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岑宣脾气却好像大的很,一把拍开他,眼睛圆圆的瞪过来,“给你换衣服!闭嘴!”
秦胤被凶的愣了一下。
他身上西装革履,折腾一天,必定是不舒服的。
气氛冷凝下来,岑宣也不说话,熟门熟路的把人扒了个精光,继而换上舒适柔软的家居服。
秦胤阖眸缓了一阵,眼前眩晕才散了些,刚抬头去捕捉那家伙的位置,就见眼前凑上来一张放大的脸。
吓他一跳。
这小子今晚变脸比翻书还快,还真是……不大正常。
秦胤纳闷的想着。
“阿胤……”
岑宣瘪瘪嘴,声音闷闷的,过来抱他,“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这个人脸色差的厉害,手肘横抵在胃上,闻言颇有些诧异。
他退开一点距离,捏着岑宣的脸,仔仔细细看了看,心里头蓦然明白了什么。
“是媛媛跟你说什么了?”
岑宣连连摆手,“这个倒真不是,媛媛姐今个儿连我的电话都顾不上接,怎么……本家来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颇有几分试探的意味,目光盯着秦胤好看的脸孔,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这个人会怎么做呢?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吗?还是会妥协,再想从前一样逼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妄想不该得到的高度。
岑宣眯了眯眼,瞳孔中划过几分极快的暗芒。
一时间心念急转,倒是添了不少想法。
他肯留下来,并不代表他愿意受人掣肘,他只是不想让这个人难过而已。
每每生气,萌生出想要离开的念头,岑宣都会想起在雪山那会儿,迷蒙中那个人的低语。
他肯拖着这样的身体入雪山,就是怀了一同赴死的信念,岑宣都怕自己死不了,他却下不了雪山。
就凭这一点,重生之前的岑宣恐怕不会在乎,但是重生之后的岑宣会心软。
“没什么事,只是处理一些公事。”
秦胤皱着好看的眉,嘴唇干裂,发白的厉害,“咳……前段时间出的事,你应该知道。”
最近秦氏的情况确实不大好。
桥塌的时候已经解决到尾声,但影响力却是非常难控制的,外面的声音纷纷扬扬,接连不断,都是负面的。
这一回,本家老人过来,也是解决这件事。
岑宣却不信,他没这么好糊弄的,闻言一脸狐疑的反问:“嗯?真的?只有这一件事?”
秦胤挑眉望过去,不说话。
面上神情,却是明显的不高兴。
不被信任的感觉,着实很糟糕。
他情绪一差,肠胃又翻搅起来,不由得心浮气躁,一把推开岑宣,跌跌撞撞的往最近的洗手间去。
可因着起的太急,没走几步,他眼前就暗下来,整个人都往前栽。
吓得岑宣弹跳起来,立刻去追。
但还是晚了半步。
男人赤着脚,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半跪下去,直接吐了出来。
猩红的血混着完全没有消化的粥液溅落在地板上,岑宣动作快,立刻拦腰扶住他,失声低呼起来。
“秦胤!”
那星星点点的红,蓦然刺痛了他的眼。
“咳……咳咳……”
秦胤脱了力的软在他怀里,狼狈的不成样子,掩着唇咳,喉结上下动了动,疲倦的闭了闭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着还想吐,但在忍着。
岑宣立刻抱着他侧头,托着他的颈子,迅速替他叩背,“没关系,吐,脏了的待会可以再收拾。”
秦胤没说话,忍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咳喘了一阵,又吐起来。
第123章 去隔壁睡
兴许是赤着脚摆在地板上受了凉,佣人们替秦胤换过衣服,收拾妥帖没多久,他就开始了剧烈的腹泻。
这一场病的突然,且是半夜发作起来的,搅得岑宣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段时间他们两个没在一处,委实不清楚这人的身体状况。
因此一时间难免忙乱。
秦胤疼的厉害,泻过两回之后整个人就神思昏沉下去,喃喃念着岑宣的名字。
“小宣……小宣……”
苍白孱弱的男人半阖着眼,一线眼白翻出,一直在无意识的低喃:“别怕……我在……”
听的岑宣鼻头一酸,几乎哭出来。
秦胤瘫软着靠在床上,单薄的身子陷入被子里,整个人都在细微的抽搐。
岑宣喂他含了药,护着心脏,听他躺了一阵就喘的厉害,干脆踢了鞋子上床,抱着他半靠在自己怀里。
杜柯来的很快,很明显已经习惯了这样三更半夜的发作,叫佣人替秦胤疏通双腿的筋络,自个儿则掰开他抠在胃脘的手,轻轻试探着按了按。
“唔……”
秦胤倏尔痛醒,神思跟着清明几分,身体像是一尾直挺挺的鱼,痛到挣动而起。
“按住他!”
杜柯浅浅蹙眉,开口果断,话音刚落,他就诧异的抬头,瞟了一眼呆呆愣愣的岑宣,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要是太困了,可以换他们来。”
岑宣猛的回神,反应过来,“没有!”
他按住秦胤单薄的身体,依着杜柯所说的那样,替他轻轻揉着胸口穴位,看着杜柯给他身下铺好垫子,开始捋他的肠胃。
秦胤痛到眼睑动了动,蓦然张开,嘶声叫出来。
他性子要强,一向是极能忍的,但现下仍旧痛成这样,不免叫岑宣倒抽了一口气。
心脏仿佛被什么揪住,刺痛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岑宣护着秦胤后颈,刚一慌神,就见他又吐起来。
这人连侧身的力气都没有,还好岑宣反应快,托着他的后颈帮他侧了侧头,怕他呛着。
虽然秦胤平时肠胃也不大好,但上吐下泻发作到这个程度,也是非常罕见的了。
“咳……咳咳……”
秦胤边咳边吐,方才吐过,因而现下便没什么可吐的,只呕了些酸水,肠胃剧烈的痉luan着,他疼的厉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还是抖着手,一个劲去推岑宣。
岑宣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分辨清楚他用气音哼唧的那个字。
脏。
好像还有……让开的意思。
岑宣盯着这个吐过之后,稍微清醒一点的男人,只觉得心里头莫名平静。
他好像……比之前更了解他一点点。
平日里再怎样嬉笑怒骂,真情假意,秦胤也都是分得清的。
大家都是成年了,对旁人行为最基本的直观揣测,还是有的。
但岑宣不明白,这个人病成这样,怎么还有心思顾及到他的这些小事上?
他没有犹豫,反手握住秦胤手掌,用纸巾仔细擦着他唇边污秽,语气轻柔,“还想吐吗?”
托着秦胤后颈抬起的功夫,佣人已经手脚麻利的换过脏污的垫子,秦胤吃力的喘着,说不出话来,掌心却揪住床单,蓦然收紧。
他肠胃被杜柯大力捋着,纠结之处很快被顺开,可与此同时,房间里散开一股子异味。
秦胤本痛的几乎失去神智,但好像闻到了身边,瞳孔骤缩,身子猛的僵直起来,居然撑着想去查看身下情形。
“岑宣!”
一向温和的杜柯难得厉声喝了一句,丢给岑宣一个眼色。
秦胤的性子,他们两个都是清楚的,如果瞧见自己这样狼狈,指不定还要受什么刺ji。
他如今心脏的情况愈发差了,隐隐有心衰的迹象,完全不比往常,岑宣急中生智,抬手遮了他的眼帘,将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俯身过去,吻住他泛紫的唇。
“唔……”
这一回,倒是秦胤愣了。
岑宣这小子最会哄人,这一招倒是用的仔细又尽心,还非常体贴的托着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来拖延时间。
看的杜柯也忍不住在心里头给他叫了一声好。
这小子,可以!优秀!
杜柯下手专业,但也毫不留情,强行捋顺了这个人的肠胃,他泻的就渐渐停下来。
尿垫和衣裤全部又重新换过一回,秦胤的身体也被清洁干净,佣人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都非常平静,仿佛司空见惯。
岑宣余光瞥着一切结束,松软的被子重新盖在秦胤身上,他才松口,结束这个长长的吻。
顺便送上一个大大的笑。
“怎么样?喜不喜欢?”
秦胤半张着嘴,绀色的唇微微发抖,气息有些急促,他如今是彻底清明了,脸色惨败的瞧着得意洋洋的小家伙,心里头倏尔涌出一股子悲凉。
就算不让他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发生过什么呢?
有些事情,无异于掩耳盗铃。
可岑宣的好意他也明白,当下便扯了扯唇角,勉强勾出一个惨淡的笑,哑着喉咙开口:“我刚刚……吐过。”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想逗逗那小子。
“还没来得及漱口。”
本以为岑宣听了,又要大呼小叫一番,秦胤都能想象出来他后知后觉跳着脚跑去漱口的样子,眉角刚染上笑,就见岑宣倏尔一本正经起来。
“我不嫌你。”
他重新凑过来,张开手臂抱住秦胤。
声音闷闷的。
“真的。”
还怕秦胤不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杜柯皱了皱眉,扫了一眼他们两个,心知秦胤今夜这根弦突然断掉,也是见了岑宣,略略松快了些。
他心思重,心里头压着事情,就容易反应在身体上,这种情形前些年经常会有,但最近这一年来,倒是很少会这么严重。
尤其是……岑宣转性之后。
“太晚了。”
秦胤咳了几声,仍是没有力气,但还是勾着岑宣手背,指尖点了点他,轻声道:“快洗漱去睡吧!”
岑宣刚应了声好,把人扶着躺回去,要转头去洗漱,就听身后那人低低加了一句。
“去隔壁睡。”
嗯?
第124章 很脏
岑宣瞪大了眼,不明白秦胤为何突然赶人,毕竟……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哎!你——”
他折身回来,刚要讨个说法,就见秦胤已然疲倦的阖了眼,而杜柯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他这方才作罢,转去洗手间卸妆洗漱。
水流开着,岑宣仔仔细细将上台的妆都卸干净,又刮了胡子,刷了牙,才关了水,用毛巾擦了擦脸,才扭过头去,清了清喉咙。
“有话想对我说?”
杜柯扶了扶金色的框架眼镜,抿了抿唇,一向温和的脸孔难得浮着几分严肃。
“刚刚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
即使岑宣方才反应迅速,表现的也很好,但他还是不大放心,想试试这个孩子的真实想法。
“杜医生。”
岑宣嘴角挑着古怪的笑,歪了歪头,像看傻子一样,“我不瞎,也不聋,鼻子更是没坏。”
他丢开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就大步走进,站在杜柯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杜柯。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任何细节,也没有错过。”
岑宣长得身材高大,比杜柯要高出小半头,如此靠近,竟让杜柯莫名生出一股子压抑感。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这样的岑宣,让他颇为陌生。
两厢僵持之下,倒是岑宣率先让步,眼神柔和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他……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从前不会如此的。”
那人是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从小就体弱,一直将养着,往往换季的时候会发作的厉害,冬日也难捱着。
平日里小病小痛不断,倒也不曾这般严重过。
岑宣还记得——
上一世,他多少次笑过秦胤小题大做,那副身子骨又不是病了一日两日,装什么装。
现下再度思及,岑宣都能够清楚的记起他话落时那人的神色。
只是沉默。
一贯是那么凌厉冷漠的人,却半个犀利的眼神都没给他,周身棱角悉数卸下,显得整个人单薄又孱弱。
漆黑的眼睫覆下,遮住眸底光景,鼻骨斜斜拢下半面阴影,苍白的手指扣住墙面,慢慢站起,转身离开。
岑宣只回头瞥了一眼,就瞧着他身形瘦长,一贯挺直的脊背却有些塌下来,显得分外寂寥。
如今想来,岑宣分明察觉到自己那个时候的心软,只不过落不下脸面转身罢了。
他其实……是想抱抱那个人的。
杜柯不动,看了一眼里面的方向,又看了看岑宣,似在斟酌言辞。
“你直接说就行,不需要想想他让你怎么告诉我。”
岑宣轻笑一声,眸色黝黑,“秦胤拿我当傻子,杜医生,你可别拿我当傻子。”
杜柯闻言,有点尴尬。
嗯……被看穿了。
他刚才就是在回忆秦胤的嘱咐,万一问及,让他怎么说来着?
不过现在,看上去已经不需要了。
“阿胤现在过得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作为一名医生,即便看惯了生死,但对于自己身边的至亲之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杜柯还是觉得十分挫败。
怎么说呢——
没办法。
就是真的没办法。
岑宣骤而抬头,瞳孔缩了一下,声调蓦然抬高:“怎么可能?他之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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