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和你说正经的。都几个月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呢?”
“……”秦悦觉得不是自己脸皮薄,而是关老板的脸皮实在太厚,比城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想推开对方,一抬眼就和挂在关云横肩膀上的螭龙大眼瞪小眼。
“噗。你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这姿势略有些艰难。
“赤轮,下去。”关云横也发现了它,“谁允许你进卧室的?出去!”
小螭龙比他们上回看到的略长大了些。听到主人的命令,它可怜兮兮地飘出房间,蹲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活像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
看到它这个样子,秦悦顿时感到有些不忍,朝它伸出手,“别那么严厉嘛。说起来还只是个孩子呢。”
赤轮眼睛一亮,扭动身子滑进去,缠着秦悦的脚踝磨蹭,就像只撒娇的猫儿。余光还偷瞄着关云横,与几分钟前的小可怜完全两样。
关云横脸都黑了,错错后槽牙,“回到你的炉子里去,看看迦叶、朱冥像不像你这样不懂规矩!!你别管,这家伙精得要死。”第一句话是对赤轮说的,第二句则是对秦悦。
“好吧。你的灵器你说了算。”秦悦没再多加干涉,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螭龙委委屈屈三步一回头,叹了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等行李箱里的衣服用品腾空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两人开车到关鹏处领相柳。
大概因为是春季,关鹏的过敏症比原来更严重,因而这回他把相柳单独关在自家楼下的空置公寓内。
里面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放了猫架、猫砂盆、食盆和水盆等必需品,给了相柳足够大的活动空间。
带秦悦和关云横去的时候,他戴了个防粉尘口罩,“秦先生的猫最近一个多星期不太喜欢见人。前几天因为有个会,下班完了,我让住家阿姨过来打扫喂养,谁知它还人给挠了。”
关鹏打开指纹锁,“阿姨还问我是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流浪猫。我后来带它去附近的兽医院看过,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琢磨它可能是想你们了。”
秦悦说了声“抱歉”,问道:“阿姨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她缩手缩得快,就三道血口。”关鹏为他们扶门,发出两声猫叫,“乖乖,快出来。你的主人回来接你了。”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像前几回的那种哀怨回应,连一点回响杂音都没有。秦悦立刻觉察到,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
“咦?躲到哪里去了?”公寓里能藏猫的地方只有猫架。但望过去一目了然,上面什么都没有。
秦悦扫过干净的猫砂盆,又看了看满当当的食盆。他皱眉,相柳吃东西的时候狼吞虎咽,所以总会有零碎的猫粮颗粒掉在地上,而此时猫粮盆周围干干净净的,连一根猫毛都没落下。
“奇怪,早上我过来看它时,还在啊。”关鹏有些急了。
他绕着猫架打转,连里面卧室里开发商精装房配的衣柜也打开查看。
这时,他才真的惶恐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大哥,我记得很清楚。早上我关门的时候,它还躺在猫架上舔毛。虽然懒洋洋的不搭理我,但确实是在的!”
关云横比他更淡定,“别着急。我相信你。这猫丢不了的。”
“可是……现在这里确实没有啊。”关鹏揪着头发,像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转圈。连只猫都看不住,简直有违大哥和秦先生的托付。
“你们稍等一下,我现在就让物业中心调监控去!”
“等等。”关云横出声阻止还是慢了一步。
“这个关鹏,算了……”随他去吧。这猫能丢,他关云横的名字倒着写!
“关云横……”秦悦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音色显得有些晦涩。
“怎么了?”
“你看……”
青年的手指勾着一小片透明的,像塑料薄膜样的东西,脸色隐隐透着凝重。关云横连忙走近了,端详那东西,“这是什么?猫架的塑料薄膜?”
秦悦摇摇头,哭笑道:“不是的。这是蛇蜕。相柳一族的蛇蜕。”
“你的意思是说……”
“我们恐怕有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周末有时间,多写了一点。
第240章 蛇蜕(二)
城中一条狭长的小路, 尽头一分为二。左边通往一处刚平整过待修建的工地,右边通往车水马龙的主街。由于正好贯穿两条主街,即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人流量依旧可观。
两个年轻女孩正手挽手, 叽叽喳喳地往右走——
“下个月崽崽的签售会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只要一想到能近距离看到他,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我都兴奋得快晕过去了!”
“好, 那到时候咱们一起。”
她们兴高采烈地说着话,憧憬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离危险有多近。
工地靠近大路的灌木丛内, 一条比成年男人手臂还粗的巨蟒正盘踞其中。它吐着蛇信, 发出诡异的喘息声。如果不是被刚才对面的车灯照得迷了眼, 它应该已经咬住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脖子, 然后将那团新鲜可口的血肉尽数吞入腹中。
一想到这些, 它心头发热, 那股渴望很难轻易压制住。
压制?为什么要去压制?它歪着脑袋, 露出一丝疑惑不解。
不久前, 仿若从一场无尽的梦中醒来。梦里自己似乎变成了什么别的东西,老是窝在一处软垫上, 发出一阵阵愚蠢的咕噜声。
睁开眼,它被囚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还蜕了皮。上回蜕皮是在什么时候, 它已经不记得了。
在里面没逗留多久, 它感到有些口渴。埋头喝了几口干净的水过后, 它又感到一阵极致的饥饿。
它瞥了眼摆在墙角的白色圆形小盆, 里面的深色颗粒物透着腥气, 闻着像是食物。它用舌头小心翼翼地卷起一颗,送进嘴里,“呸呸呸。”
难吃得想骂娘!
不对。难吃归难吃,又怎么能牵连素未谋面的母亲呢?
自梨山脚下破壳而出,它从不知生父母。它像一条最普通的蛇那样度过漫长的岁月,直到周围的同伴都纷纷死去,它依然活着。
然后某天,它饿极了——那种饿比今天感觉到的更强烈。它闯入一座村庄的羊圈,一口气吞了三十多头羊,然后沉沉睡去。
醒来时,它感觉自己比之前更强壮清醒。然后它遇到了他们。
一男一女。虽然无法分辨美丑,但它感受到了威胁。
“相柳氏?”女人显得很吃惊,但这与它无关。它现在已经饱了,便更愿意回到山林里去。
可惜,女人拦着不让它走,“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伤到人的。随我回浮丘如何?”
当然……不如何。它自由惯了,不愿被陌生人绊住。
“浮丘风景极好,有酒有肉,一定不会你继续饿肚子的。”女人轻声诱哄,仿佛它只是个三岁稚儿。
“阿离,小心些。”它听到男人如是唤她。
离?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它心想,但并不打算为了这点好奇出卖自由。
“不愿意吗?”女人露出失望的表情。虽然她看着比村庄里那些耕种庄稼的女人柔弱多了,但它下意识地认为都是假象。
不愿意。它朝女人缓缓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啊。”女人眨眨眼睛,就像森林里的狐狸般狡黠。
它当时想,事情一定不能善终。结果果然如此。
经过了一场恶斗之后,它被女人五花大绑地拎回了一座山上。那里的风景果然如她说得那般美,可惜仙气飘飘地看了就讨厌!
女人开始将它拘在一处洞天袋中,时不时拿着些书本在它跟前诵读,久而久之,它心中的戾气淡了不少。
再后来,它在浮丘自由来去。天晴时就趴在岩石上晒太阳了,如果落雨它有时会在烟波海听那些小子们读书,有时会绕在随便那间屋子的房梁上躲懒,最好能把那些小修士们吓得屁滚尿流才好。
突然有一天,女人问:“按你岁数,在相柳氏中只是个孩子呢。可有名字?”
我便是我,要名字何用?它很不屑。
“既然如此,我便叫你封雷吧。不然成天喂喂喂的叫也不方便。你说呢?”女人问得很贴心。
咄,真是无趣。但它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后来它才发现,无趣是假,贴心也是假。它被人算计!它被姜凡那个女人给摆了一道!
它与浮丘的修士结了契,还被赐了名!
哈。回忆到了这里,它摇晃着脑袋想,再聪明又有什么用?人终归是要死的,哪怕寿有数百年的浮丘肖氏,也难逃黄土一抔的命运。
她早已经死了。死的时候容颜依旧,如熟睡了一样。那天,好多人都哭了。它听着觉得心烦,缩成一团把自己埋在后山的树叶里,想象姜凡被埋在土里是什么感觉。
再醒来,时间兜兜转转已经走了百年。
真饿啊,它又想,看了眼那堆深棕色的颗粒,毫无胃口。它需要一些热腾腾的,带有腥气的东西,最好是血肉抑或内脏。
反正,再没人会念叨“不可伤人”这种话了。
从房间里脱身很容易,但选谁好呢?它乘着夜色,缩在草丛中,认真挑选着今天的晚饭。
错过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又来了个穿着短袖的夜跑者。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身体却很强健,尤其是亮在外面的手臂看着格外弹牙。
它吞了口口水,像一丛黑色的影,飞快地蹿出来。它能听到猎物脖子血管里的脉动,能嗅闻到对方身上的肉香。
即将得手时,它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相柳氏封雷!不可以!!”
一瞬间,青年的面容和当年的女人重叠了。它心口一颤,感到有些不妙。眨眼功夫,它缩回灌木里。而那个夜跑者看向出声的年轻人,露出遇到疯子的表情,“你有事吗??”
“没事没事。”它听到青年赔笑道,“就是天黑了,想嚎一嗓子!”
“神经病!”
看,这就是普通人。明明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但却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啧,所以流血流汗又是为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人是谁,就听到另一道更低沉的声音问道:“它原来是长这副模样?”
“没错。黑溪村幻境里,你不是见过吗?”刚才那位紧要关头制止它的青年回答。
说完,他拍拍脑门,“噢,对,我忘记有些事情你已经不记得了。”
“嗯。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它之前的样子。”
“不瞒你说,我也一样啊。”青年长长叹了口气,仗着四下无人,对灌木丛的方向大声说道:“出来!”
它探出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眼前的两个人,得出结论——都是威胁!
男人看向青年,“秦悦,看样子它不认识你了。现在怎么办?”
秦悦又叹了口气,“只是蜕皮过后的应激反应罢了。它的记忆现在应该挺混乱,可能只记得最开始的事情了。现在只需要保证不再出乱子就行。”
“你又知道?”
“相柳氏每百余年就会蜕皮一次。之前它是被身上的伤耽搁了,我都差点给忘了。现在是走正常流程。”
关云横看了它一眼,“这种事也能忘?我说,它看着有点饿,不对,是挺饿的。”
“蜕皮代表长大,就像小孩子长个子一样,需要营养。”
“所谓营养是人?”
“不单单是人,动物、妖类、精怪或者鬼都有可能。”
他们说话时,巨蟒昂起了头颅,谨慎观察着。
秦……秦悦。虽然姓秦,身上却有股讨厌的肖家人的味道,就像曾经那群扰人清梦的小崽子们一样。
一瞬间,它想起了很多东西。女人怀抱的那个丑丑的、软绵绵的婴孩,血气冲天的浮丘大殿,还有一位秦益。
“相柳氏封雷,我需要你的帮助。”
想着想着,它的心绪又飘了。
饿,很饿。它看向青年,危险却诱人,只消一口就能死而无憾。
任何一种欲//望都是绝佳的驱动力,包括……食欲。
关云横一看相柳满眼冒绿光地爬出来,“它出来了,目标好像是你。”
“我知道。我刚才故意散发了一些灵力出来引它上钩,看来效果还不错。”秦悦掐指生出一个圆形的结界,把自己和巨蟒限制在同一空间。
“小心些。它现在没有理智。”尽管被摒弃在外,关云横却一脸淡然。这是秦悦和相柳之间的事,他想要单独处理,能理解。
巨蟒的喉咙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吟唱,是相柳一族的挑衅也是战歌。它压低脑袋,扑向青年。本以为对方会躲开,谁知对方也迎着它扑了过来,伸出双手,抱住它的脖子。
它愣住了,眼睛由于迷惑眯成了一条缝。尖锐的牙齿几乎剐蹭在青年白皙的脖颈上。
“秦悦——”圈外的男人表情骤然变化。
“没事的,没事的。”青年腾出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它脖子上的鳞片,按住它的眉心,“相柳,我们回家好不好?”
家?它什么时候还有这种玩意儿?一边想一边感觉眉心的位置有些发烫。
“我不。”它张开嘴,把腥气喷到青年的脸上。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啊。”青年的眸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丝狡黠,看得它有些失神。
“这种事,你不愿意也没办法!”
下一秒,妖兽与主人的契约发挥了作用,它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到地上。
它想,真是一模一样。血缘这种东西真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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