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2

直上天堂(近代现代)——阿列夫零

时间:2022-03-04 09:40:29  作者:阿列夫零
  “是我煲汤的时候没注意,被蒸汽烫伤了。医生说只要好好涂药,过几个月疤就能消。”她补了句:“你别担心。”
  我妈真的变了很多。
  无论是穿衣的风格,还是待人接物的方式。
  从前她大大咧咧莽莽撞撞,像燃烧的一团火,但现在却被什么磨平,锉成一块没有棱角的玉。过年那天我心思都在还钱这件事上,没能察觉到这些细节的变化,直到今天在超市里意外见面。
  因为什么呢?
  家庭?
  有所顾忌才会瞻前顾后,温情确实会变成人的软肋。
  但她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并不是我还债的本意。
  “其实我这两天一直想联系你的,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她欲言又止。
  我说:“您现在说也不迟。”
  “宝贝。”两个孩子不在,她突然又这么叫我:“明天是你生日。我和你高叔叔都挺想你的,你看看方不方便到家里吃个饭。”
  “……”
  生日?
  想想还真是,她不提我都忘了。
  从记事起,我妈和我就都不过生日。大概是优越的经济条件让她渐渐养成了多余的仪式感。
  事发突然,我拒绝的理由相当敷衍:“今天是大宝二宝的生日,我没准备礼物,空手过去不太好。”
  我妈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软言软语:“宝贝,你不要和我这么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没必要,真的没有必要。
  我多想反驳,但伤人的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明天是周末,我和高凯都在家,我做好饭等你。”被我逼急了,她终于有了点从前毫无顾忌的影子,强调一遍:“我们会一直等你。”
  天聊死了。
  沉默是把大锤,砸在我们这对并不相熟的母子之间。工作人员的效率很快,坚果墙已经重新垒砌起来,像块密不透风的铁幕。
  我口舌笨拙,直言直语时总会把场面弄得更糟,几次想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来电铃声把我解救。
  是裴雁来。我就差给他磕个响头了。
  “结束了就出来吧,我在门口。”他开门见山。
  我愣了下,然后很快意识到他是顺着我拍的冰柜照片摸了过来:“家乐美超市门口?”
  “嗯。”
  “你怎么过来的?”
  裴雁来报了一串车尾号:“开车,北门门口有辆黑色奥迪。”
  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车。
  “……我去找你。”谢天谢地。
  我挂断电话,匆匆和我妈道别。她问我,是朋友吗?
  朋友太有歧义,可曲解的方向很多,于是我答的中规中矩不出差错。
  “是一起出差的上司。”
  我离开前她没再阻拦,似乎笃定明天会再见。但实际上,我还没拿好主意。
 
 
第69章 Mary,Mary
  我这人容易想多,思维的分叉密过少年人的头发。睡了并不踏实的一夜后,我还是决定赴约。
  倒不是因为要向我妈“妥协”,而是我意识到,送完一张存折就走的决定掺杂一半意气,并不明智。亲生母子之间的旧账没那么容易一了百了。
  出于各个方面的考量,我需要和她谈谈。
  今天的会议日程是下午一点到七点,中午,裴雁来开车送我到高凯家楼下。我什么也没说,他就什么也不问,只告诉我,今天结束晚,不用等他吃饭。
  很突然的,我站在车窗边上,对裴雁来的爱意前所未有的丰盈——人偶尔会有这样奇妙的时刻,文艺作品里叫作坠入爱河,放在我身上,要叫在爱河里溺死。
  我把头探进去,轻飘飘落了个吻,但裴雁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他按着我的后脑,直到弯腰曲背的姿势我喘不过气。这个吻太过火。
  “去吧。”临走前,他说。
  我说好。
  但再次走进这栋楼时滋味有些不同,因为今晚我有了归处。
  夫妻俩和两个孩子都在家。半大的孩子正在生长期,半年不见,大宝二宝就窜高了不少,见面先喊我哥哥,然后就祝我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也不知道是父母教的,还是对我有点印象。
  我妈准备了满满一桌菜,中间还摆着八寸的巧克力蛋糕。感恩此刻天光大亮,没人点蜡烛。
  她切了一块给我,我转手递给大宝,大宝说谢谢哥,她又切了一块,我转手递给二宝,二宝说,谢谢哥哥。
  我妈脸色绷不住了,是高凯干咳一声,站在徐韵丈夫的立场又在提醒我什么。于是我接过刀,分成三份,给我妈,给高凯,放在自己面前。
  最后这三份超额的蛋糕谁也没动。
  吃完饭,大宝二宝要去午休,两个孩子分别要了父母的一个面颊吻后,乖巧地回到卧室,关门前还不忘对我招招手,说,哥哥午安。
  我俯下身,也回了句午安。
  是被教得很好的孩子,和我完全不同,两个极端。
  门一合上,宽敞的房子变得很安静。沉默的一分钟后,餐桌上残羹冷炙,杯盘狼藉,高凯撸起袖子要帮我妈收拾,被我拦下来。
  “高叔,”我端起盘子,“我来吧。”
  高凯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等到我妈走进厨房,才说:“你妈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们好好聊聊。”
  我没应,问了句别的:“她的手是什么时候烫伤的?”
  高凯面色迟疑。
  因为基因里存在同样的劣根性,所以男人看男人,一般看得准。高凯道德感极强,说不上完美,但是个端正的真君子。我猜得出我妈对他下了封口令。
  “我不会和她提这个,我只想问问。”
  单从我和徐女士的血缘关系,高凯就没有办法锯口不答:“……大年初一早上,她炖鸡汤的时候走神,浇到左手上了。”
  是给她存折的第二天,情况也比她告诉我得严重。并不意外的答案。
  无知无觉时我又成了哪场无妄之灾的罪人,尽管我自己对这个身份并没有认同感。
  进了厨房,我接过盘子,说我来洗。我妈在走神,顺势让到一边,用抹布猜干净盘子上的水渍。
  刷到第二个盘子,她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怪我?”她顿了顿:“……你是该怪我。”
  水声哗啦作响,我手上动作没停,“我不想骗你。以前怪过,但现在明白不该怪,所以不怪。”
  弯弯绕绕的,可每个字都是真心话。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我必须强迫自己坦诚。
  午后的太阳顺着窗户洒进来,我妈握住瓷盘的指腹用力到发白。
  “我不成熟,莽撞,想一出是一出。因为这些,我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是个失败的母亲。”
  她继续说:“每次和你见面,我都会想到那个畜生。想到他,我就会想到自己的失职,想到如果你不出生在这个家庭,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的罪。逃避得越久,我就越学不会和你相处。”
  “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我轻声答。
  “……小山,”她看向我,嗓子有些紧,说:“我说这些不是想得到你的谅解。”
  我点头:“我知道。我不怨你。”
  我没有撒谎。
  怀我的时候林辉嫖娼,我妈大着肚子去按摩店抓奸,可惜到场的时候他还没来及脱衣服。
  睁着眼说瞎话,黑的也说成白的。林辉破罐子破摔,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由头——尽管并不正当——从那之后才开始漫长的家暴。
  她报过警,但司法在婚姻家事方面似乎总自动退为弱势。在那种情况,她还是选择赋予我生命,这份生恩沉重而庞大,我不会忘记。
  “……你从小就懂事。”她笑了一声,玻璃盘面映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这段时间我也想清楚了。你和我生分,这是我该受的,我不奢求你再和我亲近。但是钱你没必要还给我,那是我为人父母该履行的义务。”
  水龙头被我关上,厨房里顿时没了别的声音。
  讲大道理是没用的。
  “妈。”
  我叫她,把二宝的饭碗洗干净递过去,“我比你想象的自私。这钱不还我睡不安心,所以只能让你为难了。”
  过了好半晌,我妈放下青色的小碗,擦了擦眼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山。”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哭的,躲着藏着,这么无声无息。
  简直不像我妈,爱让人变得矫情又脆弱。我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你妈妈了?”她轻咳了两声,声音有点沙哑。
  我有点无奈,同样的问题她问过一次,我却不得不再次给出相同的回答。
  我的手撑着水池边缘,微微倾身,对她说:“我说过的,您是我妈,这点永远不会变。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到。但其他时间,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不必在寻常日子联系,更不必要再给我张罗相亲。
  这些话我打了很久的腹稿。也许是因为我拥有了真正的爱,得到了渴望的人,于是终于能对母亲的角色完全释然,说出口后超乎想象的轻松。
  我妈又连着流了几滴眼泪,她没发出什么声响,只抽了一张厨房用纸擦干净。
  她心里不太平静,我能理解,所以沉默着等待回复。
  “好,如果这是你期望的,我没有意见。”她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的神色太过复杂,我竟然看出一种沉痛:“但有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向我坦白。”
  我垂下眼:“您说。”
  “你是不是……”她皱了皱眉,又闭了闭眼,面色很微妙:“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啊?”
  我猛地抬眼。
  出乎意料的问题,我没有准备,猝不及防愣住了。
  周小培虽然手腕不太磊落,但应该是位守信的女士。
  那么只可能是……
  “您看到了。”我笃定:“中午,在车里。”
  “……”她捏了捏太阳穴,神态极度疲惫:“比较巧,我刚巧在阳台收衣服。”
  果然。
  这柜出得太孟浪。对我妈这个年纪的人而言,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别的男人的车里亲嘴的确过分冲击了。
  我不善于处理人情世故,因而此时像是哑了火的炮仗,反倒期待我妈向我投掷火星,引线着了,才知道什么时候、怎样爆炸。
  可事情的走向从话题的脱轨开始,就已经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了。
  “那,”她脸上抗拒和不解神色明显,但最终选择让步,提要求的口吻甚至有些卑微:“你愿不愿意带他来见见我?”
  完全在预想之外的回应,她把姿态放得很低,在向我示弱。
  但她的儿子铁石心肠,对于裴雁来,我一分都不能退。
  “不了,我不愿意。”
  她还想坚持,“小山,我只是想见见你的朋友,仅此而已。”
  我和她对视,此刻简直有些不近人情:“他很好,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我妈颓然地背对着我靠在调料柜旁,很久都没再说一句话。
  碗筷都刷干净了,事情也都已经说清楚,我没有留下的必要。
  离开时,我妈和高凯站在门口送我。走进电梯前,我妈追上来,问我,真的只能这样了么?
  我不知道她问的是生疏的母子关系,还是喜欢男人这件事,但这不重要,答案都一样。
  “这样就很好。”
  我眼看她突然崩溃大哭,蹲在地上,哭到几乎上不来气,高凯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屋里两个睡觉的孩子被惊醒,揉着眼叫妈妈,也凑上来。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还不够吗?
  我站在那儿会显得多余,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适时抽身大抵是合适的选择。
  高凯搂住她:“小山,你先回去吧,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照顾她,你别担心。”
  两个孩子呆愣愣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很平静地说:“好,再见。”
  电梯门合上,我和厢体一起向下坠落,最终落在地面,惊起人眼难以察觉的浮尘。
  我没打车,发着呆,花了几个小时走路回到裴雁来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
  我洗了澡,然后把自己埋在干燥浴缸里,因为疲惫,所以蜷缩起来。但吊灯就在头顶,我很快被刺激地流出眼泪。
  所以我从浴缸里起身,拧开水龙头,将洗手池灌满,然后埋首进去,任由水逐渐把我淹没。
  人在水里无法呼吸,所以我变成一只长了眼睑的鱼。我并不难过,但眼泪却止不住,好在一滴水最佳的藏身之所就是一盆水,这种没来由的惨淡不会让我变得狼狈。
  喘不过气了,我就浮上来,喘够了气,再沉下去。
  这样反反复复很多次,也不知道泡了多久,以至于裴雁来把我捞起来的时候,我脸上的皮肤都开始起皱。
  浴室的门开合后,我茫然地弓着腰,睁开眼,被裴雁来拎着领子抓起来。
  像抓一条不听话的家犬。
  我伸手还想去碰水龙头,他却在半道截住。
  “你跟着胡律这么久,难道没见过尸检?淹死的人死状都很惨。”他心情很差,按住我,又把我往水里埋:“你想变成那样,是么。”
  自己沉下去和外力作用体感差异很大。
  时间其实很短暂,但我几乎立刻就后悔了。
  我抓着他的手腕摩挲两下,他就把我从水池拎出来。
  刚呼吸到新鲜空气,我就快速地摇头,发尾是湿的,甩了他一脸水。
  “我没有。”我多少呛了点儿水,咳嗽两声,然后干瘪地给出没有说服力的解释:“……我就是有点累。”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