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景来到地铁站门口,来往的人熙熙攘攘,秦西诀已经等在晨光熹微里了。
看得出对方也捯饬了下,他松了口气,还好自己不算失礼。
他两在一起时没有专门出去约会过,分手之后倒是有了机会,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不上正常。
阮景也不知道这天会过得怎么样,心里却是隐隐有期待的。
地铁太挤了,秦西诀把他拉到身侧,手扶在门边,给他框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路过的人时不时挤过来,把秦西诀推到他身上,太近了,温热的呼吸几乎能扫过他的脸颊。
阮景心猿意马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地铁进隧道,蓦地一黑,他看到秦西诀正垂着视线看着他。
随后对方察觉被发现了,又把目光移到窗上,和他对视。
阮景咳了咳,终于不得不说话了:“那天你怎么戴眼镜了,近视了?”
周围算得上安静,秦西诀用只有他两能听到的声音道:“嗯,阅读和书写的时候用得到。”
阮景好奇:“学医很枯燥很忙吧?”
秦西诀想了想:“也不算,只是高三复习的程度。”
阮景:“……”
这还不致命吗!怪不得眼睛受不了!这不就是专业选得好,年年在高考!
两人闲闲聊了几句,目标站到了。
饶是阮景在路上做好尬聊的准备,这个植物园给他的惊喜,硬是让那些没用的话题没派上用场。
植物园在前年才建成,因为距离市区远,宣传不怎么到位,阮景在秦西诀提起后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两人钻进第一个温室展棚,阮景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浅。
粗枝绿藤爬满头顶的木架,撑起一个绿意盎然的通道,藤蔓上正结出一个个长条形葫芦。
他近乎严肃地盯着一个葫芦看了几秒,震惊地看向秦西诀:“怎么这么大!这合理吗?”
他抬手给秦西诀一比划测量,这得八十公分了吧!
秦西诀走过来和他一起观赏,给他讲了巨型蔬菜栽培的相关知识,阮景听得新奇又入迷。
一路下来,他们又看了一些其他温室展棚的巨型蔬菜,从秦西诀那里了解到种成的条件之麻烦苛刻,阮景打消了自己倒腾一个的念头。
阮景出游向来是毫无规划,走哪儿玩哪儿,走累了吃,吃好了继续走。
这次由秦西诀带着他,走了最短的路,看遍每个有意思的景点——对方回去还认真做了攻略。
阮景原本以为植物园大约像公园一样,花花草草,树林和人工湖之类的,这个植物园却出乎意料的有趣。
除了巨型蔬菜,远眺有成片的花卉造景,花海绵延,赏心悦目,细微处有盆栽多肉装饰着角落,精巧可爱。
两人走过绒毯一样厚实柔软的地苔,四周绿荫成帘,两边散落着大小不一的仙人球,憨态可掬,他不由站着看了会儿。
阮景对色彩向来敏锐,整个公园的配色美得鬼斧神工,浑然天成。想要画下来,又觉得画不出这种自然朝气的美。
植物园也不全是植物观赏,为了扩充客户群体,还开了一个类似游乐场的游玩区域。
上次他们带老太太去公园,没顾上自己玩。阮景浸在欢声笑语里,跃跃欲试的想法又来了。
秦西诀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所想,转身去买来几张票,问他:“想玩什么?”
阮景环视了一圈游客设施,目光落在对方脸上:“你也去?”
秦西诀:“嗯。”
阮景看着秦西诀永远淡然的面容,一肚子坏水滋滋冒,他笑出小白牙,一指过山车。
二十分钟后。
秦西诀面上的淡定神色终于消失了,他担忧地……把阮景扶到长椅上。
秦西诀:“……”
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阮景看了眼跑去买水的秦西诀,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耳里似乎还在嗡嗡作响。
秦西诀很快回来了,把水拧开递给他。
阮景喝了几口,才发现秦西诀手里端着一小盆仙人球,里面有两颗圆滚滚的刺球,还开了一圈小小的紫色花。
秦西诀把小盆栽递了过来,阮景一愣:“给我的?”
秦西诀点点头。
阮景终于笑起来,接了过来,端到眼前看了看,戳了戳绒毛一样娇嫩的刺。
他随口问:“为什么选仙人球?”
“你们宿舍,”秦西诀也有了点笑意,“还是养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比较好。”
阮景:“……”
他垂眼看着仙人球,心思却不在它上面,刚刚秦西诀的笑仿佛印在了他的心上。
好久没见这个人笑过了,他今天也心情很好吧。
反正无论以后会怎么样,今天的时光是属于他两的。
阮景又喝了口水,站了起来:“不是还有票吗,走,玩点别的?”
秦西诀有些担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先去吃点东西。”
阮景知道的,不就是开学前昼夜颠倒的后遗症吗,不然凭以前的身体素质,一个过山车根本不至于。
他揉了揉脸,试图揉出点血色:“嗯,之后去玩点不那么劲的吧。”
吃完晚饭,太阳已经落山,游乐场的缤纷灯光亮了起来。
两人转了一圈,只得上了动作最和缓的摩天轮。
今天的运动量对阮景来说,有些大了,走了很多路,还刺激了一回。
摩天轮开始转,困意就涌了上来,阮景有气无力地靠在玻璃窗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海洋,摩天轮附近的模糊笑闹被夜风从窗缝捎了进来,更显得此刻静谧。
回想一整天,玩得挺开心,两人以前都没有这么好好玩过,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光都开心又放松。
只是现在静下来,他又冒出那个念头——秦西诀到底怎么想的?
这一天除去没有什么触碰,气氛就好像他两在一起的时候。
摩天轮缓缓上升,阮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远景素材。
秦西诀也安静地看着外面,光线昏暗,他的眼睛如坠了星芒。
秦西诀没有提的那些,他也不想提。
他一动,好像不说点什么又不合适了。
阮景:“你怎么没去首都?”
秦西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方便。”
阮景一想也是,毕竟家就在这里,还是从小生活习惯了的城市。
阮景:“你怎么在学校门口的诊所见习……而且那也不是你学校附近吧?”
秦西诀:“原本是同学找的的见习,临时有事,拜托我过去帮忙几天。”
一听到秦西诀有新的人际关系,他下意识想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又一想,不合适,只能忍住了。
秦西诀看了他一眼,补充:“是室友。”
阮景摸摸鼻子:“哦……”
两人又陷入沉默,空间太小,他们的长腿不得不触碰到一起,阮景贴着秦西诀的温度,片刻后,抬起眼。
“为什么约我出来玩?”
这句话一问出,狭小空间里的气氛立马变了。
秦西诀看着他,面上随意闲聊的散漫消失了,目光慢慢变得认真而深邃。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回避。
“想见你。”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阮景心脏蓦地悬空,指尖一阵发麻。
得到这样的回答,心底那些没有消失的念想如同得到回应,渐生不知所措的开心。
然而,随之而来的一丝理智让他慢慢清醒。
在他的印象里,秦西诀虽然不喜欢相处,但为人处世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分毫不差。
自他两重逢以来,对方的态度好像转变得太快了,刚刚那句忽如其来的回答,也坦荡得近乎于莽撞。
阮景轻轻蹙眉,猜不透对方要做什么,刚要开口,手机响了起来。
他只好歉意看了秦西诀一眼,对方不在意地点头,才接了起来。
一通电话,让狭小空间的旖旎随着夜风慢慢消散了。
五分钟后,阮景的电话没有讲完,摩天轮已经转完了一圈。
两人站在广场上,阮景无奈地挂了电话。
秦西诀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有事?”
阮景:“问题不大,金主爸爸有加急单,我待会儿回去弄一下就好。”
他一般不接急单,能让他加急的只有死线和游戏卡关,但对方是老许那边介绍来的,不好拒绝。
他撑了个懒腰,才发现秦西诀正不紧不慢地看着他,不由想起摩天轮上那个没有来及继续的话题,心里一紧:“怎么了?”
谁知对方仿佛察觉了什么,上前一步,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了仔细端详,又慢慢蹙起眉。
阮景浑身一僵,刚要下意识退步,秦西诀适时开口,紧锁的眉头却没展开:“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愣,忘记了动作:“没有啊,感觉挺精神?”
捏着下巴的拇指不轻不重地一按他的嘴唇,阮景被摸得睁大眼。
那呼吸扫过来,细痒从面上蔓延到心脏。
秦西诀却没注意他那些旖旎心思,只是看着对方没恢复多少血色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
阮景僵成直挺挺的姿势,直到对上秦西诀的目光,心里那些暧昧的想法齐刷刷地飞了——那目光中明摆着有些许不悦。
秦西诀放开他,连面色都冷了几分,却依然盯着他的眼睛:“最近的作息怎么样,饮食怎么解决的?”
阮景哑然,面前的人披着一身白亮的路灯灯光,仿佛变成了诊所里一身白大褂的冷面秦医生。
他随之一想这一年来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作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色,肯定在今天的一番折腾后,更加糟糕了……
他干巴巴一笑,哪敢回答,忙望了眼早就漆黑的天色:“先去赶地铁吧,再不走得被关在这里了……”
一边说着,他自顾自地赶紧溜了。
回去的路上,阮景一路装睡,装着装着,真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走到学校门口,才意识到秦西诀一直跟着他,把他送到这里了。
他揉着眼道别,下意识往自己的租房走去,又忽然想起什么:“这个点……你回到学校已经关门了吧。”
“附近住一晚就好。”秦西诀望了他一路,现在还有些担忧,想要提醒他什么,刚要开口——
“去我家吗?”
秦西诀好歹带着他玩了一天,还把他送回来了,这个时候还要去找住处,怪麻烦的。
秦西诀一愣。
阮景解释:“我在校外的租房……不大,但沙发也挺宽敞。”
说着,指了指位置,就继续迷迷糊糊往那个方向走去。
开门进了屋,阮景像回到了快乐老家,撑了个懒腰,属于夜间的活力慢慢焕发了,精神振奋了起来。
“你随意,我今晚得先出草稿。”他打开桌前的双屏电脑,又去冰箱习惯性地拿了瓶咖啡,忽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他一哆嗦,忙把咖啡放了回去,尴尬一笑,“看看有没有过期而已……”
秦西诀在完全属于阮景的私人空间转了一圈,没找到药和健康食物相关的东西,沙发上随意堆着画册和素描本,桌上散着水彩笔和一幅完工的水彩画。
唯一有用的发现,便是两人第一次碰面时他给阮景开的药——一颗没动。
秦西诀:“……”
他回头望过去,电子屏的冷光把阮景的脸映得更加苍白,那双眼却是异常兴奋专注。
没有咖啡的续命,一个小时后,阮景开始打哈欠,随着一个个哈欠,脑袋越来越昏沉。
他终于想起屋里一直没管的另一个人,环视一圈,愣住了——杂乱的屋子被收拾得整齐,自己桌边不知何时放了一杯热水和几颗药,卫生间里水声哗啦。
他一时有些失神,想起了那段他忘我画画,秦西诀在身边安静看书的时光。
卫生间的水声一停,阮景忙端起杯子把水和药一口吞完,再继续若无其事地画画。
秦西诀擦着头发出来,看了一眼杯子,眼里的审视意味才淡了些。
秦西诀吹完头发,已经快将近凌晨,电脑前的人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变化过。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再次把目光挪到堆满书本的沙发,几秒后,依然没忍住,略带嫌弃地又一次放弃了。
他最终坐到床上,手掌撑着的床很柔软,他静了几秒,垂着视线没看那边:“沙发太短了……床可以分我一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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