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剑灵回以冷哼,听上去还是不太高兴。
秦悦顿时感到有些头疼。说起来这些灵在祖宗们面前个个服帖,到了他手里统统有种高贵冷艳的气质。难道是因为觉得他好欺负?
“迦叶……你现在是我的灵器对吧?”
迦叶剑沉默了。就在秦悦以为他要否认这一事实时,他不情愿地说道:“他往东面的一条小巷去了。”
按照指引,秦悦跟上去。小巷毗邻区商业中心,里面几个小区都是外表整修过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福利房。虽然地段不错,但现在有条件的人家一般已经不住里面了。
走到巷子口,秦悦看到那人已经拐弯走进其中一个小区。为了避免被发现,他谨慎的没有靠近,而是始终保持着几十米的安全距离,直到那人走近小区尽头的单元楼。
这真是相当有历史的建筑物了。楼道的墙壁被潮气侵染已经大面积的发霉脱落,声控灯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式,还不灵光。
秦悦站在楼下,听到头顶有说话声。
“按我说的,今天晚上都别回来。”这是冒名者的声音,听上去沙哑暗沉很有特点。
“可是……”另外一道女声听上去相当为难。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要是不听,我现在立马就走,定金不退。”听脚步声,那人似乎作势要走。
有男人急切地说道:“不不不,大师大师!我们读书少,也没多少见识。走投无路才辗转找到您,希望您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他妈妈就是爱操心的命!”
“是是是。”女人赶紧附和道,“不是不相信您,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总希望能时时守着他。”
那人“哼”了一声,似乎又了句,“我没功夫保护多余的人。”
片刻过后,两串足音走了下来。一对上了岁数的夫妇彼此搀扶着下楼,边走老太太还边恋恋不舍地朝上看。
“唉——”她叹了口气,面容带着深深的疲倦。即便与秦悦擦肩而过也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下,并未多看。
“我说你就别看了!既然有大师在,应该还有救。就因为你老是把他当成个小孩子,事情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的丈夫颇有怨言地说道。
老太太“哈”了一声,反唇相讥道:“这事儿难道能怪我吗?我早说了那个藏头露尾的女人不像个好人,结果你说孩子现在大了,有些事让他自己处理。结果呢?!”
“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先前那几个都被你给搅黄了,他能随随便便到街上拉个女人回家吗?!”
吵着吵着,老太太忽然想像起什么似的,哆嗦了一下,“嘘——她还在呢。”
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害怕的神色,怯怯地望楼上的方向望了一眼。
秦悦听完他们的话,顺着楼梯往上走。他有意想看看冒名者的真本事,所以走得很慢,更像是在消磨时间。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听到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有血腥味,这里果然还有别的东西。你且小心些,那东西不见得厉害,但很凶。”迦叶忽然说道。
秦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户人家门口。不知是忘记关了,还是刻意为之,大门是虚掩着的。
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于是就着门缝轻轻拨开,走进去。
刚进门就听到有人问了句,“你究竟是谁?从小公园一路跟我到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他又看向秦悦手里的剑,认出是之前在公园里鉴赏过的那把,顿时语调变得更凶了,“这是你的剑?你是道上同行?故意试探我,有什么目的??”
还挺敏锐的,是他太大意了。秦悦抿了抿唇,挑高眉毛,没有回答。既然被发现,那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他大喇喇打量着这人。
冒名者已经摘了鸭舌帽,但口罩依然挂在脸上。
曹卓的本家说的对,这人相当年轻。摘了帽子更是这么觉得,顶多不超过二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瘦的二更。谢谢订阅。
第243章 李鬼(三)
见他不说话, 冒名者骤然逼近。他比秦悦矮了半个头,眼睛里泄露出一丝焦躁情绪,“问你话呢?跟着我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秦悦注意到他的一边眼角有未散去的淤青。再往下看, 对方的衣袖撩到了上臂,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已经愈合,只留下深红色的疤。有的还很新,尤其是靠近手腕的一条还向外冒着血珠子。
“你流血了。”秦悦陈述事实。
冒名者忙不迭将手背在身后,警惕地望着他, “不用你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行有行规,驱邪时一山不容二虎。同行免入,面斥不雅!”
说得是挺有道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秦悦点点头, 环视目前所处的这间屋子。
室内还保留着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 因为采光不佳, 显得格外阴沉灰暗。客厅里沙发已经被坐得凹陷进去, 电视柜四角的贴皮高高翘起, 无一不在展示主人如今窘迫的生存现状。
当然引起他关注的不是这些, 而是已经涂抹在墙体上的朱砂符咒。朱砂里应该混了不少血, 因而整间屋子弥散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血,至阴至阳之物。驱邪时偶尔用血混合朱砂画符并不奇怪, 但这用量未免有些惊人了。再看墙上那些潦草的符咒书写,晃眼看过去就能挑出几个基本错误, 字与字之间转圜生硬, 像是依葫芦画瓢出来的, 根本经不起细看。
秦悦:“……”很难想象这个错漏百出的角色居然骗过了那么多人, 还生意火爆, 赚得盆满钵满。
这世道, 真是……李鬼神不知鬼不觉取代了李逵,周围一群人摇旗呐喊不说,还捧到天上去了。
他安静片刻,就在对方的情绪挤压到顶点时说道:“我听说,在帝都这个圈子里,没有比'天师'更厉害的人物,所以就想来会一会你。真没想到会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您少说也该有四五十了。”
往自己脸上贴金,秦悦面不改色心不跳。现在的演技,表演课老师看了都要赞一声“孺子可教。”
冒名者神色微松,但并未就此放松警惕,挥挥手驱赶道:“走走走,别耽搁我做正经事,而且我也不乐意跟同行打交道!”
听到这话,秦悦摇头晃脑道了声“可惜”。
冒名者此刻的关注点已经不在他身上,他扭头看了卧室方向一眼,不住将他往外退,“走!赶紧走!听到没有!”
秦悦抱着迦叶剑纹丝不动,“都说百闻不如一见,结果见到了,我又觉得有些失望。您真的是帝都圈内首屈一指的术士‘天师’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天师’!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吗?”被踩到痛点,冒名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连耳朵尖都红了。
他双手握拳,歇斯底里地说道:“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连脸都不敢露。还敢跑出来暗示我是假的?!”
秦悦:“……好没道理。”这不太公平吧。同样用口罩遮住脸,难道他就光明正大了?
“怎么?没话说了吧。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你。”冒名者语气暗含得意,这是仗着“天师”空有响亮的名号,但在圈子多数人都不能把真人和名号对上而已。
先前那些案子的委托人多是圈外人,走投无路才想着靠玄学。只要能够解决问题,才不管师傅长得是圆是扁,再加上事后除非出了岔子,他们很少去回顾联络的网络ID。
长此以往,大家都知道横空出世的“天师”厉害,但对他的长相年龄履历倒不太关心。反正……驱邪这门手艺是凭实力说话,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只要出手便知深浅。
就好比眼前这位,给他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能知道迦叶有灵,但后面的话纯属危言耸听。他能用朱砂画符,但样子却不太标准。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位入门不久的初学者。所有人大概都没料到,就是这样的初学者有胆量冒充圈里多数人都知道的人物。
想到这儿,秦悦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记得之前自己见过你。”
大概是听懂了秦悦话里的意思,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对方浑身一僵,猛得抬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你……”
“你灵根微末,道行粗浅。如果真心想入行,就应该选择的靠谱的师傅带进门,而不是投机取巧,冒用别人的名号。”
“我……”对方明显慌了,活像一只上桌偷鱼被逮到现行的猫儿。
正在这时,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游魂样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摇摇晃晃、神情恍惚,脚下的步伐也很不稳,三步中有两步一只脚踩到自己的另一只脚。
“嘶哈,嘶哈。”他嘴里冒着怪声,行动迟缓地移动着。倏然,他的头发如有生命般地扭动,延伸,直到把客厅餐厅填充得像个盘丝洞。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睛,眼白的部分已经染上一层灰色。
他骤然出手,用还流着脓水的手揪住冒名者的胳膊,“你是被那两个人找来降我的?就凭你?!”
冒名者浑身一颤,往他胸口处贴了一张黄符,然后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
男人像生锈的机器般,低头看了一眼,“呵呵呵呵,废纸。”他翘起兰花指,把那片黄符扯下,指尖处升腾起来的黑气,像是一簇黑色火焰把符咒吞噬得一干二净。
身手倒是不差,可惜这画符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秦悦冷眼旁观,打算看看这位冒名者的极限。
兴许是因为之前不愉快的对话,造就了诡异的默契。冒名者没有向他求助,而是自己咬紧牙关死撑。
一张,两张,三张……部分有效,部分没有,但副作用是他彻底激怒了附在男人身上的东西。
男人张大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活像身体里住的是女人般。
“去死去死去死!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还有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术士也一样!都给我去死!!”他红着眼,面颊上有泪水,毫无章法地乱抓一阵。扑向冒名者,将他按倒在地。
冒名者的一边口罩已经滑落,贴在他的下巴上。那是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准确地说,秦悦甚至怀疑他可能没成年。
此时,手忙脚乱的年轻人已经顾不上口罩。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秦悦来不及竖起耳朵听清他念了什么,只见年轻人已经用小刀飞快地割破自己的手臂,再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把血涂抹在上面。
那东西看着像一枚仿古胸针。一沾到血,一条蛇样的东西就迅速从里面滑出来,叼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掀开。
一番撕扯过后,先是一截头发,再是脖子肩膀与身体。红色旗袍的女人就这样硬生生从男人身体里被拉出来。她画着两弯细细的眉毛,嘴上涂着口红,尤其是头发乌黑发亮,像缎子一样柔顺的批下,一直铺到地面。
与此同时,男人脑袋上的长发消失了。他发出一声难耐的痛呼,面色铁青,摇摇晃晃走了几步,面朝倒下。
“梳女。”秦悦看了一眼,喊出了这类鬼怪的名字。这种鬼怪多是年轻貌美,受过男人辜负的魂魄所化。只要跟
她待在一起久了,皮肤就会红肿溃烂而死。
年轻人扭头看了他一眼,指挥那条蛇继续扑咬女人。
说起来也很奇怪,能召唤出东西,那按理说胸针就该是灵器。可是从开始到现在,秦悦都没从胸针上感受到能养育出灵的蓬勃灵力。
非但如此,无论是胸针还有蛇,都叫他打心底的排斥厌恶。
需要鲜血滋养的东西,多半是邪祟,就像之前在黔州见过的须弥座一样。
秦悦看了一会儿,打算等事情结束后问个究竟。
忽然,梳女摆脱了蛇的缠咬,再一次撞向年轻人。他一时不查,被撞得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掐住脖子。手的指尖涂着红色豆蔻,锐利得就像只野兽。
“嘻嘻嘻,你去死吧。一个两个三个,统统去死!”
看样子她是把自己也算在里面了,秦悦默默想着,于是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迦叶。”他轻轻唤了一声,松开手指。寒光微露,宝剑出鞘,杀死梳女不过眨眼的功夫。
秦悦翻看倒在地上男人的手掌,发现溃烂也已经消除,没有任何后遗症。又走到年轻人身边,“喂?”
正大口喘着粗气的年轻人猛然睁眼,他从地上跳起来,用力推开秦悦,然后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真是——”秦悦无奈地笑了笑,发现对方躺过的地面落了张小小塑料卡片。卡片的左上角是一寸大小的印刷照片,正是那位冒名者的样子。
他拾起来,放在手掌里拍了两下,“陈飞。原来……还是个高中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今天晚了。
第244章 李鬼(四)
虽然仅和尖子生扎堆的树德中学相隔一条马路, 但四中简直就是树德的反义词。俨然是帝都未来一代地痞流氓的温床。这里的学生生源差,素质差,师资也差。
好一点的毕业生还能混到个二三流高校的大专, 差些的毕业既失业, 更有甚者还没毕业就成天在街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此时,旧教学楼三楼的一间教室里,一名戴厚镜片眼镜的秃顶中年人正用毫无起伏的声调, 站在讲台上照本宣科。
台下,第一排的学生已经托着下巴昏昏欲睡,中间有组团打游戏的, 也有吃零食的, 还有相互之间传纸条的。后排的别提多嚣张, 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说话声几乎盖过了老师。
中年人丝毫不受影响, 连眼皮都不抬, 继续自顾自地讲着。
下课铃一响, 他仿若大梦初醒般抬起头, “同学们下课。”说完把教科书用胳膊底下一夹,健步如飞地走出教室, 消失的速度就像背后有长着角的怪兽在追赶一样。
后排几个高个子的男生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用力推推坐在角落, 趴在课桌上熟睡的男生, “喂喂, 阿飞, 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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