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盛点了点头,眼里有些亮晶晶的欣慰和感动,又喝了一杯。
他和沈婳聊了几句,又和阮景碰杯。
他捏了捏阮景的肩,笑道:“小伙子,你很不错,以后会更好。”
阮景鼻子发酸:“嗯!我会努力。”
笑着闹着,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一起七七八八唱起歌,整个大厅的喧闹随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跟着和了起来。
灯光也被人调了一下,倏然随着悠扬的歌声暗了一些,光斑跳跃得轻柔和缓,淡淡的伤感徜徉开来。
一首接一首,唱着唱着,有人小声呜咽了起来,歌声却一直没有断。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以后都会走得更远,过得更好,会经历更多更感动和难以忘怀的事,但不会再遇到这段少年时光了。
阮景被人群挤到大厅边缘,他后退了几步,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站着,忽然发现秦西诀也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大厅中的热闹。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
秦西诀在他迈步的一瞬间看了过来。
阮景踏着满地光斑走向他,对方凝视着自己的眼里没有淡漠,像一抷平静而明澈的水。
阮景没有移开视线:“喝一杯吗?”
秦西诀无声看了他几秒,从桌上倒了两杯酒。
阮景端起来,两个杯子轻轻碰到一起,如曾经他们碰过的无数次一样,清脆的声音被歌声淹没。
只是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阮景慢慢喝完了,秦西诀已经放下了杯子。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阮景屏息了几秒,又轻声开口:“……能抱你一下吗?”
他话音一落,就被揽进一个久违的怀里,他在温暖有力的手臂间一愣,回抱住对方。
光线都往大厅中央聚拢,给他们周身留下了秘而不宣的黑暗,没人能发现黑暗里两颗心的贴近和悸动。
周身是一首又一首熟悉的歌。
落在阮景耳边的呼吸有些颤意,一阵难以自持的心酸涌上他的心头。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或许再见也是陌路。
而他们相恋的记忆就算在未来岁月里反复回味,最终也会慢慢泛黄。
阮景用力一抱自己眷恋无比的人,闭上眼深深吸了口他怀里温暖的空气,然后松开了。
指尖一颤,退开一步,低声:“谢谢。”
虽然没有走到最后,还是感谢相遇和相伴过,也愿他一路山高水远终会抵达梦想,一生安康。
没有再看秦西诀,阮景转身离开,径直走向包间门口,先退场了。
他不喜欢在宴散的时候离开,尤其这个隆重的告别仪式。
不想再目送谁的背影,他选择自己先走。
许是下过一场雨,今夜没有剩太多暑气,踏着满地落叶慢慢走着,微风捎来了湿润的空气。
没有失效的酒精拖着放任不管的情绪跑了一段,终于不堪疲惫,彻底消停了。
心里再有不甘不舍,被告别的拥抱强行画上句号,余下情绪尽数变成平寂的无力。
这一刻只觉得身心俱疲,毫无念想。
阮景走向地铁口,又忽然不想乘地铁,转了个弯,想就这么走回家。
走过学校附近,忽然起了一阵风,把没来得及清理走的广告纸吹得四散。
有一张忽然糊到他的腿上。
他只好捡起来,打算丢到垃圾桶里。
垂眼随意看了一眼广告纸,似乎是补习班的宣传。
显眼的位置印着一句话。
——当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先做好自己。
——我在未来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了,还有五六章就完结啦。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
这几章总是写得不太顺,反复琢磨,也断更了几天,非常抱歉qwq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大学城商业广场。
不起眼角落里,一个花草相掩的花坛,阮景和林白正蹲在上面。
阮景粗略讲述了高考前发生的事情,那年时光如同影像在脑海里又走了一遍,让刚才猝不及防再遇的画面更加清晰起来。
明明时隔了一年,那个身影依然可以和自己无数次回想的身影重叠。
就好像他以为那个篇章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谁知还有续集?
天太热了,手里的冰棍慢慢融了,滴在他垂着视线发呆的地方。
他回过神来,随意舔了一口冰棍。
林白看着身边的人,对方鼻腔塞着棉球,挂着半死不活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发着呆,还不忘继续啃一口冰棍……越来越愁。
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发生了那么多事。
阮景的轻描淡写肯定隐藏了很多折磨,两人的现状又让他忧心忡忡,林白挠了挠脸:“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哎。”
“这就算人间疾苦了吗,”阮景眼神慢慢聚焦,想翻个白眼,又因失血和燥热有些头晕,只得作罢,“我和他都活得全须全尾,吃好喝好,还考上理想的学校,没有哪里不好的。”
林白心想也是,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那你理解他的做法了吗?”
阮景沉默下去,心里有些无奈,理不理解又有什么用?
其实他心里清楚,在刚刚分手的痛苦不适过去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就明白了秦西诀这么做的用意。
而且秦西诀的负面情绪不会比他少,觉得煎熬难捱的不止他一个人。
但理解是一回事,释怀又是一件事。
对方做决定总是不容置疑又猝不及防,有试图和自己商量过吗?
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原本想借时间慢慢磨平,毕业后,他去了老许工作室埋头忙碌。开学到了新环境,除却课业,他还买了插画培训网课——用忙碌填满所有时间,一年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他没去打听秦西诀的去向,甚至特意避开有关于此的消息,但市理科状元的消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议论声铺天盖地。
每次才听别人稍一起头,他只能立马逃避般把自己埋起来。
生怕得知这个人去了距离自己有多么远的地方。
他倒是成功了,放纵在昼夜颠倒,忘我画画里,还差点把自己送走。
然而他就连梦里都不敢想象,这个一年来没有在他心里淡去一点的人,居然明目张胆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才迟迟反应过来,秦西诀没去其他城市,甚至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林白看了眼陷入深度沉思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拿出张纸巾,把他手里完全融了的冰棍包起来,丢进垃圾桶。
他知道阮景心里很乱,也放不下秦大佬,但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据他所知,阿姨的病最近又严重了。
林白:“哎,景哥,走,我带你去找点乐子呗。”
阮景拿出一张纸巾擦着黏糊糊的手,依然没什么活力:“我得回去给金主爸爸们画稿。”
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上学期期末搬到这个校区,他所在的宿舍楼老旧不说,还被分在潮湿昏暗的一楼尾房,他打算在学校附近租套房子,受不了了就过去避避,也好不扰人地继续昼夜颠倒。
林白土财主一样:“别画了,你都什么样了,值多少个钱啊,我养你…………”
阮景冲这位一无所知的小少爷一笑,翻出他的约稿价格表凑到他眼前。
林白满不在乎地瞟了一眼,伸手替阮景整理了下衣领:“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阮景:“……”倒还挺能屈能伸。
和林白分别后,阮景去了学校东门周围转了转,这个片区在背街,小吃街和步行街交错,民居出租应运而生。
他看了几处租房,还算顺利,选了一套采光好的。屋子基本家具齐全,还带着个能看夜景的小阳台。
手续办完,他趴在阳台上吹着风,在网上买了些基本用品,等开学就能直接住进来了。
开学的前一天下午,阮景在回学校之前,例常去了一趟医院。
林蓉近来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建议做手术,一个月前也住进了医院。
他来到病房外,从门上的小窗看到林蓉坐在窗前,赵彬和赵杰也在,三人有说有笑。
阮景在门口顿了顿,那个想法又冒了点头作祟——其实他们三个更像其乐融融的一家。
尤其是这种时候。
阮景推开门,林蓉转头看到他,笑容凝了一瞬间,才勉强维持着没有消失。
他装作没有察觉,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随意坐到床尾,和林蓉聊了聊这周的身体状况。
赵彬去洗了些水果来,问起阮景搬校区和新环境的事,林蓉也不再插话,安静听着。
简短地聊了几句,屋子又陷入片刻沉默。
阮景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站起身,给林蓉整理了下被子,让她好好休息。
从进病房直到离开,阮景都带着点刻意保持的距离,不是他在闹别扭。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能察觉出林蓉面对他时总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他心想,自己在母亲眼里,是不是一个不同于正常人的古怪存在?
或者说,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
阮景在心里叹了口气。
每次见完家人,都心情不太好,好在林蓉有人陪着,精神和心情都挺好的。
他出了地铁站,天色已经全黑了,居然还下起了雨。
雨不大不小,他没带伞,也不急着回学校。
高考那天淋雨散步,回去病了快一个月,他自此不敢再作死。只好在街边的商铺屋檐下慢慢走着。
谁知雨下得越来越大,被风一吹就斜飞进屋檐,他躲了躲,停在一处雨淋不到的地方。
抬头一看,正是上周遇到秦西诀的诊所,已经关了门。
阮景站在屋檐下,听着车来车往里的风雨声,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雨没有停的趋势,身后却响起咔擦一声,是忽然开门的声音。
他蓦地回神,身子一僵,心里“卧槽”一声,不会吧这么巧。
抱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他强行镇静下去,说什么也不愿意回过头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雨幕。
鸵鸟把头埋在沙里一样。
然而天不遂人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没带伞?”
阮景默想了一下拔腿就跑的场面,太难看,又不动声色地抹了把脸,面上端着震惊的神色回过身:“这么巧?”
说完才发现,这种台词,一般只用在刻意制造偶遇的场景。
有理说不清,他后悔得想咬舌头。
于是时隔一年,他强行稳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面色如常,光明正大打量起秦西诀。
眼前的人好像没什么变化,这次没穿白大褂,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让整个人添了几分冷峻的成熟。
对方显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其他猜想,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里安静,赶一份报告。”
阮景应了声,再没有其他话了。
秦西诀走到他身边,撑开黑伞侧头看他,轻薄的镜片削减了轮廓的锋利,多了几分温润书卷气:“我送你?”
雨雾朦胧,对方的神色措辞礼貌,挑不出一点端倪。
但这绝不是无疾而终又再相逢时应该有的场面,更像是普通同学再相见的客气平常。
阮景无端心里不太舒服,理智上该拒绝,但那把黑伞下的位置……莫名吸引人。
要是拒绝也太奇怪了,总不能让对方觉得分手就记仇,太没风度了。他心想。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阮景点了点头,走到秦西诀身边。
好在这一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什么话。
秦西诀把他直接送到宿舍楼下,又礼貌道别。
阮景看着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叹出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低落萦绕在心头。
其实也不怪秦西诀,当初两人戛然而止,以为一辈子不能再见,谁知还真又见了。
见了就算了,他在煎熬挣扎里过了一年,一点都没能忘记。如今对方不仅能平静面对他,甚至还能以朋友的相处礼仪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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