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莘百口莫辩,他设想过最坏的场景,就是现在,“……喜欢是惦记是陪伴,我哪样都不缺,只是用错了方式,你虽然不知道那是我,但我们的感情不是假的,那是喜欢,你知道的。”
“不管真假,都可以翻篇。”李沛夏站起身,“我不接受,但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又蠢又浪,就当花感情买教训了。”
顾忱莘立马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沛夏抿嘴想了片刻,“你不用说,我最多也只能做到不讨厌你而已,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但也仅仅如此。”
顾忱莘哑然无措,“……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是我是他不行,还是只要是我都不行,那重新认识行不行,我从头追起你呢。”
“我、我笨,脑子不好使,很多事儿想不了那么明白,也不喜欢被套路,我只希望对象是个直接简单的人……”李沛夏实在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要是和顾忱莘在一起,只有被卖了还帮数钱的份儿。
他话说到这儿,顾忱莘也一时没辙,李沛夏趁这个间隙自己偷摸跑出了寺庙,没地方去,只能投奔隋月安。投奔的路上,他爸打了电话过来,他以为这电话是为他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而打来骂他,但接起来听完,人都傻了。
到了地儿,他把隋家门敲得山响,来开门的是隋风逸,进门没见到隋月安,也顾不上礼貌了,只来了一次却熟门熟路,爬上二楼就往隋月安房间里扑。
“顾忱莘他疯了吧!他是不是疯了啊!”
隋月安从早上醒来就一直关节疼,谁也说不清为什么干细胞捐献的副作用对他这么明显又这么久,他看着李沛夏哭丧着脸关上门,“又怎么了。”
“他!他!”李沛夏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什么来,抓起隋月安床头柜上的水咕咚咕咚两口喝光,才平复一些,“他跟我爸妈说要和我在一起!他凭什么!我又没同意!”
隋月安沉默着,他也想不明白,顾忱莘那么精明一人,怎么就能次次精准踩到李沛夏的雷。
李沛夏跳上隋月安的床,闷头躺倒,气得直蹬腿儿,“气死我了!他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说那些话!他就是一骗子!骗人感情不说还不尊重别人!呸!坏骗子!”他气得快哭出来,又猛地坐起来,嚎着往隋月安腿上趴,“……最可气的你知道是什么吗,虽然我家里人都知道我是gay,但我爸不接受,也就是因为我妈压着才不发作,不然说不定都会把我送去那种戒同所矫正了,我爸就这样一人啊……也不知道顾忱莘跟他们说了什么,我爸愣就是乐意了,哇啊啊啊啊……”
他光嚎不掉泪,兜儿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点开,消息是顾忱莘发的,只一行字。
“够直接,够简单了吗。”
只一眼,李沛夏又哭嚎起来,“我的妈呀,什么人啊这是!月安怎么办啊哇啊啊啊啊啊啊……”他抽了抽鼻子,不等隋月安说话,自己想出招儿来,“对!拉黑!以绝后患!”他点进顾忱莘的资料,又点删除,却在删除联系人和取消间迟疑,手指迟迟点不下去,这次他真的哭了出来,牵引出一连串的心悸和难过,“为什么会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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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趁着假期,隋风逸准备好了毕业论文,也敲定了近隋月安学校的实习公司。中间虽经历了些波折,一切还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因此,他们确定下了去草原的行程,暂定七月初。
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学,隋风逸准备开学搬去隋月安那边住,十二楼因为发生过案件,装修好后也一直没再租出去,隋风逸不在意,只要离隋月安近就行,也省得他因为李沛夏为难。
这几天天气总阴沉沉的,两人没怎么出门,冰箱早就空了大半。中午刚过,一看太阳出来了,便收拾着出门去超市。车停在商圈,他们先左拐右拐找了条小胡同吃面,吃饱后才不紧不慢地往超市走。
他们并肩走在勉强通过车辆的小路,二月底的温度已经不低。隋风逸还非得抓着隋月安的手塞在自己兜儿里,差百十米要走出胡同口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掏出来一看,耿青绘。隋风逸接起来。
“……喂,隋风逸,你现在忙吗。”
隋风逸侧头看了身边的人,示意他停下等等,“没事儿,说就行。”
“呃……是这样,你昨天发的消息我看到了……能、能看出来,那应该不是你的口吻语气,我估计应该是你女朋友或身边的人?我也没回,可想了想还是和你说清楚的好,免得误会……”
隋风逸听得云里雾里,还没琢磨过劲儿呢,又听耿青绘说。
“首先那天不好意思啊麻烦你送我回来,我估计是这事儿让你女朋友生气了,你好好跟人家说说,咱俩就只是老同学,即使有事儿那也都是过去了更何况没有呢,而且我马上就出国了,估计以后碰都碰不上,我对你就更没什么意思了,呃……当然了,不是你不好,就是不是我的菜你明白吧……”
隋风逸隐约明白过来,简单应了耿青绘几句先挂了电话,然后去翻他和耿青绘的聊天记录。如她所说,发给她的那两段话一看就不是出自他本人,且内容毫不留情,属实难听。虽然这样,发了消息那人却不遮不掩,没有删除记录似乎也并不怕被发现,隋风逸想起耿青绘刚才说话的态度,心里默叹,被这样一通骂都不发作,都不知该夸她大度还是有素质。
望着胡同口的方向,隋风逸沉默片刻,才把手机朝向隋月安,一时没说出话来。
隋月安先看向他的双眼,过后目光才渐渐下移,落在手机上,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乱,“我发的。”
“为什么?”隋风逸不禁皱眉,他无奈也生气,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发这种消息?”
“提醒她,不要打别人的人的主意。”
他的语气就是在拱火,隋风逸强压下火气,“什么别人的人?我什么时候成别人的人了?”
直到他这么问,隋月安的表情才出现闪躲,他似乎不敢咬定,但还是犟着说,“我的。”
一瞬间,曾多次出现的缠绕感又攀爬着覆盖隋风逸全身。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周身绕上了许多无形细线。有一些连接着他们,有一些却已经勒入皮肉,它们穿引切近却也血肉粘连,早已看不清本质。诸多情绪揉杂迸发的当下,他更希望有一把利刃,割断那些让他们渗血的线,一并带走那些他渐渐分辨不明的感情。
“你是我的吧……”隋月安小心翼翼望着他,“你生我气了。”
“对!”隋风逸强制自己挥开那些缠绕感,“很生气!人家一个女孩儿,你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她做了什么要被你那样说?是我怕路上不安全非要送她回家,你不高兴为什么不找我来说?”
隋风逸冲他大吼大叫不新鲜,但真的发怒该是第一次。隋月安强装镇定垂下目光,“所以……你是气我发了那样的消息,还是气我破坏了你和她的关系?”
“你觉得你是在破坏我和她的关系?我告诉你隋月安,你在破坏的是你和我的关系,我说过,我和耿青绘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为什么就是不信?”话说完,隋风逸才觉出这话太古怪,他根本没必要和自己弟弟解释这些,他脸色忽然变得铁青,大步朝胡同出口走去。
隋月安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愣了两秒,内心忽然空白的感觉让他恐慌,他急忙追上抓住隋风逸的胳膊,“哥……我错了,是我错了,我道歉,我跟她道歉。”
隋风逸停下,却没有回头,“错在哪儿?”
“我不该发那些消息……”
“还有?”
在某些瞬间,他们总会忽然传递共鸣,因意识到隋风逸在想什么,隋月安整个心腔猛地被攥起来。他僵硬地放开隋风逸,垂下手,忍不住的,突兀地哼笑一声,压低的声音是从未暴露的阴沉,“你还想让我认什么错,我只错在没客气礼貌地让她离你远点儿,其它的我不知道。”
隋风逸转过来看他,“你不该干涉我的感情。”
“不该。”隋月安叹出极长的气,嘴边的笑意说不出是苦涩还是乏力,“……我不该?那你干涉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一句不该?”
怔愣过后,隋风逸想挽回些什么,话到嘴边却都是徒劳和苍白的。
“隋风逸……”见他说不出话,隋月安笑着摇头,一手在太阳穴处点了点,“你真的是个傻子吗,再怎么亲密,谁会亲自己的弟弟,嗯?”因为难以承受的情绪,他短短的一句话听起来沙哑又悲伤,只是他自己并未发觉,当下他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糟了,完了,他说出来了。
头一次,他们之间的感情被去掉伪装拎出来,明明确确地置于禁区曝光示众。
隋风逸愣在原地,那个瞬间,他恍然过后又极速下沉。一切他理顺不清的感情在此刻清晰,他的怪异和迷茫都有了解释,原来所有都那么简单。他爱隋月安,早就不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爱。
薄如蝉翼的遮掩被戳破,真傻假傻不再重要,究竟是谁在暗示引诱也都无所谓,戳破了,就不再合得上,一切自欺欺人的掩饰都不再奏效,甚至成了笑话。
揭露过后,有悖人伦的恐慌也随之而来,只是比这份恐慌更让隋风逸难受的,是这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他望着隋月安,却似乎没在看他。他喃喃开口,有什么已经在他脑内成型,“你说得对,没人会……是我不知分寸……是我在影响你,仗着你对我的依赖,伤害你强迫你,全是我的错……”
听出他想将这份变质感情的过错归咎于自己,隋月安感觉喉咙泛上一股腥甜气,“你没有伤害我……”
打断他,隋风逸空洞的眼神看向小巷的尽头,“有问题的是我,我会改。”
“什么问题?你有什么问题……还是说我就是那个问题。”隋月安盯着他,“你改……然后,就不再爱我了?”
看着明显不安的隋月安,隋风逸停顿良久,如鲠在喉,“我永远爱你,但改过后,就不存在可能伤害你的成分。”
“我不明白……”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隋月安突然崩溃,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怎么的,他一下子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手压上小腹,“为什么,我只是爱你,你也爱我啊,为什么突然推开我……”
隋风逸心疼得快要窒息,根本无法平稳呼吸,他想去扶隋月安,但自己却也失力跌坐在地,好似一个没了灵魂的水泥块,没了力气也没了思绪,只剩无尽的迷茫和疼痛。直到尝到血腥味儿,才知道自己咬穿了下唇,他看着隋月安,想回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哥,为什么不要我了……”隋月安想去拉隋风逸的衣服,却在看见自己手的刹那迅速收回,然后撸起自己的袖子,怔愣之后,疯狂地抓挠起手背和小臂,指甲大力划过皮肤。
“……安安!”胳膊上的几处迅速地被挠破皮,隋风逸连忙抓住他乱抓的手,“隋月安!松手……看着我!你干吗……别抓了!隋月安!”
几秒后隋月安才从魔怔了似的状态中回神,他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如临大敌,声线抖得不成音,“我不要,我不许它们沾在我身上……你放开我……放开!”
“什么东西?没有东西!隋月安你清醒一点!”
“有啊!你看不到吗……”隋月安想挣开自己的手,但隋风逸不肯松手,“霉斑,好多霉斑,我身上有好多霉斑……我要晒掉身上的霉斑,我要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才可以啊……”
当下,隋风逸的内心已经完全崩塌,他想要世界末日,想要一个没人会在意他们的角落。他终是忍不住,大力把人抱进怀里,开口已经哽咽,“……我们怎么在一起,我们可以做很多,但怎么在一起……”
“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没有要求别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要你……”隋月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撼动隋风逸,再开口已经语无伦次,“我知道……你比我在意和思考得多,束缚和斗争也更多,没人教我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我不该爱你但我知道得太晚了,是我坏,我烂透了,但我改不了了,哥……你不能不要我,我等,我可以等,你别不要我,别把我踢开,多久我都可以等……好吗,哥,好吗……”
听着他一反常态的哭诉,隋风逸的心不住滴血。隋月安的情绪一向隐忍不外露,当下癫狂的情态,足以说明一切,他们都早已一头扎进泥潭,穷途末路,也不甘放开彼此。
隋风逸多想不曾接到耿青绘的电话,又或自己没有找隋月安争辩。可惜,一切都后悔不得,但他很清晰,再不甘,也不能点头,他可以不在意世俗伦理,但不能不考虑,世俗伦理可能对隋月安带来的伤害。
迟迟没得到回答,隋月安绝望地挣脱开隋风逸,苍白着面色向后移动,“你说……”他下意识捂着自己的手背,不知为何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他紧紧盯着隋风逸的唇,“说你不要我了,你说出来,我能治好我自己,让我死心……说出来……”
纵使隋风逸还有理智,却也说不出如此违背自己的话,他摇晃着站起身,伸手去扶隋月安。
打开他的手,隋月安再次捂着腹部蜷缩起来,他似乎不能呼吸又极其痛苦,一两声憋闷的咳嗽后,大口血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
隋风逸大骇,立即抱起人往医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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