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血肉、血肉!”有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过了五秒,当她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惶惶然抬眼环视周遭的黑暗。
有什么仿佛蹲在黑暗里注视着她。仿佛是从刚才开始,又仿佛已经如此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秦悦正在出场的路上。
已经很多章不出场的关某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249章 愿望(二)
最终事情没有惊动警察。安姐回到酒吧找帮手后不久, 领班就带了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彪形大汉处理现场。
杜慧和安姐被挤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金子被装进一只巨大的黑色裹尸袋里。金子的眼睛本来就大,此时已经瞪到了极限, 再一点眼球就会从其中滚落出来。
安姐吓得直哆嗦, 拼命往杜慧身上凑,仿佛寒冬里的两只鹌鹑,无论是身体还是影子都叠在一起。
他们说金子应该是运气不好,在巷子里遇到了路过的流氓, 把她拖到矮墙附近侵犯后,活活掐死了。金子被抬走后,领班把她们喊到一边, 给她们一人一只信封。从他的表情看, 里面装的应该是钱。
领班一脸深沉地盯着她们, 近乎露骨地说道:“这件事如果走漏半分到条子耳朵里, 老板恐怕会很不高兴的。你们都是在这里的老员工了, 同事这么久, 对你们的家庭状况也很清楚。”
安姐闻琴音知雅意, 连忙把信封塞包里, “您放心,这道理我们明白。”
她瞥了身旁一眼, 杜慧也跟着点点头。她的长相一贯具有欺骗性,柔柔弱弱, 看上去像已经完全吓傻了。
领班没有过分为难她们, 又简单叮咛了几句就放她们离开了。
出了巷子, 安姐余惊未定地拍拍胸口, “今儿咱们简直倒了大霉, 明天白天应该去拜拜!”
她叹了口气, “金子这丫头也太苦了。慧慧?”
“嗯?”
“发呆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也吓坏了?”
“嗯。”
这种对话几乎毫无意义,因而她没接茬,注意大路上是否有没有载客的出租车。期间,她能感受安姐正借助余光悄悄扫视观察着,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
这里并非酒吧林立的路段,经过的车少。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站在候车牌附近等了接近等了半个小时。后来总算来了两辆。
杜慧挥别安姐,坐上出租车的后排。
“去哪儿?”司机扭头问道,那张熟悉的面孔险些令她夺门而逃。
她僵在座位上,死死扣住背包带子,喉咙口又开始泛酸。
司机大概是见多了夜晚出来游荡,因为各种原因神志不清醒的客人。提高音调又问了两遍。
第二遍时,她的手指缠绕着包带,拧成麻花,启唇报出个地址。
一路无话。现在的住址,车子容易剐蹭,杜慧让司机把她放在路边。这地方她从小住到大,第一回 生出些陌生感。
半昏不暗的路灯间断地投射出一个个小小光圈。因为已经是深夜,两侧低矮的楼房里没有一点亮光,仿佛一个个方形的盒子矗立在黑暗里,就像今天和明天那个人躺着的一样。
“嘻嘻嘻。”
那个古怪的声音又来了。很近,就像一条蛇蜿蜒扭曲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她忽然想起小的时候,那个人曾经说起草原上有一种狼。
在捕猎的时候会直立身体,狼用前爪搭在猎物的肩膀上,一路跟随。直到猎物忍不住回头,它就会借机咬断猎物的脖子。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往那方面想。因而她不敢回头,不敢左顾右盼,迈开步子开始狂奔。
耳边皆是风声,这反而令她感到有些安心。但很快她摔了一跤,手掌整个儿擦过粗糙的地面豁出一道道不算深的血口。
她倒抽了口冷气,站起来四处寻找飞出去的背包。用手机电筒照明,把漏出来的口红与证件塞回去。她又在附近逗留了片刻,直到在一盏路灯下找到那枚从医院带出来的胸针。奇怪的是,这种看着相当廉价的塑料制品,看着一点磨损都没有。
电筒的光线照在胸针中央塑料质地的宝石上面时,隐隐约约有蝌蚪样的东西在里面游动。
杜慧认为那是光线折射造就的错觉,因而用力地揉揉眼睛。
“嘻嘻嘻,又一个呢。来啊,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什么愿望?她能有什么愿望?
那声音细细软软,透着一丝诡异。既像劝慰又像蛊惑,使得她不知不觉受到蛊惑般目不转睛地望着胸针。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枚胸针是去年陈飞送给她的,被她转手丢在了那个人的针线筐里就再没有管它。没想到竟然一直带在身上?看得出是相当喜欢吧。
“喂——”声音不甘地叫唤。
下一秒,一个黑影走向她,靠近时那道奇怪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她翻转手掌,下意识地将胸针藏在手心,盯着黑影看。
黑影并未停留,只是缓缓同她擦肩而过。杜慧抬起头,正好与对方目光相接。那人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容貌。可是那双眼睛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昨天下午在医院见过的,陈飞的朋友。回到家,刷牙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刷完牙,她打开衣柜开始清理东西。清理完,躺到床上,她又坐了起来,走进厨房。
厨房的冰箱很旧很小,使用时间几乎和她的年龄差不多。
打开冰箱门,里面立刻飘出一股臭味。里面有些腐坏的绿叶蔬菜,一盘发霉的青椒肉丝,还有一碗烂掉的樱桃。
她站在那儿,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挽起袖子,把所有东西丢进垃圾袋里。打包好,她趿着拖鞋把垃圾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在附近她又注意到了那个青年。原来他没有走远,而是坐在附近门可罗雀的烧烤摊撸串。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仿佛根本没见到她一样,但杜慧总觉得这其中与自己有关联。
回去时,她隐约听到青年叹气,说了句话。大概是在自言自语,除了除了他,摊位上再没有别的客人。
晚上睡觉时,她把胸针压在枕头底下,用手指挨着她。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一股桂花头油的味道在身边萦绕,而那道奇怪的声音再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杜慧睡到上午十点才起来。手机上已经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明明就放在枕头边,但奇怪的是她一个都没听到。
翻查通讯记录,这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是班主任打的,而其余的都来自于殡仪馆。
她一一回过去。班主任那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提醒她注意身体,下周记得上学。殡仪馆那边则是询问是否愿意调整火化时间,大致原因她没注意听,大致是因为排在后面的某户人家很迷信,讲究吉日吉时什么的。
“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您那边有问题……”工作人员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没关系。横竖只有我一个人。”她打断对方,直接问了调整后的时间。
对方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愣了愣,连忙告知了新的时间。
“下午两点。”她简略确认过后挂了电话。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杜慧给陈飞发了条短信。今天他肯定在上课,所以她在短信里写道:“火化时间临时修改,这回就不用麻烦你了。”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估计是在上课。
她又发了会儿呆,穿好衣服,把衣柜里打包好的旧衣服带上,一个人去往那里。出租车司机听到目的地直皱眉,冷冷丢下一句,“你还是找别人吧。”踩着油门走了。
她盯着绝尘而去的车辆,心想:没关系,时间还早,可以找下一辆。
可临近中午,出租车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遇见。她又用打车软件下了单,但大概因为目的地的关系,即便距离远,价格昂贵,也没有司机愿意接单。
“需要帮忙吗?”身后忽然有人问。
杜慧转身一看,正是先前她见过三次的青年。
上一个连脸都没看全的陌生人的车……
她低头望着艰难拉出来的那只蛇皮口袋,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
不出五分钟,青年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这个牌子一般只会在夸张的肥皂偶像剧里出现,实在与他不相衬。
青年伸手帮她把口袋塞进后备箱。杜慧舔舔干裂的嘴唇,盯着他问道:“我要去城北殡仪馆。”
“我知道。”
“陈飞告诉你的?”
“不是。但我保证自己不是坏人。”青年似乎微微皱着鼻子,露出一副为难又尴尬的样子。
“多少钱?”
青年笑了一声,摇摇头,“你跟陈飞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为她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不要钱。但我确实需要从你那儿得到一样东西。”
东西?杜慧迷惑地眯了眯眼。现在她可谓家徒四壁,有什么东西是这位开着豪车的青年需要的?
“别着急,等到了我再告诉你。”
一时间,杜慧觉得自己更搞不懂状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
第250章 愿望(三)
从住的老房子到城北殡仪馆, 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
一开始,杜慧还有些拘谨。过了一会儿,她逐渐变得松弛。趁红灯停下的档口, 她盯着后视镜问:“为什么帮我?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
尽管昨天在医院遇见时, 她就总觉得这双眼睛依稀在哪儿见到过。但陈飞的那群朋友她都有在学校里见过,没有一个长着这么漂亮的一双眼。何况,这个人应该比他们更年长,自带社会人气息。
开车的青年笑得眼睛弯弯的, “上车前我已经说过理由了。”
可那听上去像是个借口。
杜慧不习惯刨根问底。她抿抿嘴唇说道:“可我这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青年不置可否,耸耸肩,一言不发继续开车。
抵达殡仪馆, 杜慧去办公区办理简单的手续, 青年站在一段距离外, 频频东张西望, 间或还自言自语着什么。
“走吧。”看见她回来, 青年说道。
杜慧注意到他的眉头紧锁, 像在极力压抑忍受着不快。
既然这样难以忍受, 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帮忙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想。
按一般流程火化前会有个小型的告别仪式。举行仪式的小厅都是半敞开的, 从外面就能一眼望进去,观察到里面的动向。
与相连的其他房间相比, 他们所在的这间却安静得过分了。
隔壁那位逝者的亲人已经哽咽地念完逝者的生平,众人号啕大哭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杜慧与青年依然一动不动, 一左一右, 保持着先前的站姿。
杜慧的视线落在棺木里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大概是因为入殓师事先整理过遗容, 老人的脸色显得红润, 嘴唇也涂过唇膏, 比她记忆中显得更年轻。
她就这样安静地睡着。再也不会在雨天敲打自己的关节, 露出苦笑;也不会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打转;更不会在间歇丧失记忆时问她,“请问,您见过我的孙女吗?”
嗓子眼又有酸水冒出来,烧得有点疼。
“可以了。够了。”直到青年用力掰开她的手,杜慧才发现自己两边手背正冒出一串血珠。
一点也不疼,比不上先前那股灼烧感。
她看了青年一眼,走出小厅。把带来的衣服全部烧掉后,火化炉那边已经准备就绪。
周围有人在大哭或是抽噎,也有人长跪不起,瘫软着无法动弹。唯有他们好像跳脱了一切情绪,一个木然地望着那具躯壳,一个因为口罩的遮挡看不清表情。
工作人员:“家属们向老太太做最后的告别吧。”
杜慧本来想纠正他,在场的只有“家属”,没有“家属们”,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因而沉默了。
至始至终她没有下跪磕头,没有哭,只是在口袋里把玩那枚留下来的胸针。
“嘻嘻嘻,来啊。说出你的愿望?”
那声音又来了。可是她……没有愿望。
没有……
没……
或许,她有。女孩望着那具开始移动的躯壳。
“有吗?有吗?果然是有的……啊!”
声音戛然而止,杜慧抬起头,发现自己的耳朵被青年用力捂住了。就像完全猜透她此时的想法,青年笑着说:“不,你没有。”
他温柔却强硬地从她手指间把胸针抠出来,一副没打算还给她的样子。
自那以后,那道奇怪的声音再没出现过。躯体经过高温焚烧成了一堆灰烬,只有坚硬的头盖骨还保有原来的形状,需要人为压扁压碎。
她拿着工具,僵在原地,喉咙里的酸楚压抑到了极限。
青年接过工具,“我来吧。如果特别想哭的话,就哭吧。这种时候哭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正当她为这句话感到奇怪的时候,视线已经被湿意糊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然后她听到一串颤抖破碎的悲鸣声,就像是山林里与家人走失的兽。
她沉溺在这种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里,没注意青年正扬着眉,无奈看了旁边空地上一眼。
“现在,您能稍稍放心了吧?”他无声地问。
一阵风刮过,那堆带有余温的灰烬飘散了一些在女孩的鞋面上,就像什么人最后的拥抱般。
*** *** ***
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送回家,秦悦才慢吞吞地把车开回公寓。期间,他遭遇了无不清的加塞,强行变道,深刻认识到帝都的交通条件似乎不太适合他这个虽有驾照,但几乎没机会自己上路的老司机。
甫一进门,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男人头也不抬地问:“知道回来了?”
阴阳怪气,小心为妙。
“我也是被缠得没办法。我本来都已经走了,可那位老太太一直求着我。何况……”说到这里,秦悦顿了一下。取下口罩,随手丢在玄关的柜子上面。由于没休息好,他的眼底现出淡淡的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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