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胤挑了挑眉,支起身子,刚要站起来,就被岑宣按住,打横抱了起来。
“不用……”
秦胤无奈,有些推拒的意思,但眉眼倏尔软下来,染上笑意。
“我闯祸了。”
岑宣怂的缩了缩头,一边抱着秦胤往外走,一边嘟嘟囔囔的解释,“昨天采访说多了,估计被人揪住了错处,结果啊——”
腮帮子突然被掐了一下。
“哎呦!”
岑宣将人放在车里,夸张的大叫了一声,瞪向秦胤,“你……你做什么?”
秦胤靠进车里特制的软垫上,闭了闭眼,咳嗽着笑了一声。
“看你可爱,就想掐一下。”
岑宣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妈耶!看他病着的份上,自己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不是岑宣第一次去秦胤公司,但如此亲昵的同行,还当真是第一回 了。
下车之后,秦胤就不让他抱了,只缓了片刻,便撑起身体,慢慢走下去。
岑宣跟着他,右侧靠后半步的距离,鸭舌帽压的很低,遮住半面脸孔,可目光落在秦胤身上时,仍旧浮着重重担忧。
这个人明显是在强撑。
他脚步虚浮,脸色难看的厉害,但下车的一瞬间,就恢复了平日的凌厉气势,沉着冷寂,神色自若。
岑宣跟在他身后,半仰着头,看他挺拔的身形,苍俊瘦削,宛若一颗苍柏。
这个人以如此单薄孱弱的身子骨,撑着这么大的产业,平时辛苦可想而知。
岑宣这么一想,就觉得心里头酸酸的,有点心疼。
一转眼,秦胤就出了电梯,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会客室。
岑宣停在门口,想退出去,结果那人停下脚步,回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开口嘶哑:“摘了帽子,进来。”
岑宣惊的瞪圆了眼睛。
活了两辈子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会议室应该是秦胤与公司核心高层商议大事的地方,一般不会让外人跟着。
怎么会……让他进来?
岑宣半敛着眉,乖乖跟着秦胤,站在他身后,用余光瞥向在座众人。
这是——
岑宣眼皮子猛的一跳。
在座众人神色各异,都在看他。
更甚至有人直接去问秦胤,“秦总,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些疑问,秦胤一概不理,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屈指轻轻敲着桌角。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他蹙了蹙眉,见大家仍把注意力定在岑宣身上,不免有些烦躁,语气也冷下来。
“怎么?我的人,还需要向在座诸位汇报一二?”
秦胤眯了眯眼,唇角划过讽刺的笑,“或者——哪位叔伯想要分享自己的私事,我可以代劳。”
这些人私底下养的女人若是抖搂出来,保准是要后院失火,吃不了兜着走的。
第127章 安抚
两个多小时的会,岑宣就站在旁边,眼看着秦胤的脸色一分分差下来。
他接了媛媛的活,中间会把秦胤冷掉面前的水换下来,重新递上温水。
但秦胤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
这人只是斜斜倚在座位上,皱眉听着底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面上十分烦躁,能看出来,耐心已经耗的差不多了。
他时不时会咳一声,清清喉咙,岑宣瞧着,终究忍不住,半俯下去,将温水递到他手里。
眼神示意他喝一点。
秦胤倒是很给面子,懒懒接过来,抿了两口,算是压了压咳意,继续听他们逼逼叨叨。
岑宣动了动耳朵,分辨了一下,他们好像在说一个什么大项目。
也会提及上回出事,引起的糟糕后果。
秦胤大都不会插话,偶尔说几句,但他开口的时候,其他人都会沉默,专注的听他讲话。
这个人生的英俊,五官锋锐,宛若一把未出鞘的刀,精致的眉眼泛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缠绕其中,眼睫落下之时,便覆过一小片暗影。
只是因为病着,脸色便差了些,身形单薄,无端显出几分孱弱。
岑宣并不知道,自己能够站在这里,让这些人敢怒不敢言,都是昨日秦胤震慑的。
而今日带他来开会,走进秦氏最核心的地方,面对这些高层,也是秦胤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
就是让大家都看看,岑宣是他的人。
也是多年以来的第一回 ,把岑宣光明正大的放到他身边,警告那些人。
毕竟,再不满意,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众人心里头也都清楚,没有比秦胤更合适的掌权人,利弊权衡之下,纵有再多不满,他们也没想过真的把秦胤逼下那个位子。
更何况,倚着秦胤的手腕,真把他逼急了,恐怕大家最终也只能落得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谁也讨不着便宜。
眼看着快到中午,底下人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争论着,岑宣瞧着秦胤脸色白的吓人,手臂也搭在胸腹之间,紧紧抵着,不由得在心里头着急。
趁俯身添水的功夫,他轻轻掠过这人耳畔,嘟囔了一句,“我饿了……”
秦胤抬头,好笑的扫了他一眼,面上总算挑出几分温度。
他一直冷着脸坐着,气势卓然,与平日里面对岑宣的模样截然不同,这让岑宣忍不住生出几分恍惚,好像前世今生出现重叠,很多东西,渐渐合在一起。
自己曾经……都丢了些什么呢?
“咳……”
岑宣偷偷撇嘴,又乖乖站回去,眼观鼻,鼻观心,乖顺的很。
“散会吧!下午再说。”
秦胤神色恹恹,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随手把文件一丢,就撑着桌面站起来,
全然不顾身后人的议论。
他仍旧病着,起的急了,眼前就有些发黑,好在岑宣瞧得分明,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托住他的小臂。
“秦总。”
他左边下首第一位的中年人也跟着站起来,转过身,目光瞥向秦胤,有些不满,“过犹不及,做事的时候,还是得三思而后行,看看值不值得!”
这话听的岑宣眼皮子一跳,心知是指自个儿。
呵呵——
他抬头看秦胤。
这人脸色苍白,闻言也只是侧了侧头,眉目不动,并未答话。
紧接着便抬脚走出去。
岑宣收了思绪,迅速跟上。
直到此刻,他仿佛有些明白了秦胤的用意,带他于人前,刻意公开他的身份,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推他与风口浪尖,同样也是表明态度和立场,保他安稳。
如果从前,岑宣保不齐要生气这人自作主张的,如今却不知怎么,莫名……好像冒出几分欢喜。
他也想光明正大的站在这人身边啊——
出了会议室,秦胤明显就撑不住了,脚下踉跄了一下,眼前忽而黑下去,整个人止不住的往下软倒。
岑宣眼疾手快的揽着他的腰背,承了他身体大半的力道,直接踹开最近一间休息室的门,将人搀了进去。
外面杜柯早就等着,见岑宣反应如此之快,不由得也是心生赞许。
“咳咳……”
秦胤刚一进屋,就开始止不住吐起来。
早上的粥一丁点都没有消化,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还夹杂着不少血丝。
他整个人虚软的不成样子,连吐都吐的十分吃力,半跪在地上,被岑宣从后面抱着,轻轻叩背。
疲倦而死寂。
岑宣看他吐的差不多了,便抬手接了媛媛递来的温水,伺候他漱了口,才抱他起来,放到床上。
脏掉的地毯很快被撤下去。
秦胤瞧着恹恹的,没什么力气说话,动了动绀色的唇,目光却不离围着自己的岑宣。
“怎么了?哪里还难受?”
秦胤病着的时候,岑宣简直表现出了超出寻常的耐心,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语气温和的低低耳语。
以亲昵的肢体接触来安抚秦胤的情绪。
“胃疼。”
很显然,秦胤相当吃这一套,在岑宣的安抚下,眉眼间含着的凌锐很快便软下来,低低吐出两个字,湿冷的手指一动,便被岑宣合在掌心。
好看的脸孔上蓦然便浮出满足的意味。
连杜柯喂他吃药的时候都没摆脸色,配合的不太像他的样子。
岑宣出去一会儿,抱了个暖水袋回来,塞在秦胤身侧,给他暖胃。
自己则坐在旁边,陪着他,时不时用脸蹭蹭他的手背,表示亲昵。
秦胤精神还是不太好,但相当受用岑宣的动作,没过多久,便点了点他的手背,吃力的动了动嘴唇。
“我想睡一会儿……咳……你去吃饭。”
岑宣不动,“想陪着你。”
他如今啊——
当真是半刻也不想离开这个人。
“不是饿了吗?”
秦胤半合着眼,喉咙里凝出模糊不清的笑,带着几分轻快的意味,摸索着捏了捏那孩子掌心。
“去吧!听话。”
“吃完再回来。”
岑宣不放心的看了他几眼,见他坚持,这才点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阿胤,你睡一会儿,醒了我就回来了。”
男人弯了弯唇,眼底聚起笑来,算是应允。
第128章 不好的预感
岑宣在另一个房间吃东西。
离开秦胤的视线,他脸色便落下来,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衣襟,神色漠然。
秦胤叫人给他备的午餐非常丰盛,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能够看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
岑宣顿了顿,侧头叫媛媛,指了指对面,“媛媛姐,坐下来一起吃吧!”
多一副碗筷的事。
他又拆了一副新的碗筷。
媛媛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有些不放心。
“杜柯在那,不要紧,”岑宣慢条斯理的摆着碗筷,“坐吧!有事就过来叫咱们了。”
媛媛这才绕到对面,坐下来。
岑宣把筷子递给她,掀了掀眼皮,“媛媛姐,秦胤这是……什么意思?”
非把他拉开大家面前,亮明了他的身份,这一点,着实做的让岑宣摸不着头脑。
那人从前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一回,自然是有缘故的。
媛媛拾起筷子,慢慢吃着,闻言抬头观察岑宣,目色带着几分审视,“你……生气了?”
这小子一向是离先生有多远躲多远的,尤其是在人前,急不可耐跟先生划清界限的那副样子,连她这个局外人看了都觉得心寒。
这一回被先生仓皇推到人前,恐怕也是……多有不愿的吧!
岑宣挑眉,听了这话,眼里浮出几分玩味,不答反问:“媛媛姐,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神色自若,看着有些让媛媛摸不着头脑,不确定他是什么心情。
“岑宣。”
媛媛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生怕自己言辞有失,因此开口之前,总是多加斟酌。
“不论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明白,并且相信,先生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岑宣微微晃神,眼前浮过那人精致俊朗的眉眼,倏尔一念,划过心头。
好像……快的叫人抓不住一样。
有些不安。
“先生如今举动,我也不太清楚缘故,但是岑宣,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媛媛不约而同的,与他提及同样的感受。
岑宣忽而抬头,眼底泄出几分茫然。
“什……什么意思?”
原来大家都感受到了。
“他可能……怕自己要护不住你了。”
所以才会这样急切的把岑宣推到人前,用惯常手腕压制众人,并且慢慢让众人习惯岑宣的存在。
更甚至习惯……认岑宣为主。
媛媛跟了秦胤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样做事,条条框框,交代的分外妥帖,竟有几分论及后事的意味。
见惯了风浪的她竟听的眼眶发酸。
岑宣不说话,一边吃着,一边慢慢听着媛媛讲述秦胤这些年的不易。
在秦氏,想要让他死的比比皆是,想要从他手里攫取更多利益的人,亦是数不胜数,他病成那个样子,还不忘为岑宣筹划,给岑宣往后的人生铺路。
听的岑宣禁不住恍惚。
时至今朝,他好像有些能够感受到,在上一世的最后,秦胤有多无望,有多死寂。
那人病的厉害的时候,囿于表面功夫,岑宣也曾去探望过一回。
如今也只记得,夕阳落下,金色余晖铺撒在他身上的光景,不觉温暖,反倒透出一股子腐朽凋零的气息。
那个时候的岑宣并不知道,这是死亡的气息。
生命之火摇摇欲坠,即将熄灭,势必会与平日大为不同。
秦胤看他的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生机,整个人显得衰败又疲倦。
兴许在那一回,那个人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再也护不住他了。
岑宣每每思及,总觉得心口揪痛不已。
他是喜欢秦胤的。
他确定。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很喜欢秦胤。
但喜欢并不等于无条件服从,他是独立的个体,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拥有健康的人格和头脑,并不是什么人的附属和玩物。
所以,他也绝不会永远被控制,做一个听话的牵线木偶,永远不能自主,没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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