬垂下了眼帘,掩去自己心底那抹失望。调整好情绪,他将李立的手机丢还给对方,驱赶地说:“行了,你的问题都得到回答了,赶紧滚,别打扰我们上课。”
你上个鬼的课啊,你明明都在睡觉。
敢怒不敢言地接住自己的手机,李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节外语课是白源跟邃敬课表上极其少有的重叠课程。邃敬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侧头看白源时,却发现对方的笔记本上并未像以往那样条理清晰地写满文字,反而是一片空白,仅有其思考时笔尖下意识在纸面上点出的墨点。
这一发现让邃敬隐约悟到了一点什么。
其实从以前两人关于梦想的讨论过程中邃敬就知道了白源跟自己有着不同的志向,这次填报社会实践意向时,他刻意跟白源错开交表的时间,也是考虑到万一自己提出邀请造成白源的困扰。但潜意识里,邃敬还是希望白源能够跟他填同样的意向的,因为那将代表着这段感情并不是他从头到尾的一厢情愿。
结果这份幻想却被李立多嘴的一问打破了。
那一瞬间邃敬有种一脚踏空的失落感。
白源果断的回答让邃敬觉得对方大概从未在乎过自己的感受,之前种种温柔的错觉都是对方对室友的照顾,但现在……
“已经讲到下一章了。”见白源连书页都迟迟未翻动,邃敬提醒道。
白源握笔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他没有翻页,而是直接把书册合上了,示意邃敬出去谈,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上课。网络授课没有老师打考勤,要走要留都是塔内学生们的自由,所以两人的外出除了让周围坐着的人感到些许好奇外,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这是白源从小到大第一次逃课。
两人走到教学楼外的草坪上,白源回过头对邃敬说:“我其实考虑过。”
“秘境探索者?”
“嗯。你说过秘境里充满种种未知的危险,哨兵身在其中,离不开向导的辅助,我记得。”白源冰封般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但我有更想投入的行业,而且……奶奶不能没有我照顾。”
邃敬安静地看着白源。
后者眉头微蹙,嘴唇下意识地抿紧了,双手的手指也因为紧张而绞到一起。
白源垂头看着地面的模样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训斥的孩子。
“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就社会实践做过任何约定。”邃敬沉稳道,“你要做什么都没必要对我解释,你的选择也没有任何问题。”
白源依旧看着地面,就像草丛中有块金子一般。
邃敬嘴角浮起一抹笑,说:“所以比起你为什么没有跟我一起报名成为秘境探索者,我更希望你想一想为什么你明明做了正确的选择,却不敢看我。”
白源抬眸看向邃敬,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一个音。
邃敬则趁着对方心绪紊乱的这一刻,伸手摸了摸白源的侧脸,安慰道:“不着急,你慢慢想,反正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不过,直到这学期的教程全部完成,邃敬收拾行李准备去霜岭秘境报到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白源的答案。倒是他出发的那天,白源特意陪着他一起去机场,送他离开。
“保持联系。”邃敬没有催促白源给答案,只在过安检时这么跟对方约定。
“霜岭那边手机信号应该不太好吧?”白源说。
“我也不知道,要是没有信号,我给你写信?”作为新时代的青年,邃敬还从未用过如此古老的联系方式,但他并不介意为了白源试一试。
白源点了点头。
邃敬继续道:“你去研究所以后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聊一聊,我们互相分享一下。”
“好。”
广播里的登机提醒开始重复第三遍,邃敬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了,朝白源挥了挥手:“走了,你自己回塔的路上注意安全。”
“邃敬,”白源叫住对方,“你在秘境里面也要注意安全,别太莽撞。”
“知道,我还等着你给我的答复呢。”到最后,邃敬还是仍不住提醒了一句。
*
由于哨向基因工程研究所并不在菘城塔内部,而是在菘城市的高新区,所以进入社会实践期后,白源得到特许,可以暂时住自己家里方便通勤。
菘城市的基因工程研究所对白源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报到的第一天,他就被要求签了一大堆保密协议,内容之庞杂,约定之详细,就算以白源的记忆力,也是看了两遍才全部记住。
“作息时间跟普通上班族的工作时间类似,朝九晚五,不过每周只有周日是休息日。如果平时做研究课题需要加班的话,记得提前半小时在管理系统内进行登记。你运气不错,最近刚好沈老教授的一个弟子被调去了京城那边的部门,空出一个缺……沈老可是哨向基因工程和疾病研究领域最顶尖的专家,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吧?”领路的人问。
白源点头,并简单说了一些自己看过的沈老的著作。
如果选了这个就业方向,却连行业里最顶尖的专家都不知道,那他之前的准备工作等于就是白做了。
领路的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将白源带到一间研究所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沈老,我把新来的实习生给您带过来了,现在可以进去吗?”
“请进。”室内传出一个听起来就很温和的老人的声音。
白源踏进研究所的门时,心底油然生出几分对即将见面的导师的敬畏之情,但紧跟着,他就在沈老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中看到一个熟面孔——黄逸风。
后者也一眼就认出了白源,且一扫严肃的表情,主动走过来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当初我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成了预言,我们还真成同门了。”
正专心盯着一个培养皿计时的沈老闻言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接替自己,好奇地转过身来打量白源。
“小朋友,你跟逸风认识?”
“老师,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嗯,白源。”意识到现场还有其他不知情的人在,黄逸风紧急刹住车,含糊地介绍道,“算是我同学的弟弟。”
负责领路的人当场笑起来:“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啊!这个同学都没说。哎,既然小黄你跟小白认识,那后面的指引工作就由你来做吧,我还要替张教授提交一篇论文……”
“好的,交给我。”等待对方走了,黄逸风才小声嘀咕道:“什么小黄小白,叫狗似的。”
第66章 实习
有黄逸风这个认识的前辈在,白源融入沈老的团队就容易了很多。比起公事公办的引路人,黄逸风的介绍就要生动详尽很多,甚至除了课题上的指导外,他还在午休时间带上白源跟其他同事一起用餐,帮助白源拓宽人脉。
研究所这群人的行事风格和塔里面的学生们截然不同。他们既不像学生们那样冲动,想做什么立刻就做不考虑后果,却也不像成熟的社会人搞一些拐弯抹角的套话,而是一切都基于科学的事实进行讨论。
白源也是在跟黄逸风等人一起用餐的时候才知道,沈老的这个团队中,有三分之一的研究员是普通人类,这让他颇感意外。
黄逸风对此的解释是:“毕竟能进研究所实习的,要么是已经正式从塔里面毕业的成熟哨兵向导,要么是你这种以往表现优秀且经过长期观察,由塔的管理者出具无威胁性证明的学生嘛,所以就算普通人跟我们一起工作,发生意外的几率也非常低,即使有个万一,研究所这边也有对应的应急方案可以保证安全。”
白源这才知道,原来他能来哨向基因工程研究所实习,还有塔方面的担保。
黄逸风继续说:“最近两年老师在研究一种类似于向导素疫苗的东西,目前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突破,但这个月我们有了新的构想,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开始试验,你来得正是时候,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回头我把我的研究笔记整理一下借给你看……不过这样的话你可能要辛苦点,在保证正常大学课业不掉队的前提下,一边自己补课一边跟上我们的研究进度,没问题吧?”
“没有。”这反而正是白源求之不得的。他能在沈老团队里实习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月,他希望能在这两个月中学到尽量多的东西,“谢谢黄医生。”
“叫我师兄算了,在这地方被称为医生感觉怪怪的。”黄逸风爽快道。
与他们同桌的研究员们直到此时才忽然笑着起哄道:“逸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新人这么好啊,别是对人家白源有什么企图吧?!”
黄逸风先是一脸懵,随即转为了尴尬。
“别胡说,我照顾弟弟而已。”
研究员们也只是善意地开开玩笑,见黄逸风不太高兴,而白源也一副什么都没听到,不准备接茬的样子,便识趣地不再拿这事开玩笑。
研究所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但大部分人都是争分夺秒的姿态,解决完午餐后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做实验去了。
等到同桌的人都散光了,黄逸风才干咳了两声,对白源说:“其实我主动提出帮忙,确实是有些私心企图……”
白源看着对方,脑海中回忆起之前卧病在床的时候黄逸风说过的一些话。
他没有被研究员们的玩笑误导,而是一语中的地对黄逸风说:“你想要研究我?”
黄逸风推了推眼镜,肯定地点头道:“上次提取你的血样以后我做了一些常规和非常规的检测,但是在你‘痊愈’以后,因为邃敬不同意,我就没能继续对你进行跟踪观察。所以难得这次又遇到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再抽你一点血跟上次的样本结果比对一下?”
还真是简单直接的要求。
其实白源心里对自己跟其他哨兵向导的不同之处也十分好奇,因此,在黄逸风又一次提及他的血液样本时,他就已经意动了。不过……
“有交换条件。”白源收拾好自己的餐盘说,“我要跟你一起研究这个问题,而且我们的研究不能让研究所的其他人知道。”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等到大家都走了才说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黄逸风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来。很显然,他平时很少微笑,以至于做起这个表情都显得别扭。
作为实习人员,白源在研究所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帮研究员们整理资料,在一边看大家的操作之类旁观的活,除此之外,最多就是在某个研究员走开的时候,帮对方盯着点实验装置的反应。从过程上来说,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是十分枯燥的。但对于白源这种事先已经自己储备了大量相关知识,只是缺少实际经验的人,却是非常有趣的过程。
他第一天就主动在沈老的实验室里待到晚上十点,暂时没人再继续工作时才离开。
他回到家时,白奶奶已经休息了,只有客厅里留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是老人专为晚归的孙子准备的。白源尽量轻地完成洗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里面除了学校和研究所的一些公事通知之外,只有邃敬发来的一张机场照片和四个字“顺利抵达”。
照片中的飞机场简陋得说是某个小县城的火车站都没有太大违和感。虽然设施都很新,但候机厅看上去跟塔里的阶梯教室面积差不多,也没有寻常飞机场随处可见的纪念品商店或者小吃、便利店之类的东西,除了供候机旅客歇脚的几排长椅外,就只有一面显示屏播放着航班信息。
透过候机室的落地窗,白源能看到外面的草坪几乎都被乳白色的雾气覆盖住了,能见度很低。
霜岭的气候看来真的跟菘城差很多。
白源忽然有些担心邃敬到底有没有带上保暖的衣物。
他在给邃敬的回复中提醒对方注意别生病,然后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第一天到研究所的情况。但也许是因为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邃敬已经休息了的缘故,他并没有再收到回复的信息。
白源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拿着手机发了好几分钟的呆,这对他而言是最不应该的浪费时间的行为。
叹了口气,白源给手机接上充电线,躺到床上——进研究所之后就要把手机卡换到研究所统一配发的老爷机里面避免有人偷拍或泄密,只有离开研究所时才能换回自己的手机,所以虽然现在他和邃敬都在国内,却莫名地有了时差。
*
另一边,身处霜岭的邃敬其实根本没那么好命能够十一点就休息。
今天下午,他刚下菘城飞往霜岭的飞机就被当地探索者基地的人接走了。和白源一样,邃敬这边也有人给他介绍基地的情况,并告知他一些需要遵守的规则。但与白源不同的是,大约由于愿意来霜岭探索者基地实习的哨兵向导太少的缘故,基地方在邃敬办完签到手续后并没有给他太多的适应时间,就直接把他编入了一支当晚有巡逻任务的小队。
所以白源的消息回过来时,邃敬已经跟着小队在没有手机信号的深山雪地里走了两个小时了。
负责带队的队长是个留着络腮胡,给人感觉像穿着人类衣服的棕熊一般的马姓哨兵。由于他的络腮胡太过茂密,邃敬甚至无法从其长相判断他到底有多大。不过,马队长的体格昭示着他绝非泛泛之辈,而且他在落雪的山林中行进时的敏捷姿态,也在告诉邃敬,他对这片区域十分熟悉,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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