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碎屑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地面光洁如初,纯白得就像第一场初雪。可人群没有就此作罢,他们依照指令又扑向人群中的一个惊惶后退的女人。她金发碧眼,口中念念有词道:“我的上帝啊。这是哪儿?天啊,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
“这太可怕了。简直就像一场瘟疫!”迦陵频伽飞到女人的上方,居高临下说道:“不但有一位背叛者,这里还有一名异教徒。看呐,子民们,你的兄弟姐妹抛弃了你们,抛弃了极乐世界与长久的幸福!上帝?这里没有上帝!我们应该怎么办?”
“净化她!净化她!”有人开始撕咬女人的脖子。
女人尖叫起来:“疯子!你们这群疯子!还有你,你这只奇怪的鸟!怪物!”
“怪物”两个字彻底戳破了姻缘神的平静的面纱。她飞回高台上,听到女人惨叫着被撕碎,露出愉快扭曲的微笑:“很好。我的子民们。你们的信仰很坚定。”
“主神,我们伟大的主神。任何违背您意愿的事情都将湮灭!请接受我们的膜拜。”人群里更多的人哭了出来,包括站在一旁的侍女跟达米娜。
达米娜哭得尤其厉害,她望着迦陵频伽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沉淀许久的恨。可是她仍旧温驯地趴在地面上,直到嘴角再度勾出那丝永恒不变的微笑。
“很好。让我们一同期待即将举行的盛大祭典!”迦陵频伽满意地离开。
从纯白的屋子出来,达米娜把他们带到一间波斯风格的房间里:“从今往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我亲爱的兄弟们,恭喜你们通过了主神的认证,并且拥有了主神恩赐的姻缘锁。从今往后,你们将生生世世不分离。”
生生世世不分离?还真是……让人无比暴躁啊!这意思是不是说他们永远别想出去了?
关云横:“……”他可以骂人吗?
“请两位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更为重要的仪式。”达米娜转身退了出去。
“等等,达米娜……”秦悦突然说道。他们三人的四周多了道水波样的屏障。
达米娜微笑道:“还有什么事吗?”她的笑容渐渐消失,茫然无措地望着他们:“怎么会?”
关云横吹了个口哨:“原来你还能做这个?”
“现在是魂魄状态,这个也维持不了多久。今晚应该是那只迦陵频伽力量衰竭的极致。”
达米娜的身躯剧烈地抖动着,她双腿一软,抓住秦悦的手,说道:“救救我们……不。还是逃,快点逃!我们都被困在这里,而且不断有人加入进来。我知道那些人都被都它害死了!”
秦悦扶住她:“达米娜,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摇晃着脑袋,悲伤地说道:“这些人会死都是因为我。我本来是丝路上一个名叫乌有国的公主。虽然国家很小,但是因为靠近水草丰美的绿洲,出产香料,过得十分富庶。”
“我的哥哥继位后不久,就被人毒杀,暴毙而亡。篡位者要将我嫁给邻国刚刚失去正妻的王。一直以来,那位王都垂涎我的颜色,允诺只要把我嫁给他,他就会送给篡位者城池与金币。可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嫁给心上人西纳,自然不愿意。”
她顿了顿,继续道:“于是我们相约私奔。可是报酬过于诱人,士兵与平民都对我们穷追不舍!最终,我们逃进一处废弃的神庙。”
看来这古董的来头跟王勋禹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大概是为了方便转手,抬高身价,后世难免有牵强附会的地方。
达米娜陷入回忆当中:“如果我知道会有这样糟糕的后果,我宁愿死都不会踏入那里!”
“我跟西纳逃进神庙,里面供奉着一尊佛像。他的头颅已经断裂,肩膀上停着只跳舞的迦陵频伽,佛龛上还有面造型奇异的镜子……”也正是所有悲剧的源头。
“外面都是追兵。我们太过绝望,于是对佛像虔诚地取下愿望。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佛没有回应你们。”秦悦说道。
达米娜的嘴唇颤抖着,惨笑道:“是的。佛没有回应我们。我们只能不断祷告,不断地祈求神明听到我们的声音。当我们彻底绝望之际,那面镜子飞了起来。再醒过来时,我跟西纳就已经在镜子世界里了。”
“看来你们膜拜了一尊伪神。”
关云横插嘴道:“神还分真伪吗?”
“当然。真神是自然形成,天生受人顶礼膜拜。而伪神受极端信仰催生而出,实现人的愿望,以此获得力量。真神神力衰竭时,能平静地归于天地,伪神往往不愿意随着人的信仰衰弱而衰弱,最后会变成一种堕邪。”
“就好比现在那只深井冰鸟?”
“对。”
秦悦又问:“你的爱人呢?”
达米娜又开始流泪:“开始几百年相安无事,我们以为真的找到了世外桃源。后来机缘巧合,有更多的人进来。它变得越来越贪婪,决定要稳固信仰,汲取更多更强的力量,成为真神!西纳没能在后来的仪式中找到我,被其他人撕成了碎片,就跟今天那个男人一样。”
“那么,今天那对男女是因为它的力量减弱才清醒的?”
“对。这种事情每个月都会发生。然后它会通过信仰祭典汲取力量。”
“换句话说,为了保持人数增长,它在不断的杀人。”
达米娜捂着嘴巴:“可以这么说。所以你们快些逃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出去……”
关云横:“……”这不是废话吗?
秦悦的关注点跟他完全不同,他问道:“它的眼睛一开始就是瞎的吗?”
“不。那是……被我后面有一回刺伤的。从今往后,它也不让我贴身侍奉了。”
这一点其实很有趣。按照那位邪神睚眦必报的个性,连说一句都不行,何况刺伤它。
“我猜想,你大概是它成为伪神的基石。一定是因为西纳的死让它察觉了这一点,所以它只能改为极度控制你,而不是杀了你。”
达米娜想了想:“有这个可能。西纳死后那段时间它突然变得特别虚弱,当时好些人都清醒过来,想要逃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关云横看向秦悦。
“现在找不到破绽,只能明天看情况再说。”
达米娜歉然道:“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帮忙,我相信其他人也是!不过明天的祭典我们肯定会被控制。能不能找到破绽,就只有靠二位自己了。”
秦悦将屏障撤去,达米娜的表情重新回归僵硬的笑脸:“那两位新人请好好休息。”
休息?怎么休息得了?在这种鬼地方!床顶流泻下红色纱幔,上面寓意多子多福的葡萄与石榴纹。乐观点想,还真是中西合璧。
秦悦睡在里间,不一会儿他蜷缩着身体发出有点痛苦的呻/吟。但他克制地将那声音压在舌头下面,以免惊扰到关云横。
可是今天的遭遇过分烧脑,关云横压根儿没睡:“你在干嘛?”
“……”
“问你话呢?”
“……”
“秦悦!”
“有点……难受。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要不让它发现很不容易,我尽力了。”其实这样的屏障朱冥做得更好,可惜它没能进来。说到底,还是他疏忽了。
他翻过身,仰面朝天,摸摸额头:“对不起。”
“哼,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
“靠过来!”
“啊?”
“我让你靠过来!你不睡在枕头上,不是更难受?感觉好像我在欺负人似的!秦悦,我告诉你,这并不是说我原谅了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罢了。明白吗?”他将青年的脑袋按进颈窝里,拍西瓜一样,粗暴地拍了几下。
“明白。”
“……你TM又在笑?”
“咳咳,没有。你听错了。”
砰咚、砰咚,砰咚。又来了。魂魄为什么要有心跳?
“你心跳干嘛那么快!”
“……我们是魂魄哪儿来的心跳啊,关先生。”
秦悦下定决心,一定、必须、马上,立刻,想办法出去!跟大老板独处的日子,他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以后
秦悦:……所以我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呢?(无比疑惑)
关云横:……(论主角的自我攻略。这种事情过于丢脸!就是死,他都不会说的!)
谢谢订阅。乌有国,子虚乌有,是我编的没错!今天生病了,可能只有这么一章。这周末抽奖完了,我们下周抽个粉饼试试,嘿嘿嘿。
第38章 姻缘镜(四)
镜中世界, 第二天清晨。达米娜与侍女们为他们准备好了红色的祭典服饰。花纹与样式都要比之前白色的那套更加繁琐,充满异域风情。
关云横勉强按捺性子,站在立式穿衣镜前。倒影中, 身后青年的视线正意味不明, 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他立刻烦躁道:“看什么看?这些衣服都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身材高大,比他高出大半颗脑袋。肩膀宽厚而健壮,带着极具侵略性的张力。往那里一站,弥漫开铺天盖地的雄性荷尔蒙。就是……太容易炸毛了点。
见到对方瞬间黑了一半的面孔, 秦悦笑了起来。他坦诚赞叹道:“没什么啊,就是觉得同样的衣服,你穿更好看。”
“……哼, 那是当然。还用得着你说?”男人的声音浸润着得意。
“……”这样爆棚的自信心, 不愧是大老板。
祭典仍然在之前的“纯白之屋”举行。
“子民们, 欢歌吧, 相爱吧, 交融吧。将一切奉献给我, 而我将赐予你们幸福与极乐!”迦陵频伽扇动翅膀, 高声宣布。
伴随奇妙音阶的三重奏, 祭典正式开始。邪神的俘虏们围着高台转圈,摆动腰肢, 挥舞双手。他们踩着鼓点的节奏,时而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时而疯狂地扭动身躯。艳丽的红色礼服在洁白无暇的房间内绽放出姿态各异的花, 气氛热烈。跟电视剧里的跳大神十分相似。
秦悦松了口气, 心里的石头落进肚子里。他对关云横说道:“老实说这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血腥奇怪的内容。”
话音刚落, 信众们开始宽衣解带。他们激烈地吻了起来, 更有甚者逐渐上演限制级的场景。所有人像野兽般的交/媾!
放肆的喘息声, 让这片纯白之境,俨然成为大型动作片现场。
秦悦:“……哈哈。”他搔搔下巴,脸上大写的尴尬。
关云横:“……你嘴巴是不是带毒?”永远好的不灵,坏的灵。
“咳,其实……不光是邪神,很多古老的宗教,比如大象国的原始教派就主张男女那啥可以带来力量,佛家、道教包括修真世家也曾有过双修的说法。”内心慌得一匹,表面稳如泰山。他尽量从学术层面解释这一切。无奈听众跟环境都不配合——
关云横“哈”的一声,抱着手臂,背景是波浪般翻滚起伏的红潮。表情像在说,编,你接着编。
“啊……嗯……”身旁女人的手指似痛苦似愉悦地在半空中抓挠着,双眸没有焦点地望向白色的穹顶。
秦悦:“……呵呵呵,其实作为男人,学生时期多多少少还是会看些……咳。”作为有实体的魂魄,他能感觉到头顶蒸腾的热汗,几乎是冒着烟直冲到顶。太辣眼睛了。他年纪轻,阅历还是太少,做不到像大老板那样冷眼旁观。
他一直觉得,关云横是个挺神奇的人。平时只要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炸毛到极点,比如跟相柳抢电视遥控器。可真摊上大事的时候,他反倒能够轻描淡写地应对。大概……这就是自带BGM的大老板吧。
入戏的男男女女,浑然忘我。他们手腕上佩戴的姻缘锁,发出淡淡微光。那些光化作蜿蜒流淌的光束,就像一条条涓涓细流聚集到屋子的右上角。那里摆放着一座一丈高的石雕坐佛,浑身雪白,不着丝缕。胸口处是镂空的方格,方格里心脏样跳动的东西,受“细流”温养发出剧烈的收缩声。
扑通,扑通。信众当中无人抬头,充耳不闻。
“那里……”秦悦望着那个方向。
“什么?”
“大概就是邪神灵核所在。”只有毁掉那枚灵核,所有人才能得救。
作为罪魁祸首,迦陵频伽在高台上转着圈儿舞动道:“对,就这样。我的子民们。好好体验这份极乐。
她战栗般的抖动,翅膀从背后环绕住身体。脑袋深深埋入羽毛里,再昂起来:“对对,就是这样!我,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信徒们,好好拥抱你们的伴侣,永生与幸福就在前方!”
这样一鼓舞,身旁的人群扭动得更加卖力。声浪此起彼伏,秦悦满脸黑线道:“邪教的伴生物一般都存在性/犯罪或者性/控制……”
可惜他的强行挽尊,关某人并不买账:“这些还有你来教我?”
“……”卑微,弱小,不想说话。缓了几秒,将备受打击的心灵修补完好,秦悦用下巴示意道:“想要离开这里,我们必须慢慢移动到那里去。”
此时,情绪高涨的人群中,只有他们是站着的。双目失明的邪神若有所感地望了过来。
其实,像他这样因为信仰催生又堕邪的怪物,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玩意儿。它只是隐隐约约感到台下有魂魄没有按照它说的去做,但场面太过混乱,它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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