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胤睡了没多一会儿,就被一阵心悸弄醒,难受的不算严重,但时候长了,难免就会叫人生出烦躁的情绪。
他半眯着眼,不想起,便轻轻哼了一声,侧了侧身。
惯常是喜欢与岑宣耳鬓厮磨,肌肤相触的舒适感。
以至于总是沉溺其中,半分也不想起来。
“这么靠着不累?”
岑宣亲亲他的鬓角,语气低柔,“要不要躺一会儿?”
男人不说话,停顿半晌,才勉强哑着喉咙反问:“陪我?”
“当然。”
岑宣应的非常爽快,又亲了亲他,才把人打横抱起来,去了里面的病床。
自己也脱了鞋子和外衣爬上去。
秦胤半眯着眼,神色仍旧不大清醒,但显然很是满意岑宣的反应,惺忪着睡眼翻身,按住旁边那个爬来爬去的家伙。
“别乱动。”
他喜欢这样的相拥。
“哦。”
岑宣乖乖停下来,安静了片刻,试探着开口:“阿胤,我去床尾给你揉揉腿,要不然你放开一会儿?就一会儿。”
因为长期卧床,不大活动,这个人的肌肉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萎缩,但他的心脏状况并不适合做复健,所以只能时常按mo。
秦胤不动,横过手来,捏着岑宣手臂,硬生生扯到自己面前,哼唧了一声,表示不满。
明显是不愿意。
岑宣叹了口气,随即有些失笑。
这人真是愈发小孩子脾性了呢!
“阿胤!”
他刚要再劝,就见秦胤睁了眼,目光轻飘飘的掠出去,定在自己手腕上。
一直往上,遍布着陈年旧疤。
岑宣因为职业缘故,对于自己的皮肤状况比较注重,因此做过去疤项目,除了手腕上那一条,其他疤痕都已经很淡了,平日出席节目,完全可以用粉底抹去,隐藏起来。
但现在,秦胤离的很近,因此那些疤非常明确的浮现在眼前,深深浅浅,每一道都昭示着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不用看,这小子脚踝上也有。
“阿胤,你看什……”
岑宣疑惑的扭过头去,顺着秦胤目光一瞧,就立刻明白了这人的想法。
“都好了,看不出来了。”
岑宣想要缩手,却被陡然拦了,他微微蹙眉,瞧着那人指腹慢慢在手腕的疤痕上细细摩挲而活,就知道他又想起他们之间的旧事。
“阿胤,你别这样。”
生怕男人激出心悸的老毛病,岑宣浅浅抽了口气,绞尽脑汁转移话题。
最终还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第207章 请你一定要坚持,努力活下来
秦胤这个人,平素看起来淡漠冷清,但实际上只是因为不懂得怎么表达,才只能将情绪藏于心底。
他捏着岑宣的手腕,端详了许久,顺便把他的衣袖也拉上去,扯开,仔仔细细的看。
不止如此,指腹还不停的抚过那些旧疤,细细摩挲。
看的岑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胤,”他吸了口气,尽可能转移这人的注意力,“我再做一次手术,就能够看不出来了。”
男人脸色发白,面容安静,漆黑的瞳仁泛起幽深的涟漪,一层又一层的荡开。
他在回忆。
“嗯。”
许久,他低咳着应了一声,眼睫不停的发颤,气息也有些不稳,“不需要。”
岑宣眨眼,万分不解。
“留着吧!”秦胤叹了口气,“等……”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咽下去。
不能讲。
他其实想说的是,等他哪一日不在了,再把这些痕迹去掉就是,他所有给予这孩子的伤害,希望啊……在他身死之后,岑宣能够把这些痕迹全部抹去。
这孩子会有新的人生。
秦胤撑起身子,动作迟缓的靠坐起来,冲岑宣勾了勾手。
岑宣不明所以,靠近了些,盘腿坐起来。
“阿胤?”
裤脚被揭开,脚踝骨一圈,略微往上的位置,凝着浅淡的疤痕。
因为做过祛疤手术,疤痕已经很浅了,平素里上节目只要稍微用遮瑕液遮盖一下,就足以看不出来什么。
秦胤脸色又白了一分。
过往里所有做过的错事,都会在清醒之后,变得讽刺而嘲讽。
强留本来就是错事。
“阿胤。”
岑宣眼见不能这样下去,便合了他的掌心,一骨碌翻过去抱他,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脊背,“阿胤乖,不要去想,都是过去的事情,你没有错,乖,不要去想。”
这人瘦的惊人,即便抱起来也是硌人的触感,岑宣摸着心酸,有些哽咽着侧头,亲亲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阿胤,我喜欢你,我是自愿留下来的,我想与你在一起,一辈子,生同衾,死都穴。”
“连骨灰都要埋在一起。”
男人合了眼帘,长长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是不能细想的。
他如今性子豁达许多,很多从前看不透的事情,现下也是通透澄澈。
但对于过往所做的错事,还是只要想起……就难以释怀。
“小宣。”
这小家伙一个劲在哄自己,声音又轻又柔,惹得秦胤忍不住失笑,心里头松快了些。
他放松了一些,任这孩子抱着自己,听着他嘟嘟囔囔的跟哄小朋友一样,心里头还想着,阿妮落的年纪都不需要这么哄法,他哄小婴儿呢?
“你当时………是不是非常怨我?”
指腹摩挲着浅淡的疤痕,即便在岁月经年过去之后,那疤痕之处的皮肤也是有些粗糙不平,岑宣是靠外貌吃饭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伤疤出现在身上,如果被外头的媒体拍到,会引出怎样的风波和猜度。
秦胤觉得,自己那时候好像从来没有替这孩子想过,只一味觉得,他给了这孩子想要的东西,名望地位,也有能力推着这孩子一步接着一步的爬上去,所以就一定要篡取些回报,把人留在身边。
但这分明不是爱,而是束缚,渴求回报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爱。
爱该是宽和的纵容,与毫无所求的宠溺。
事至如今,秦胤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在时间的打磨中,他逐渐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以及……爱的意义。
“怨过。”
岑宣实话实话,侧了侧头,去亲吻自己孱弱的爱人,“但是杜柯与我说,你没有恶意,只是没有得到过太多的爱,所以才不懂得如何爱人。”
在懵懂与冷漠中长大的孩子,很难去明了爱人的真谛,他只是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留住想要留住的人。
如今,岑宣已经很少想起过往的旧事了,他跟着秦胤,起初那个出人头地的梦想与与站在高处,周身万丈光芒的信念,早已经被时光磨的平整,退居幕后一事,已经彻底的绝了他曾经最想要的那条路。
但不要紧,他如今啊……有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阿胤,你不要这样想。”
岑宣抱着这人,下颌轻轻蹭着他的肩头,语气低柔,“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你看……你这样好,这样帅,这样优秀,如果没有什么缺点,那老天爷肯定不会把你给我的。”
当初手脚皆被缚住,捆上锁链的时候,岑宣恨不得将这个人大卸八块,宰了他去。
也后悔的要命。
本不该因为想要在这个圈子里出人头地的梦想,而投入这样的火坑之中,连一个人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秦胤并非十恶不赦,也不是歹毒无情,他只是……太孤单了。
他孤单的太久了,迫切的想要一个人来陪着他而已。
“阿胤,”岑宣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手指抚过男人枯瘦的脊背,在凸起的脊椎上慢慢摩挲,声音温柔,“我喜欢你,也需要你,很自私的想要你留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这也许很难,可是……请你为了我,努力的活下来,好不好?”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秦胤恍恍然觉得,花都开了。
他曾经费劲全部力气,不惜以伤害的方式也要强留下来的人,如今却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并且温柔的告诉他,活下来。
活下来。
男人合眼,沉沉笑起来。
有这一日,大抵这一生里,就都没有遗憾了。
“小宣。”
他哑着喉咙开口,发问:“我记得应过你,还你自由,不论以后如何,我都不会再束缚你半分,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
他的骄傲,并不允许他撒谎。
“是,我听到了。”
岑宣应的毫不迟疑,“我有自由,与我喜欢你,本就是毫不相干,我从来都是喜欢你的,阿胤,从前啊——是我蠢笨,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以后不会了。”
“咱们会有长长久久的以后,你还要看着阿妮落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所以亲爱的,请你一定要坚持,努力活下来。”
第208章 你还没回答我呢!
秦胤第一次手术的时间来的很快。
他的身体状况在医院的长久休养里得到一定的恢复,宁岐全然承了那头的压力,把一切都靠在秦胤的病房外面。
男人心境也颇有些转变,对于几次三番差点闯进病房里的人,只是淡淡摆手,示意宁岐自行处理。
再不会受到情绪波动。
岑宣依旧非常忙碌,但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倒是会抽出时间,在日落之前抵达医院,陪秦胤吃一顿晚饭,夜里两人相拥而眠,岑宣紧紧抱着他,总是美其名曰他有什么动静就能迅速醒来,好照顾他。
秦胤对此一度十分无奈。
照顾……他?
夜里偶尔会醒,也是被这家伙死沉的身子压醒的,他是不知道自己多沉吗?整一大只都往秦胤怀里钻,恨不得盘上去,吐丝结个网,把秦胤黏在上面。
秦胤吐槽了几回岑宣这小子的睡眠质量,还叽叽歪歪着要照顾他,每每半夜醒来,都是自个儿鼾声如雷的架势。
还照顾他?不压死他就好了。
“今天去外面睡。”
秦胤晨起时必须得吸氧,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透出几分无奈。
简直是被这个家伙吵死了,鼾声真大,睡得也真是香。
“啊……”
岑宣呆了呆,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为……为什么呀?”
他有点委屈巴巴,凑近了给这人按胸口,难过的不得了,“你嫌弃我……”
男人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卖惨卖可怜,也不知道上哪儿学的,从前在自己面前连蹦带跳的炸毛模样早就不见了,这家伙学会了服软卖可怜,做小伏低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忍不住心软。
他缓了一阵,心率才算是稳定下来,摘了氧气,整个人还有些微喘。
“少装出这副傻样子。”
男人抬手,点了点那家伙额头,“怎么还不走?”
往常他醒过来,这家伙就不见踪影了,最迟也不过是陪他待到彻底清醒,抱他起床,给他穿个鞋子,现下待了这样久,都八点多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岑宣穿着简单柔软的休闲服,一看就没有出门的样子,闻言凑过去,亲了亲这人唇角,“不走了,今天陪你。”
秦胤偏头直躲,动了动没什么血色的唇,合着眼笑,“没刷牙。”
岑宣龇了龇牙,笑眯眯回道:“我也没刷,更何况,我又不嫌弃你。”
男人睁开眼,目色清冽,好看的轮廓柔和而明晰,语调带着初初醒来的低哑,“我嫌弃你。”
岑宣被噎了噎,使劲磨了磨牙,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跑去刷牙。
他在洗手间接了一个电话。
“我知道的,申警官。”
满脸白色泡泡的青年神色陡转,微微一笑,斜斜靠着洗手台,转过身去,“您就按着程霖所求,放几个,不行吗?”
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声音大的几乎要穿过耳膜,“那是包庇罪犯!故意放走逃犯,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
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两人连续几日起来的争执也被一力被岑宣轻描淡写的掠过去,他轻笑起来,眯了眯眼,语气平静,“有得就有失,我不是专业人士,没有您安排的妥帖,我的重点只是揪住程家根本,至于那样小喽啰还如何……这是您的职业范围。”
不出意料,电话那头的人,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岑宣好似天生就有这般本事,他在外惯常不急不徐,温言浅笑,不论对方如何气急败坏,他都能从容不迫,波澜不惊。
嗯……其实仔细想来,不是天生,其实是跟秦胤学的。
这个人啊——
岑宣挂了电话,垂眸想了半晌,也没相处该如何形容来。
但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掀起来。
他开了水龙头,洗了脸,刷了牙,把胡子也刮干净了,直到一身清清爽爽的才出去。
秦胤已经起了,收拾妥帖,见岑宣出来,也进去洗漱。
吸过氧后,他脸色好了许多,看着有了几分血色,岑宣靠在门框上,不许他关门,盯着等他。
“怕你晕在里面。”
青年咧嘴,弯出一抹傻气。
这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病号服,半开的衣襟里有纤细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身形瘦长,侧脸轮廓硬朗,优雅俊美。
他撑着洗手台俯身,脊骨凸出来,若隐若现,瞧着怪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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