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都是有道之国伐无道之君,谢玄不敢专美于陛下阶前。大胜也是陛下洪福所佑。符潼违心奉承道。”
符潼又一正神色,蹙眉低吟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棠棣花下,多少亡魂枯骨,江南江北,多少无家流民,谢玄不敢自诩战功邀赏,只愿国家安泰,四海升平。"
“谢卿休要谦逊,谢卿之功,可当九锡之礼,区区三公之位,已经是薄待贤卿,爱卿勿要再推辞了。”
说罢不等符潼再辩,正色继续道:
“众位爱卿,如今水患肆虐,生民涂炭,可国库也好,内帑也罢,存钱不过数千贯,众爱卿可有良策教我。”
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谢安出班启奏道:“世家大族私藏流民冒充荫户,逃避税役,致使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到现在,就是想赈济灾民,户部也拿不出钱粮来。”
大朝会议事,本应该就赈灾之事,抚民安民,献计献策。
谁知朝堂倾轧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境地,果然陆始率先发难,谢安不过刚提了一个开头,陆始便插言打断,弹劾谢安专权。
王凝之本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在朝堂之上挑拨谢氏与诸世家的关系,如今借此良机更是急不可耐的也出班奏道:“”
南北士族在各个方面都格格不入,于政见上,更是南辕北辙无法调和,如今又有王凝之这等卑鄙之人的推波助澜,一时间,众人纷纷出言,把个本该庄重的大朝会,弄得如菜市一般。
谢安并不在意朝中人的嬉笑诽谑,只是悲哀于国事艰难,群臣却依然仅凭一己之私而阻挠土断,全不顾生灵涂炭和迫在眉睫的流民之危。
“高官之位,显耀之职,皆由世家门阀把持,这又难道不是专权?隐户过多,则各氏族私兵部曲数量庞大,动则祸乱朝纲,不是专权?”
“今台阁选举,涂塞耳目;九品访人,惟问中正。故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则不可当。”
“庶民中也有峻拔之才可以擢取。氏族中品行不端,才识低劣之辈,也层出不穷,若是能国泰民安,北伐功成,谢玄好大头颅与我主祭旗,又有何妨。”
“此是弊端,谢玄愿陛下能广开言路,唯才是举,我谢氏子弟,从不以郡望自傲于世,我谢氏愿下野离朝,为陛下清平盛世做个表率。”
生死攸关时刻,符潼不敢再等待,冲到阶下,跪伏而拜,语调悲戚,满怀壮烈的长篇大论为谢安辩解道。
在此的诸君,皆是贤明之人,又怎会枉顾陛下殷殷重托,受小人挑唆,做一根被“有心人”攥在手里的大棒,去击碎我晋廷中兴最后的希望。
一些“别有居心”的“有心人”,总迫不及待的裹挟陛下与诸君,要为我陈郡谢氏树下“强敌”,想把群臣都牵扯进来,恨不能让我谢氏与诸贤撕咬的鱼死网破,殊不知,我陈郡谢氏与诸贤,忠君之心,爱国之情,全然肺腑,怎么会被卑鄙可恶之人利用。
符潼金声玉振,侃侃而谈,风姿之盛,犹胜往昔。朝臣面面相觑,皆不能再言谢安之弊。
符潼稍稍整理思绪,继续说道:“我谢氏忠君拳拳之心,绝无贰念,天地可鉴,日月同昭。”
王凝之看谢玄变得如此能言善辩,净额恼怒,恨不能冲上前去痛殴谢玄,又恨不能自此拂袖而去,再不见这个“钓鱼羯奴”。
皇帝看谢玄说的如此悲
第31章
建康校场坐落城北,占地数十倾,营垒层层叠叠,重甲兵士出入,军容俨然。
符潼在一干北府兵簇拥之下,群马疾行而入,守门的重甲兵士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无比流露出崇拜尊敬之情。营内士卒列阵相迎,执戟甲士皆向符潼行礼如仪,眸中眼光热切。无不以能被谢玄选中,而为北府兵为国为家建功立业为无上荣光。
符潼调整内息,纵声长啸,营内甲士皆呼和回应,一时间气壮如山,声冲霄汉,尽显谢玄在军中的威势。
朝堂上一挫诸门阀的锐气,皇帝为安抚谢玄,非但不敢轻提尚主之意,还准许谢玄在建康城中自行擢取掾属,扩充北府兵,是以今日符潼要在这城北校场之中,会一会这建康城中,诸世家的年轻郎君们。
符潼行在这江南都城中的军事重地,胸中有心旌摇曳之感。
“阿羯果然是练兵的奇才,观这支京师已经是军容整肃,令行禁止,如此不俗,可想北府兵是如何的精悍,而能一挫我大兄的诸部联军。”
“慈不掌兵。我既然已经定下北伐的决心,自要收拢各家子弟为我所用,今日定要使些手段,震慑这一干膏粱子弟。日后能为我所用的,自然是北府军中能臣悍将,不能为我所用者,也要震慑于他,以防日后为吾掣肘。”
辰时一刻,见诸人皆已入营,符潼吩咐关闭营门,试炼开始。
符潼一身戎装,虽然脸上犹有病容,但这建康城中年轻一辈的子弟,又有哪个胆敢小瞧这战场上的绝代杀神,无不一脸艳羡的瞅着这台上之人。
符潼看诸姓子弟俱已到齐,便开言道:“谢玄愿立誓于诸位相约一同匡济天下,是以今日在此,设试炼五关,与诸才俊互相印证。”
说罢,符潼稍稍抬手示意,侍立一旁的高衡便施礼之后,对台下诸人言道:“诸位郎君,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本次北府军试炼,正式开始!”
“此次试炼,共有五关:
战阵之中,箭弩为重,这第一关乃是箭术!
两军对阵,勇者为先,这第二关乃是兵器对战!
千里奔袭,斩敌寇于马下,这第三关乃是骑术
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这第四关乃是兵法韬略!”
四关能过三关者,可再思考是否愿意尝试这第五关,领教我家郎主手中名剑“道法”。
高衡说罢,轻施一礼,退回符潼身侧。
陈郡殷氏,是谢氏姻亲,殷氏这次来的乃是殷康之子殷仲文,是殷氏这一辈最杰出的年轻高手。
殷仲文自持自己是谢玄表亲,本就是为了一壮谢玄声势而来,不若其他人般拘束,发言问道:“不知这箭术的考核标准是?”
高衡在符潼身侧答道:“好叫殷郎君得知,百步穿杨即可。”
台下突有一道声音响起:“百步穿杨?这也太过强人所难,不说在座诸位郎君大多不能,便是谢将军。。。。。不知谢将军能否为我们一展长才。”
符潼笑道:“岂敢让诸君扫兴!谢玄自可抛砖引玉,阿衡,取弓来。”
符潼前世于弓弩一道便天赋异禀,众兄弟中为翘楚,九子连珠之技,曾震惊长安,多年来为人称道。
只见他吩咐从人移靶至一百五十步开外,,掂了掂手中硬弓,弯弓搭箭,九箭依次射中靶心,且每一箭都击碎前箭,一时间技惊四座,诸子皆不敢在符潼面前班门弄斧。
看一时无人敢上前,符潼命兵士再把箭靶移至八十步,然后对众人道:“九箭中其五,此关便可过。过关者请移步台西安坐。”
符潼言罢,台下便站起两人,正是殷仲文,殷仲堪这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堂兄弟。
殷仲文团团施礼道:“承让,我兄弟愿先来!”
一言毕,便去军士处选取趁手硬弓,行至步道线外,殷仲文自幼精于骑射,暗暗掂量后,自是自信能轻易过关,果然九箭全中。殷仲堪六艺皆精,八十步外自然也能轻松过关,九中其八。
兄弟二人面露得色,再施礼于众人后,施施然于台西落座。
众人看殷氏兄弟能珠玉在前,便也纷纷不甘人后,世家子弟大都六艺娴熟,过半数人轻松过关,未能过关者,难免怏怏,高衡好言安抚,也礼送出营。
到最后,东侧座位仅剩一席,是个眉目疏朗,有清雅之气褚衫少年,那少年不急不忙的起身对符潼施礼道:“弟于骑射一道不甚精通,请问阿兄营中可有草人,弟愿在阿兄与诸仁兄面前,略施小技,献丑,献丑。”
这是王凝之亲弟,王羲之第七子,王献之。
王献之从孩童时起变痴迷于书法,爱护双手更甚于生命。自然不敢去苦练射艺,导致双手受伤。
符潼爱王献之洒脱赤诚,欣然命军士去取草人来,笑问至于何处。
王献之答曰:“可百步之外。”
说罢站至线外,到草人被至于百步远后,王献之再向符潼颔首示意,于袖内取一精致荷包,荷包内倒出一把金丸。
王献之凝神突气,一把金丸撒出,纷纷击中百步外草人百会、神庭、人迎、膻中、鸠尾、巨阙、气海、关元、中极等人身要穴,神乎其技,比之刚才符潼九子连珠不逞多让,令人瞠目。
符潼看王献之竟然如此本事,自然也为之欣欣,笑道:“子敬不光书法可入一品,这手金丸之技,亦可入上品,果然是琅琊王氏佳儿。这第一关射艺,当以子敬为冠。”
王献之得如此赞誉,却不见丝毫喜悦,只凑近符潼身前,再深施一礼,略有些撒娇地说道:“官奴还以为阿兄会因为我二兄之事,不肯理我,凭白担心了一个早上。”
“君子当不迁怒不贰过,我当然不会因为王凝之的事,迁怒子敬。子敬若入北府军,当为吾之臂助。”二人相视一笑,俱都颇有心有灵犀之感。王献之自去台西落座。
这边厢王献之与符潼相交莫逆,那边厢王凝之却还在暗恨谢氏诸人。
王凝之跪在王羲之身侧,假意泣然告罪道:“都是孩儿不孝,迎娶那悍妇入门,让父亲受此大辱,请父亲万万莫因为孩儿之事而忧心惊恼气坏了身子,否则孩儿百死莫赎。”
王羲之看王凝之到现在,依然敢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直气的冷笑一声问道:“百死莫赎?蠢才,你做的事情当老夫不知道么?你就是万死,也难赎今日之过。”
“明日你自去谢府,在谢安叔侄面前负荆请罪,再去道韫跟前做小伏低,求得谢氏谅解,请回道韫,否则,你也不用回来了。”
王凝之听王羲之这样说,竟急了,腾地从地上站起,:“父亲,父亲让孩儿如此忍辱,置我琅琊王氏满门荣耀于何地?置孩儿于何地,”
“置你于何地?你到如今还以为这仅仅是你和谢玄的个人恩怨么?孽障,你因一己之私,竟敢视王谢数代情谊于不顾,把两个家族牵扯进来?!给我滚出去,别再回来!”
王凝之看父亲如此生气,战战兢兢不敢再辩。
大朝会后王凝之就这样被王羲之痛责一番,逐出家门,最开始一段时间寄居在友人家中,羞于露面,后来才逐渐缓过劲来,投奔会籍王府,做了司马道子门下走狗。
那司马道子看王凝之失了家族庇护,只能死心塌地的投靠在他门下,也不再向之前般礼待于他,在王凝之面前常常洒然的箕腿而坐,看似把他做亲近之人的随意,其实却是无礼之举,王凝之心中恼怒非常,却又对司马道子的轻慢无可奈何,常私下后悔于自己当日的莽撞。
“ 谢玄自持才华横溢,九月的雅集之上,若是被他再卖弄一番,到时名声更显,到时候小王如何自处?叔平可有计策?”
面对会籍王的逼问,王凝之冷汗涔涔,声音干涩道:“我自然遵照殿下吩咐办事。”
“主意若都是孤来想,要汝何用?”司马道子言罢愤愤然拂袖而去。
王凝之在会籍王那里吃了呵斥,郁闷之下于房内来回踱步,回想当日之事,气的团团乱转,怒气不能发泄,憋闷在胸口,只觉得胸中有块石堵在心口,甚是难挨。一时间房内沉重的脚步和郁闷焦急的喘息交叠,惊的左右仆从皆不敢入。
等王凝之想到一奸计,先前的满腔怒火尽皆化作一肚子坏水,只觉得自己算无遗策若诸葛武侯再世,定能叫谢安谢玄叔侄,载个跟头。若是能让谢玄斯文扫地,身败名裂,则是最妙。
一时间,这小人转怒为喜,招了俏婢入侍,拥着怀中白羊也似的美人,幻想着能有朝一日将谢玄踩在脚下,枕戈达旦,床笫征伐间,不由更加得意忘形。
作话:
校场这段,小娘子写了万字,为卷二戏肉,阿潼横扫天下的半个班底即将悉数登场,分几章放出来吧,每章三千字左右。
第32章
符先率大军走后,这案牍之事逐渐繁重,符潼整日在书房中忙碌,案前左右总是堆放满了如同小山般高的卷宗。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符潼年轻隽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只是这情绪也只停留在脸上不过一瞬,又恢复平静。他以为是紫圭来送茶,却不想进来的人是慕容鸿。
慕容鸿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体贴的笑来,说道:“我打扰到殿下了么?”
符潼见是他来了,不悦神色顷刻间一扫而空,反而笑着说:“这几日没注意,你去哪里玩了。”
边说,边把书案上的茶盏轻轻推了过去。
“看你热的,满脸是汗,这茶我没动过,你快喝了解暑。”
又从左侧小几食盒中取了一碟子茶点出来,
“这是宫中做的点心,皇后遣人送来,我不喜欢太甜的,你吃了吧。”
慕容鸿一看,见是一碟子红豆奶卷,这点心符潼也是喜欢的,只是夏秋季不易保存,只有宫中这种存冰的地方,才能做上一些,想是他知道我喜欢,特意为我留的。
思罢,脸上笑意更深。
“我观殿下神色,忧思颇甚,不知为何?”
“淮南军情,有些异样,但愿是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慕容鸿走到符潼身后,紧贴着椅背望向他台上的卷宗,这种能轻易窥得西秦机密的机会,他从不肯放过。
一面偷窥暗记,一边用手轻轻按摩符潼太阳穴:“殿下真是辛苦,一脸疲惫,还是歇歇吧。”
这是慕容鸿到了王府后,认真请教了红圭,特意学来的。
这几年中,已经练的纯熟,技巧甚好,不过小半刻,符潼面上就露出松弛舒适的神情来。
”按按就停吧,仔细手疼,我也习惯了,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怎么敢称辛苦二字。若是我西秦子民能因我的忙碌而食有黍,居有屋,生生不息,子胜孙繁,这点辛劳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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