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过来, 韩启鸣的危险度都在一次一次地增高,可无论之前的每一次有多危险, 都比不上今天。
现在司镜脚下的韩启鸣完全不能称为正常人, 他发狠发狂,嘴里没有一句话将韩悠宁当成有思想有血肉的人,而是把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
不允许挣脱,更不允许独立。
季沐欢微笑着拍了拍姜清宴的手,“放心,你还不相信司镜的功夫么。”
她轻柔地拨去姜清宴的手,缓步走到离韩启鸣几步远的位置。
韩启鸣目眦欲裂,双臂向前想要抓住她, 却因为身体被司镜死死钉在地板上而不能如愿。
季沐欢再次开口, 语调温柔而悲凉:“跟她保持联系的那段时间里, 她时不时提起你容易生气, 可你对她又那么好,她不愿意让你生气,总会尽量照你的意思办。我当时有过那么一点奇怪, 但只以为是你脾气不好, 没有放在心上。
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的忽略, 她才彻底失去了生存的希望。韩启鸣,你一边安抚她,一边用近乎窒息的占有欲来霸占她,让她生活在这种极端的控制里,让她不能自由,只有绝望……是你杀死了她……”
韩启鸣一直往前扒的手僵住,嘴里喃喃自语:“是我杀死了她,是我……怎么会是我,我想对她好的,是爸妈不公平,明明让她听话就好,为什么非要让她和我争……”
司镜越听,心里的气越涨,靴底使了劲碾在他的后背上,双手握拳都握得关节泛白。
季沐欢冲司镜使了个眼色,又悄悄动了动手指示意她慢慢后退。
韩启鸣似乎进入了臆想状态,嘴里的话慢慢地涉及到了操控韩悠宁的往事上,现在正是揭开尘封真相的时刻。
司镜点了一下头,压住韩启鸣的腿缓缓收回,整个过程都没有惊动韩启鸣。
她轻着脚步来到季沐欢的方向,将季沐欢跟走上前来的姜清宴都挡在身后。
韩启鸣把头埋向地板,不知道司镜早已退开的他放弃了挣扎,肩膀抽了好几下,刚才的狂暴低落成委屈和怨愤:“我开始接触家里生意的时候,听到爸妈在商量以后把股权平分给我跟悠宁,可是那个时候的悠宁才十几岁啊,她什么也不会,只知道上学和打闹,但我已经为家里带来资源了!
爸妈一点也不公平,让我锻炼让我成长,可我得到的成绩却要跟悠宁这个基础为零的后来者平分!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我只是不想让她出去跟那些看上韩家名利的人来往,赚钱的事交给我不好么!她明明听话就可以了!”
他的肩膀抽搐得厉害,说到后面愈加委屈,竟然忍不住嚎哭出声。
司镜心里的怒气涨得满满的,胸口因深呼吸压制怒气而起伏不定。
她记得,韩悠宁十几岁的时候的确什么生意上的事情都不明白,但却在古玩上有着天生的兴趣和天赋。
在韩悠宁成年的那一年,韩家长辈将韩悠宁带进古玩行业里历练,逐渐把生意上的事情交给韩悠宁打理。
韩悠宁就是凭着对古玩的兴趣与天赋,加上几年下来积累的经验,坐稳韩家古玩生意名正言顺话事人的位置。
韩家这些年一直与司家并列古玩行业龙头,这里面可以说毫无韩启鸣的一点付出,全都是韩悠宁独自一人的经营。
可这样一个本该有大好前途的人,却因为韩启鸣对权力的欲望,被感情裹挟着跌落进不见天日的深渊,再也不能重回阳光之下。
司镜喉头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捏紧着拳头要走过去的一瞬间,她紧握的手被后侧一只微凉纤细的手悄悄覆上。
她偏过头,看见姜清宴担心的脸。
心底有温暖的潮水扑灭怒火,司镜的眉眼舒了些,松开拳头反握住姜清宴的手。
韩启鸣的哭泣转为低沉的啜泣,明明是回忆着的叙述也变成了直接对韩悠宁的控诉:“悠宁,我对你那么好,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你好好待着。
那些身外事都交给我,只有我才不会算计你,只有我和你流着相同的血……
可你为什么不听话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我已经忍气吞声同意你跟司镜来往,同意你进古玩圈子里,你答应我不会再让我生气,可为什么要从酒吧里带回来一个女人,说什么和她在一起心里会舒服……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他絮絮低语,顽强不灭的恨意重新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瞬间撑起的身子发现不再有司镜的桎梏,眼神凶狠而残忍地猛冲向前。
司镜眼神聚起冷芒,对身后两个人道:“你们退后!”
她迎着韩启鸣疾步腾冲,被系带束起一小截发尾的长发随之荡起,韩启鸣阴狠的目光一转,伸手要去拽她的长发。
与此同时司镜侧开脸与韩启鸣的动作错身而过,并将长发挽到身前一口咬住发带处,趁他抓空之际一脚扫向他的腹部,又擒住他的手臂拉近,一拳打在他的下巴,把他击得趔趄着后退几步再次撞上桌子。
他无力地瘫坐下来,后脑勺砸在桌沿,瘫坐在地板上再也站不起来。
桌子几次被撞,濒临跌落的笔筒这次彻底掉下地板,里头的笔滚了一地,像极了此刻韩启鸣颓丧的败势。
姜清宴快步上前,担忧地掰过司镜的身体查看:“没事吧!”
司镜把长发甩回身后,宽慰笑道:“没事。”
男人痛哭的声音在空气里挥散开,凄入肝脾。
“为什么要背叛我,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要让别人打扰我们……”
姜清宴鼻子一酸,难以抑制地回想到跟韩悠宁相处的时候。
韩悠宁说喜欢跟她待在家里,喜欢安静地看她画画,每一次韩悠宁这么表现的时候,是不是都遭遇了韩启鸣的伤害。
她就是这么一次一次地为韩悠宁止疼,可到了最后,韩悠宁的身体有了抗药性。
她抬手捂住嘴,无声地落着泪,剧烈的悲伤在她心里翻涌。
司镜红着眼睛把她抱进怀里,视线里遮上一层薄雾。
“她自杀那天发生了什么,”季沐欢在这个时候出声,压抑着哭腔的嗓音少见地喑哑,却还极力克制着口吻循循善诱,“你做了什么才让她失去希望,你是怎么做到不在场的。”
司镜跟姜清宴侧耳听着,呢喃着的男人停止了自言自语,隔了两秒却痴愣地笑起来:“那天我一点也不想去跟许茹笙见面,可她是红酒商里最有优势的,我必须争取她。
她真是个饥渴的女人,几次暗示我上床,我不想要身边有人,世界上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外人。
我只想要悠宁在乎我,听我的话,所以我给她打电话,故意问她如果我娶一个女人回家,她会不会难过。
她居然笑了,告诉我这是好事,我有了心上人就不会再把心放在她身上,我们都会过得舒服很多……”
他话音中断,窝在司镜怀里的姜清宴睁大了泪眼,心里的弦被拉得紧绷。
谁也没有出一丝动静,而那满身颓然的男人陡然痛哭:“她竟然没有一点在乎我,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她却想要离开我,想要背叛我……”他的哭声猛地收起,疯狂的笑声再次淹没书房里的空气:“悠宁,我不会放了你,不会放了你的……我给你的答案是,除非死,否则别想摆脱我!”
即便距韩悠宁离世过去了大半年,这句阴毒的咒语遥遥隔着时光,仍旧有着锥心刺骨的能力。
韩悠宁多年抑郁,心脏早已千疮百孔,那个晚上的她听着电话里韩启鸣的询问,或许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就要见到期待许久的太阳。
却怎么都想不到,那只是韩启鸣的试探,也是一把利刃彻底砸向她头顶的预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你的妹妹啊……”
姜清宴的身体战栗不止,越来越多的眼泪聚在眼眶里,它们止不住地往下落,打湿她捂嘴的手背。
“她是不是有一本日记,”司镜的声音沉哑异常,被浓烈悲痛占据心房的她无法如寻常一般完美克制情绪,“或者记录什么东西的,总之是一个本子,是不是你拿走的。”
韩启鸣愕然,“日记……日记在哪里?”
季沐欢答道:“在我这里,是我拿走的。”
“她有日记!”原本失了力的韩启鸣突然打了个激灵,连扒带爬地挪过去,“给我看看日记,给我看看……她是不是有很多话没跟我说,一定是的!你放在哪里!”
司镜拉着姜清宴快步回到季沐欢身边,再闪身挡在她们身前,沉声道:“你们躲开点,在我身后别走远。”
韩启鸣逼近到一半又停下,自语道:“你放在家是不是!对,放在家!”话音未落便铆足了劲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出去。
姜清宴全身都在发颤,等韩启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哭声才由抑转扬。
司镜转身搂住她的身体,焦急地呼唤:“清宴,清宴!”
姜清宴模糊的视线从司镜的肩膀越过,那个向来雍容高贵的人肩膀都塌了,每个步子都像是灌了铅。
“可以报警了,”季沐欢语气虚弱,语气里融入久积的悲伤,“我刚才录了音,悠宁自杀是事实,但韩启鸣存在推动作用,应该可以定罪。悠宁的日记不在韩家,我藏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她的身体开始轻微摇晃,不得不去撑住沙发,另一只手捂在腹部。
“司镜……”姜清宴的心脏有不安疯涨,视线里的人倒下的瞬息之间,她颤声高喊,“沐欢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猫:(叹气)今天好漫长
小姜猫:(叹气)真的好漫长
季沐欢:(拍拍两只猫咪的脑袋)马上就结束啦
第七十章
司镜的车一路往距离最近的医院疾驰。
姜清宴再一次瞧见窗口摇摆的树杈, 是在病房里。
她侧过身,眼鼻酸涩地望向病床上尚未苏醒的女人。
从初见起,季沐欢给她的印象是高贵端庄, 心计深远。
凌海市的度假庄园里, 那座大气的观景台像是季沐欢的王座, 端坐在上面能够一眼看破丛生的污垢。
司镜反复向她强调着季沐欢的不简单, 她却从未想得到, 这些事情里被隐藏起来的闪光点就是季沐欢对韩悠宁的感情。
这段并不长远的感情,将季沐欢的所作所为拼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可是这幅画里只有季沐欢一个人, 往后余生都只有她一个人。
姜清宴想着想着, 眼眶又红了起来。
季沐欢刚刚睁眼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了声。
“沐欢姐,你醒了!”
姜清宴抹去双眼的湿意,忙坐到病床边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
季沐欢脸色略显苍白,往时的华贵气息只剩下几分,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弧,温和如旧,“怎么又跟兔子一样眼睛红红的, 我只是晕倒而已。”
姜清宴摇头, 喉间被堵得厉害, 只握着季沐欢的手安抚她。
司镜从外面进来, 来到姜清宴身边才松了口气对季沐欢道:“医生说你情绪过激引起眩晕和腹痛,你怀孕还没满三个月,正是不稳定的时候, 千万不能再有负面情绪了。”
姜清宴抬眼看她, “这么严重……”
司镜慢慢点头,抚着她的长发。
“放心, ”季沐欢莞尔,双手隔着被子放在小腹的位置,面上神色凄怆而温柔,“这个孩子是我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也是我留下她的温度的唯一办法,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
韩启鸣活得好好的,季沐欢要留下的“ta的温度”当然不是韩启鸣。
对季沐欢来说,韩启鸣存在的意义只有为季沐欢搭一座走向韩悠宁的桥。
那座名为韩悠宁的建筑轰然倒塌,季沐欢依旧在废墟上流连忘返,抚摸着残垣上曾经的温度,将它长久绵延。
司镜跟姜清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似乎什么言辞都不合适。
倒是她从情绪中出来,绽开一抹笑道:“说到这些,我们是不是该对对口供了?”
司镜笑说:“早该对了。”
她去桌边拉来两张椅子,姜清宴去倒了两杯水过来给她们,随后跟司镜同坐。
刚跟医生沟通了季沐欢的身体情况,司镜正是口干的时候,喝掉半杯水清了清嗓子才说:“你早就知道我们想查悠宁自杀的原因么?”
和韩启鸣对峙了这么久,季沐欢所说的话里还不能解释所有的疑虑,甚至创造了新的问题。
比如那句“司镜,清宴,你们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令司镜疑惑季沐欢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们的目的的。
这问题也是姜清宴想知道的,司镜一向很敏感,只会比她留意得更加全面,便默声听着司镜发问。
季沐欢微抿杯中水,双手握着杯子放置在小腹的位置,悠悠轻笑道:“其实我一直在猜测你们屡次跟韩启鸣起冲突的原因,从你被关在冷库,再到清宴被他殴打,还有韩家的古玩生意受到冲击……
说句实话,我猜了很久都没有猜到,你们瞒得太完美,韩启鸣更是一字不露。
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悠宁不在了,临州的古玩行业状态被打破,你们两家都在争当唯一的龙头。
直到清宴把曾经送给悠宁的那幅画带回家,没多久就给我打电话说里面有张字条,是悠宁给你留的,借此来打探韩启鸣的行程,我才确定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跟我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季沐欢含笑的目光移到姜清宴的面上。
姜清宴惊讶得直起身子:“原来你早就检查过那幅画!”
季沐欢既然能找出韩悠宁的日记,还悄悄藏了起来,代表季沐欢肯定早就把韩悠宁房间里的东西都排查过。
是了,正因为季沐欢检查过那幅画,才会第一时间识破她的借口,并且识别出她们是同路人。
那天电话里,季沐欢颇有深意地说以后都会帮她,就是在提醒她和司镜。
司镜不禁舒了口气,摇着头笑得感叹:“真不愧是季家当家……如果我们跟你是敌对,我可说不准谁输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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