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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山(近代现代)——顺颂商祺

时间:2022-03-08 09:23:17  作者:顺颂商祺
  季维知因为太心虚把借口背得很熟,可对面就是个陌生人,人就是好心一提根本没往歪了想。
  多那嘴干啥?怪此地无银的。
  “那个,我意思是,”好在季维知脸皮够厚,转移话题一把好手,“裴先生眼睛还挺尖的哈,挺了解咱这身衣服。”
  “嗯,我家里人……跟你是同行。”裴山说这话时,声音异常温柔。
 
 
第52章 亲多少下才算够
  一路火车颠簸,辛苦,却也挺有乐子。尤其是上来一帮学生后,整趟车都热闹了。
  原来这车上大多是成年人,要么携妻带子,为去云城后的生意发愁,要么挨个轮值,生怕路途出了什么岔子,哪个不是顾虑一堆?
  可新来的这帮人不,明明他们新校区都还没着落,母校旧址说不定几个月后被轰得谁都不认识了,可他们就是成天笑呵呵的,还拉着大伙一块儿笑,恨不得把全车厢都发展成校友。
  老师们也无奈,看不住这帮孩子,只能跟着一块儿闹——造呗,反正都这样了,乐呵几天怎么了?
  这天,一帮人正围一块儿唱歌。有个小姑娘也是人才,逃命的路,她背了把吉他。路上吉他被崩断两根弦儿,她就用剩下的弹。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唱南方,唱山高水远、道阻且长,唱此后,与日月同光。[1]
  歌声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
  恰逢夕阳正好,余晖金黄,镀得地板上闲坐的来人周遭都是橘色。旁边摆着两个饭盒,但都没动几口。
  这段时间俩人都不轻松。季维知不必说,盛绥被闷在车上也没忘济善会的活动和泊城那头的生意。一周见不上几次面,很难为这对热恋中的情侣。
  于是就更争分夺秒地腻歪。
  走廊没人,季维知特意找盛绥来这吃饭,顺带看着路况。
  吃又不好好吃,季维知讨好地笑,“你喂我呗。”
  “张嘴。” 勺子下一秒就递过去了。
  季维知美美地嚼完,懒劲儿上来不想动,软塌塌地枕在盛绥腿上,哼哼唧唧的。
  “舒服了?”
  “嗯。” 鼻腔里哼出来的。
  盛绥嗔他:“这会儿知道黏我了,早干嘛去。”
  这是在埋怨季维知忙得不见人影呢。年轻人哪能受这指控,小狗似的在男人裤腿上蹭着,“早也黏你呢。”
  盛绥没招,拎着他的衣服后领笑,“刚吃完,全是油你就蹭我。”
  “就蹭,蹭了我给你洗。” 季维知这回可放肆了,撑直手臂冲人脸上啵了好几口,“我不但蹭,我还亲你。”
  盛绥哪舍得真让他洗,嘴上说着不卫生,心里美得都不知今夕何夕了,两手冲小孩脸上又揉又捏,“多大人了还这么没正形。”
  “跟你要什么正形,成天搁外头端着还不嫌累啊。” 季维知亲完又躺回来,舒舒服服地闭上眼打盹儿。
  火车晃晃悠悠,走廊里除了呜呼匡切的动静,就只剩一群人的合唱声。
  季维知问:“二爷,外头在唱啥啊?”
  盛绥竖着耳朵辨认了会,答:“雁城大学的校歌。”
  “雁城大学……” 季维知没睁眼,把脸埋在大腿中间,“他们这帮师生还挺有意思的。”
  都聊起这个了,盛绥也不藏着掖着,径直问:“是么?比如那个裴先生?”
  季维知笑:“你知道他。”
  这人跟盛绥有点渊源,再加上季维知之前遇到过他,盛绥就多说了几句:“何止知道,我还跟他在《时报》上吵过架。”
  《时报》是全国性的报纸,各地笔者都会在上头发表评论。常常头一期谁一鸣惊人了,第二期就会有人发个驳某某书,一来二去,好不热闹。
  季维知坐起来,问:“还有这事?”
  “嗯,他笔名怀璋,写社论挺厉害的。”
  这么一说季维知就有印象了,这个笔名他确实听过,就是没把它跟裴山联系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笔名?”
  “我能不知道么,当初济善会的成员里,” 盛绥顿了顿,语气平常,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天气还可以,“就有他一个。”
  “?” 季维知瞪大了眼。
  盛绥以为他是惊讶于济善会的规模,解释道:“虽然裴先生是雁城人,但济善会当时影响力挺大的。裴山没少参加活动。”
  季维知抬眼瞧盛绥,有些不满:“你下回能不能别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语气讲这种大新闻?”
  盛绥毕竟早就知道裴山要去云城,见怪不怪了就没觉得这事离谱。
  “行,听你的。” 盛绥应道。
  季维知看着眼前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喜欢又心疼,心尖儿都发酸发麻,没忍住扑到人家怀里。
  “怎么又黏上了。” 盛绥不知道他刚刚小脑袋里想的什么。
  “我有点累,” 这话带讨好的鼻音,拖腔带调的,被外头小的听见自家长官这么说话肯定得恶心掉一层皮,“二爷,给我揉揉脖子呗。”
  盛绥把他翻了个面儿,手在后颈上捏着,“你还能再休息多久?”
  “二十分钟吧,我等会得带着他们做点室内训练。” 季维知说。
  盛绥替他捂上眼睛,轻声说:“闭着,睡一会。”
  季维知摇摇头,“不要。”
  好容易搁一块儿,哪能浪费时间呢。
  但俩人也没什么正经事。盛绥一会儿戳他脸玩,一会儿揉他头发,说的全是没营养的话,却总嫌时间不够待。
  窗外,落日熔金,火车穿过一片农田。霞光把他们的脸照得发红。
  季维知看着流过的余晖,想,总会有那么一天,不用再过这么东奔西走的日子。大家想做的事都能去做,古老的国家五岳向上,一切江河滚滚东流,向着热腾腾的太阳。[2]
  正失神着,合唱的曲子忽然换了。是温绍祺他们加入唱歌队伍,现在大家唱起泊城军校的校歌。
  “路难走,脚莫慌,陆海空天尽辉煌。” 声音穿透力贼强,连季维知都听得一清二楚,“承天地,为生民,兰芝芳草,巍巍苍苍。”[3]
  合唱总是感染人的,更别提一帮血气方刚青年人的合唱。这些人中气十足,又气宇轩昂,惹得季维知想起自己刚入伍那会学这歌的场景,眼睛有点红。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想起,带着温热的气流,低低地跟唱:“孰知不向庭边苦,纵死尤闻侠骨香。”
  季维知睁眼,发现盛绥的嘴巴正跟着旋律一张一合。
  夕阳渐渐沉下去,留下一片混沌的夜。
  半明半昧中,男人望向夜幕,眼里带泪,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维知明白他所背负的不易,心口泛起一阵酸。
  “二爷。” 他巴巴地凑上去,撅起嘴唇,在男人下巴上啄了一口又一口。
  此情此景让季维知很有表达欲:“其实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宁愿挨那么多误会,也要去 X 国学桐油的技术。
  “不光是你,裴先生他们要运的书好多都烧掉半截,手稿上还沾着血。我就在想,为了什么呢?
  “大家东躲西藏,背井离乡,是怕了吗?是不敢留在斗争最激烈的地方吗?要是真怕了,又怎么会豁出命去保护那些没生命的玩意?
  “但后来看看你,我又明白了。有些人的战场没有炮火,但他们永远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守住脊梁。”
  盛绥也好,白安贤也好,周桥月也好,雁大人也好,莫不如是——不要口碑载道,为的是浩浩山河。
  季维知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常问的问题——寻山,寻的是什么?
  “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盛绥埋在阴影里,“当初我只是想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把济善会办好。”
  “但现在,也许我也许更想寻一个地方。在那里英雄能照得到太阳,出门不用跟着租界换牌照,没有饿殍,没有饥荒,没有任何人敢再欺负咱们。
  “我想…… 我们在那里能真正地活着,” 盛绥有些哽咽,“顶天立地地活着。”
  “会有的。” 季维知躺进他怀里,戳戳他的下巴,柔声道,“都会有的,你别不开心,我陪你找。”
  “刚刚是有一点不开心。” 盛绥并不避讳,“但现在好多了。”
  季维知腆着脸邀功:“因为吻是灵丹妙药。”
  盛绥没料到这个回答,被逗乐:“是,你的吻是灵丹妙药。”
  季维知默了会:“那我再多亲你几下。”
  说着,军爷还真不嫌害臊,搂着人脖子,一会贴贴脸颊,一会亲亲额头,到唇角时吻得最慢,要先拿鼻子蹭蹭对方,再去咬他的下唇。
  也就是盛绥定力好才招架得住,他还能逮着年轻人的薄脸皮逗乐,“你今儿怎么这么招人?”
  “这不是怕又好久见不着嘛。” 季维知撇撇嘴,不满道,“咱俩都这么忙,必须得规定一下见面后亲亲的数量,不然感情会淡的。”
  就扯,最开始时季维知连接个吻都臊得慌,今儿倒跟被下什么降头似的一直索吻。
  虽然这些蜻蜓点水的接触跟那天热火或湿漉漉的吻不太一样,但盛绥还是觉着挺新鲜。
  “怎么个规定法?”
  季维知想了想:“一天亲三下怎么样?就当早中晚各一次——嘶不行,那今儿都达标了,得再多点。”
  他也数不清自己撩摆了人家多少下,粗略估算完,补充道:“一天十五下吧。今儿还剩最后一下!”
  盛绥盯着他,摇摇头。
  “嫌多?”
  “嫌少。” 盛绥把人搂在怀里,手箍得紧了紧,在他耳廓边贴着,轻得几乎在用气息说话,“想亲遍你全身,你替我算算,多少下够?”
  一下子,季维知又回到当初臊得慌的状态,血色迅速爬上耳根,嗔道:“老不正经。”
 
 
第53章 又动手?
  等腻到了时间,季维知拍拍衣服准备回去。
  结果,还没绕出走廊,他就撞见一个人影。对面穿着灰色的长衫,表情比他还尴尬。
  “裴先生?” 季维知倒吸一口凉气。
  “少校。” 裴山不想在这多周旋,试图缓解气氛,“又在打架?”
  “咳!没有没有。” 季维知挠挠头,装作无事发生,“裴先生也出来散心呐!”
  裴山有些慌乱,但还是笑得温和,手在长衫上攥了一下,“嗯,打算回去了。”
  季维知点点头,心虚地朝身后望望,祈祷裴山没听见他俩的谈话。
  “您…… 啥时候来的?” 季维知试探到。
  千万别是在自己索吻那会就来了吧!
  裴山犹豫着答:“应该…… 比你俩到得早。”
  怕什么来什么,季维知人都僵了。
  “我本想离开来着,但你们突然出现,我想要是那会出去的话你们肯定更尴尬,我就没好意思动。” 裴山温和有礼貌,“没想到,还是被你撞见了。”
  季维知心想,完了完了,这是被迫听了全场?
  裴山打消他的担忧:“放心,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季维知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忽听盛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怀璋么?”
  盛绥把季维知往回拽了拽,拦在自己身后,恍若无事地跟裴山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裴山鞠躬,“没想到您也在这趟车上。”
  “嗯,去云城办点事。” 盛绥说。
  大家都明白被迫迁到南边是为了什么。裴山笑着点点头,“祝您顺利。”
  盛绥颔首,“您也是。”
  这儿一来二去,刚刚气氛中的尴尬一扫而空。
  “我走了,不耽误您二位‘动手’。” 裴山耸耸肩,说着看似无关的话,精致的脸在夜色下更有美感,“看来这回场面没上次激烈,连扣子都没歪。”
  话里打趣季维知的意思明显。
  季维知听完头都快折胸前了,好容易把人送走,他自个也赶紧逃回通铺。
  年轻的身体一溜烟般闪入夜色深处。
  温绍祺正四处找季维知,见他气喘吁吁地回来,高呼:“哎!你上哪去了脸这么红?”
  这么一说季维知更没脸,支支吾吾好半天。
  温绍祺一拍大腿:“你不会是去见二爷了吧?”
  季维知整个愣住。
  温绍祺张大嘴巴:“啊?还真是?我天……”
  登时就有好几种说辞在季维知心中闪过,比如要是私情被撞破该怎么圆。
  然而温绍祺确实挺二百五的,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少校,人家二爷好歹是个伤号,你别总欺负他,显得咱不占理。” 温绍祺唠叨开,“而且上校临走前特意嘱咐你呢,让你别跟二爷挑事儿,这就忘啦?”
  季维知松口气,胸前随着动作有皮肤跟布料摩擦,被捏红的地方生疼。
  季维知愤愤地腹诽,到底谁欺负谁啊?
  “我没忘,也没欺负他。” 季维知苍白地解释着。
  温绍祺到底还是站在自家领导这边:“算了,欺负就欺负吧,反正你出气了就行。”
  季维知:“……”
  *
  就这么忙忙闹闹,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唯一就是路上通信不便,除了军需频道,接收其他消息都不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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