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宣深吸了一口气,气的眼睛都有些红。
他放在心尖尖上捧着的人,居然被这些人惊成这个样子。
而且还是……亲人。
他自小得了父母哥哥的宠爱,可以说是全家人的宝贝,很难理解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家,这样的父亲。
秦胤他……差点就死了啊!为什么老爷子惦记的,不是秦氏,就是乔匀?
事至如今,岑宣才堪堪真正明白杜柯那句“他没有得到过太多爱”,到底是一件多残酷的事情。
那个男人年少的时光,到底怎么度过的啊!
想想就叫人觉得揪心。
宁岐按着岑宣,不停的重复着冷静,而对面老爷子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睛。
“所以,他毁了我们秦家几代人的心血之后,就这样一走了之,把烂摊子一扔,跑到这儿来养病?”
老爷子撑着手杖站起来,理了理衣衫下摆,一字一顿,冷若冰霜,“小子,我告诉你,如果秦氏就此毁了,秦胤一条命,必定不够赔的!他敢做,就得敢当!”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没有人会想到,那个人真的敢做。
秦胤毁了秦氏,也是毁了他自己。
能把一向诸事不理会的老爷子招惹到这份上,可见事情其实也是不小的。
“叫他出来!”
老爷子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余威仍在,一张脸上透出几分铁青和冷厉,他站起来,盯着岑宣背后,“你还做不了他的主。”
岑宣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定了定神,拍拍箍着自己的宁岐,“你放开,我去与他说。”
宁岐面色迟疑。
“放心吧!”岑宣笑了一下,“我不会怎么样的。”
宁岐这才放开手,四周人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我敬您是长辈,所以愿意跟您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他一步步走近黑衣的老爷子,长长呼出一口气,眸色温度骤然冷却下来。
“现在的社会,早就不是您老人家从前认知的那个社会了,您以为,过去的那些旧事,就会这么翻篇?”
青年笑起来,目光带着凌锐的桀骜,一字一顿,带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人命和血,都要有人来偿还的,老爷子,您……如果阿胤不这么做,恐怕到头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是在救你们啊——”
岑宣略略俯身,凑在老人肩侧,在一字一顿的剖析里瞧见对方惨败下去的脸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邪肆而招摇。
“但是,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不介意——”
青年拉长语调,声音骤然转冷,看老爷子的眼神,宛若看一个死人。
“把你们所有人,都一并送进去!”
作为绵延百年的老字号,之前做过的那些不干净的事情当然数不胜数,如今上头旧账翻出来,他们自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老爷子仿佛是想到什么药膏的事情,气势弱下来,在原地沉默半晌,望着岑宣的眼神渐渐变了。
“原来你是……”
他恍然大悟,方才知道岑宣是什么人。
岑宣转身,毫不留情的摆摆手,面无表情的扫了宁岐一眼,“到底是长辈,还是你亲自走一趟,把人送出去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方才的话里,他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如果惹恼了他,那么……他不介意提前送秦家一程。
岑宣眯了眯眼,胸腔里依旧压着一股子火,以至于回病房的时候,一张脸都沉的厉害。
仿佛要吃人一样。
“小宣。”
秦胤状态看着好了很多,半靠在沙发上,哑着喉咙开口,向岑宣伸手。
岑宣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过去,毫不迟疑的握住,低头亲了亲,“我在。”
地上有污秽,病房里开了通风,味道却仍旧不大好闻,岑宣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杜柯,后者摊手,表示无辜:“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药也一起吐了,差不多……是白折腾了。”
岑宣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几下,见秦胤似乎躺的不舒服,想要坐起来,遂揽了他肩背,坐于他身后,撑着他的身体。
“咳……咳咳……”
秦胤有些咳嗽,一靠坐着,身后得了依仗,就蜷起来,手肘压着胃,白着一张脸缩成一团。
“胃疼?”
岑宣看了一眼杜柯。
杜柯会意,起身去灌热水袋。
因为在心脏的恢复期,这个人大部分药都不能用,只能将就心脏状况。
他吃的不多,情绪也平静,只是偶尔会积食,其他时候,胃疼的情况并不多。
但这一回,很明显是被刺ji的不轻。
秦胤闭了闭眼,缩在岑宣怀里,粗粗喘着,很快额头就出了一脑门汗。
岑宣手忙脚乱的哄他,“不难过啊……阿胤,不难过,你还有我……等我去给老爷子找点麻烦,让他再顾不得过来打搅你,我……”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手腕突然被握住。
男人合了眼,掀着唇角笑。
“小宣。”
充满着热意的暖水袋塞进怀里的时候,他仰起头来,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我从前只以为他对谁都是一个样子的。所以我也没期盼得到什么,毕竟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但是……他对乔匀,真的不一样。”
第220章 你等着!我一定替你全部欺负回来。
他对乔匀,真的不一样。
这一句话,听的岑宣一颗心都疼了。
前世今生,这个人都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以至于岑宣从来没有设想过,他真的会在意。
也是啊……这世界上哪里真的会有子女不在意父母想法的呢?
他也曾经是个渴望得到长者慈爱的孩子。
“阿胤。”
岑宣心酸的不行,揽着他,下颌垫在他肩头,“你还有我呢!乖……咱们不要他们,就咱们两个,行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人胃疼的稍微差了一些,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遂偏了偏头,冲岑宣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不要担心,我没事。”
岑宣撇撇嘴,又气又急,不停的为这人抱不平,“他怎么能那么对你呢?阿胤……你分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不该那样对你的。”
秦胤本来就是这样好的人,又为什么要遭到那般对待呢?
岑宣想不明白。
男人闭了闭眼,掀着唇角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眼角就有泪滑落,沁入鬓发。
“我也……不知道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那样对待,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人家,有这样的父母。
“乔匀那边什么情况?”
捱过这一阵,秦胤缓了口气,方才哑着喉咙,问及此事。
岑宣气的哼哼了几声,磨了磨牙,“你还问他?阿胤,以你的智商和情商应该能够预料到他的最终的结局了吧!”
“我手里有掌握的东西不多,但已经把所有的都拿出来了,剩下……就看我们警察叔叔的了。”
他相信人民警察的力量,早晚把这些嚣张到不行的犯罪分子悉数打捞出来,绳之于法。
“咳……咳咳……”
胃疼的一阵接着一阵,内里纠结着痉挛,好不容易哄着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还因为反胃干呕了许多时候,哪里能不难受?
秦胤默了默,抱着暖水袋,拢在怀里,半晌没有说话。
岑宣瞧出他的迟疑,心里头有些疑惑,“你在想什么呢?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吗?”
本以为会得到否定的答案,结果那人竟是笑了一声,轻飘飘的掠过来,“真能说吗?”
“当然!”
岑宣答得理直气壮。
他们之间历过生死,早就心意相通,哪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呢?根本不可能。
“阿胤,”岑宣顺便还表了一句忠心,“你想说什么都行,想要什么也都行,你就是觉得天生的月亮好看,我也肯定会给你摘过来的。”
秦胤失笑。
“那——”
他抿了抿唇,思忖一番,方才开口:“乔匀那边能不能……”
话音未落,就被岑宣扬声打断,“好了,你可以不用说了!”
也难怪方才,他心里头不太舒坦,突然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他多了解秦胤这个人啊!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完全能够猜到结尾,因此才迅速打断他。
“别说话!”
秦胤刚要张嘴,又被他恶狠狠的打断,禁不住好笑又好气。
“咳咳……方才说的,要把月亮摘下来给我,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岑宣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回怼,“你要真要月亮还好,就怕你要的是比月亮更难的东西。”
他也算直白,坦然开口:“这么跟你说吧——不可能。”
眼见男人动了动唇,又要开口,岑宣继续抢先一步,快言快语堵他的话:“别问我为什么,没有原因,哪方也不会放过乔匀。”
废话,他恨不得宰了那小子,还要想办法帮他脱身!门儿都没有。
秦胤动了动唇,见青年沉了脸,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都一副非常坚决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现如今是越来越嚣张了,跟我肚子里的蛔虫有的一拼。”
这孩子果真了解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岑宣咧嘴,皮笑肉不笑的装着听不懂这话,“是吗?那我还得拼一拼,要是输给一条蛔虫,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接着转头大喊:“杜医生!开点打虫药!”
秦胤被他逗的直乐,笑着笑着又扯到胃,一瞬间疼白了脸,那副想笑又不大敢笑的样子看的岑宣也是龇牙咧嘴的直嘚瑟。
这个人心软的性子,他其实也是这辈子才发现的,并且还发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的拿捏着这人的心软。
看起来像是最冷漠无情的佛像,但分明内里又最是柔软无措,还偏生喜欢把旁人的错事往自己身上揽,岑宣没把这人放在心上的时候,半分都没察觉这一点,还硬是可着这个劲欺负他,也不知道他彼时有多难受多自责。
但如今秦胤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无论如何,在他手上,没人能欺负秦胤。
谁也不行。
岑宣自小就是村里的孩子王,上树摸鱼打鸟就没一样输给别人过,打架的时候就算是鼻青脸肿,也是不认栽的。
倚着他这性子,发了狠可真是会咬人的。
按着岑宣的道理,那一家子都是不必再来往的,也没必要当一家子人,只作是死了,秦胤又他宠,还有他的爸爸妈妈宠,往后的日子,一定是顺顺遂遂的。
“可是——”
男人蜷在他怀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到底目色还是迷惘。
“小宣,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
“我接受他生性薄凉,自私自利,对谁都一样,可是他——”
男人哽了哽,仿佛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后来我才知道,人只会把眷顾放在喜爱的人身上,至于没有在意的人,得到的只是例行公事的责任罢了!”
他所纠结的事情,也算是有了答案。
只不过是从来没被爱过,没有得到过任何一分爱罢了。
至于为什么——
他不明白,大抵永远也都不会明白的。
这话听的岑宣眼睛红红的,几乎哭出来。
“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你……”
青年瘪瘪嘴,方才沉稳老练的样子一瞬间消失不见,委屈的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孩子。
“你等着,我一定替你全部欺负回来!”
第221章 哄小孩
乔徽自黑暗中醒来。
他抬起头,动了动虚软的手脚,冲来人微微一笑,“要见我一面,大概不用这样的法子吧?”
眼前是个金发碧眼的少年。
少年样貌生的极好,不过刚刚成年的年纪,虽然颇有些稚嫩,但能够看得出来长成之后的英朗。
“怎么不用?你那跟个铁桶一样,”少年“切”了一声,满脸不屑,“我若是过去,难免会被你拍下什么,留住把柄,届时被你拿捏,那我可是丢死人了。”
他盘腿坐在桌子上,动作跟猴子一样灵巧,歪着脑袋端详乔徽,笑嘻嘻的开口:“夫人要我把乔匀带回去。”
乔徽垂眸,盯着手腕脚腕的绳索,扬了扬下颌。
“打开。”
少年性子跳脱,没一会儿就来来回回蹦跶了不少地方,他摸着下颌,眨了眨眼,反问道:“不解行吗?”
乔徽继续微笑,语气却毫不客气,“不行。”
少年“哦”了一声,跳下来给他解开绳索。
乔徽揉着勒出红痕的手腕,小臂肌肉一个劲的震颤,他叹了口气,盯着对方,语气没什么波澜,“鲁尔,你绑的有些太紧了。”
“没注意,力气用大了,”少年眨眨眼,“你不会介意吧?”
乔徽轻哼一声。
不介意?不介意才怪!
89/113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